《薄荷青柠香》年悸

5、青柠五

　　*

　　傅祁过来找江淮哲的时候，广播站的面试刚好结束。所有学生回班待命，下午就会出结果，上楼时零零散散涌出来的人让傅祁困意醒了一大半。

　　寂漾和陶梨刚上完厕所出来，就迎面碰上了从拐角处走来的傅祁。

　　办公楼的楼道是封闭的，屋外照进来的光源都被蓝色的玻璃窗户给阻挡住。暗影剪裁着少年高挑的身形，傅祁轻声开口：“让一下。”

　　寂漾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松开陶梨挽住自己胳膊的手让原本狭窄的过路道一下子宽敞起来。她装作不经意的长呼出一口气，试图稳定自己心中糟乱不安的情绪。

　　陶梨看着少年高挑的背影并未注意到寂漾的不对劲，她抬手重新挽着寂漾的胳膊，声音小小的似怕别人听见：“他为什么要拿着男性杂志来办公楼啊？”

　　寂漾：…

　　“我不知道。先走吧，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噢，好吧。”

　　下楼的路上寂漾会下意识的往后看，仿佛在等刚刚擦肩而过的人可以追上来。陶梨跟着一起转头，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落了什么东西在形体房吗？”

　　“没有，走吧。”

　　陶梨刚想应声好却突然撒开手，朝寂漾伸出五指：“等等。”

　　？

　　寂漾看着陶梨摸了摸口袋，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而后便是陶梨一脸怨念的低着头：“我落了，我把校园卡放在那里了…”

　　…

　　寂漾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朝形体房的方向走去，陶梨见状连忙赶上随后环住人脖子往自己方向带了带：“谢谢！”

　　“不客气。”

　　傅祁敲响了形体房的门，此时的广播站成员都聚在那两张不大不小的桌子商议着。注意到来人齐刷刷的抬头，姜舒下意识的往傅祁后方瞟了一眼：“你怎么来了？”

　　“送东西。”

　　姜舒：？

　　其他人：？

　　江淮哲：！！！

　　姜舒看了看傅祁晃了晃手中的男性杂志想问的问题卡在喉咙，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

　　江淮哲则是一张斯文的脸涨得通红，他身边的同学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淮哲已经跑到门口将傅祁手里的杂志夺过：“你能不能套个袋子，或者在班里给我？！”

　　傅祁一脸无辜还有点懵逼：“谢停澜让我带过来的。”

　　“那你就不能跟他说在班上给我吗？！”

　　傅祁思考了一会儿：“可能他觉得放在自己抽屉里丢脸。”

　　江淮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敢情不套袋子直接把杂志拿过来塞给他就不丢脸了吗？他女神还在这里呢！！！

　　“噗。”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笑出了声音，江淮哲把头缩得像个鹌鹑一样后方传来姜舒宽慰的声音：“那个…能理解的，毕竟大家都高三了…”

　　这种事情不需要安慰的啊！女神！江淮哲在心底里无能狂怒爆吼着。

　　“那个，不好意思。”陶梨轻轻敲了敲形体房的门，整个人趴在门框上只漏出一个脑袋：“我校园卡落在这里了，我可以过来找找吗？”

　　“啊，是叫陶梨吗？这里有张校园卡，是你的吧？”一个学姐从桌上拿起校园卡缓步走过去。

　　陶梨眼睛一亮一路小跑进去双手接过人人递来的卡：“谢谢学姐，谢谢学姐！”

　　“没事，下次小心点啊。”

　　“嗯！寂漾我们走吧！”

　　寂漾就站在形体房的门外等着陶梨出来，傅祁就站在她前方不远处。怕引起少年的目光，她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静静的靠在门框上微微踢着脚尖，仿佛真的在等人似的。

　　她细心的瞥到了江淮哲手里的杂志，微微抿唇心中既然滑过一丝窃喜。幸好，幸好这本杂志不是他的。

　　她本已经酝酿好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扫他一眼了，胳膊却已经被陶梨挽住了，她掩饰掉自己眼中的遗憾：“嗯，走吧。”

　　身后传来的是江淮哲和傅祁闲聊的声音

　　“话说教导主任找你干嘛？”

　　“我前几天救了附近老奶奶养的一只猫，那老奶奶问我那个学校的说一定要感谢我。”

　　“这么好？是不是有锦旗啊！”

　　“你扶老奶奶过马路有锦旗吗？”

　　“没啊。”

　　“那不就得了。”

　　江淮哲对傅祁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收获了一记强有力的掌击。

　　少年的声音与寂漾越来越远，随后慢慢的消失在楼道间。寂静又不算宽敞的楼道只有二人的踏步声，刚刚傅祁说的寂漾有印象。

　　差不多是篮球赛结束的那天，那个时候刚下晚自习窗外还下着倾盆大雨空气中湿漉漉的透着一股难闻的铁锈味。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让原本回家的路变得异常艰难，幸亏寂漾有随时带伞的习惯不然不知道要熬多久。

　　她的父母都是建筑师，常年外地出差她经常自己一个人住。偶尔周末的话，会去姥姥那里放松一下心情。但是姥姥腿脚不怎么方便，是不可能来接寂漾的。

　　滂沱的大雨让寂漾深黑色的校服裤都被浸湿，干净小白鞋的鞋尖上都沾着一层细小的灰尘和泥土看着很是狼狈。偏偏鞋带还散了，低头打伞系鞋带的瞬间她听见少年熟悉的声音学着猫叫。

　　“喵。”

　　不得不说，好生硬。

　　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少年穿着宽大的黑色雨衣，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眼只漏出优越的下颌线。他的校服裤明显淋湿了一截，感觉整个人都湿哒哒的。

　　路的边侧都是停好的车子，他站在两个汽车的中间。双手往里面伸，开口说话间满是温柔和耐心：“好乖好乖，不怕不怕啊。”

　　是猫吗？寂漾心里默念着。

　　而后就见傅祁小心翼翼的往里挪了一把，嘴里还在说着宽慰的话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距离隔得不远，这条回家的路车流不算多。零零散散过去的也只有一两辆的电瓶车和摩托车，刺耳的鸣笛声揉夹着少年温柔的语调：“啊…脚卡进下水道了吗？没事没事，不害怕不害怕，哥哥帮你啊。”

　　傅祁任由雨珠在脸上汩汩的流淌着，寂漾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勇气朝他的方向走近把伞倾斜向他那边：“下雨了…”

　　她语调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傅祁看向寂漾的时候。寂漾扎起的发丝早已被这偌大的雨势弄湿了一点，他捏住伞柄那块地方确认没碰到女生的手往寂漾那个方向轻轻一推：“所以把伞打好了，别淋湿了。”

　　寂漾心中一怔，回神的时候就看见傅祁把那只受伤的小猫抱起来了。雨衣的帽檐还在滴水，沾湿了少年的睫毛，他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早点回家啊，这雨越下越大了。”

　　寂漾下意识的接话：“那你呢？”

　　“这孩子腿受伤了，需要去医院看一下。别管我了，你早点回家，这么大雨会淋湿感冒的。”

　　他一直都这样，说出的话永远都让人安心。少年抱着流浪猫在雨夜中奔跑的身影尤其清晰，狂风席卷着整条街市，寂漾下意识的捏紧了伞柄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雨夜的风不算温柔，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伞面上显得尤其刺耳，少女的心口也是。

　　应该就是那天的事情吧。寂漾心里默念着，丝毫没听见身旁陶梨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陶梨有些不满的撇撇嘴，一手圈成圆靠在人耳边抬高音量：“寂漾！去不去小卖部？”

　　寂漾被人这音量仿佛耳膜都要震碎了往旁边侧了一点：“啊…可以。”

　　陶梨不满的撇撇嘴：“你想什么呢？我刚刚喊了你那么多回你都没反应。”

　　她轻轻揉着耳朵那块地方：“没事，我们赶紧去吧，一会儿午休结束了。”

　　“噢，那行吧。”

　　到了小卖部陶梨只是买了一瓶果汁就结账到了门口等寂漾出来，而后者则是在超市里逛来逛去似是在找寻什么。陶梨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看见寂漾怀里一大堆零食有些不理解：“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这不是给我的。”

　　“啊？”

　　寂漾拿出校园卡扫了一下，麻烦收银员给她拿个袋子：“这是给别人的。”

　　陶梨不再多问，但也心知肚明。

　　两人一起回到教室的时候午休结束的铃声刚好响起，校门口一时间涌动进很多学生进来，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也变得热闹起来。陶梨真心觉得，这时间踩得真准。

　　陶梨注意到抱着书包，睡眼朦胧的林嘉瑶：“诶，班长？你怎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林嘉瑶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那块地方，打了一个哈欠缓缓道来：“午休的时候向淮一直问我题目，所以没怎么睡好。不说这个了，你们呢？广播站面试怎么样啊？”

　　陶梨刚想打抱不平面对的突然转变的问题，也没发现什么不妥：“我就无聊凑个数的没什么大希望，但寂漾有可能啊。那广播站站长那个学姐，看见寂漾脸都笑烂了。”

　　“真的吗？”林嘉瑶的困意驱散了一半，瞬间来了兴致“可是我听说那个学姐很凶诶，你们看着怎么样？”

　　寂漾跟陶梨站在同一侧听见这个问题，脑海里回忆着姜舒温柔的点评，刻在骨子里举止得当的谈吐。

　　她很喜欢笑，扬起的嘴角就像九月初最温和的风。作为广播站的站长，她声音清脆，不做作，不娇滴滴但听着很是舒心。

　　“她挺温柔的。”寂漾评价道。

　　“哎呀，不管温不温柔了。诶，听说广播站入选名额第八节课就会出来，我们班那会儿不活动课吗？一起去看看呗，班长，怎么样啊？要不要一起啊？”

　　“好啊！”

　　女生这种成群结队的友谊寂漾并不抗拒，而且女生手挽手去上厕所的场景也很是常见。她刚想开口，想起什么事到嘴边的话又变成：“抱歉，我下午有点事你们一起去吧。”

　　“啊…那好吧。”

　　不过闲聊一会儿上课的铃声正式响起，午休后的困意还未退散。奈何偏偏下午第一节课还是班主任康有荣的课，这瞌睡是一点都不敢打。

　　窗户微微拉开一角，寂漾就坐在靠窗的地方。悸动的风微微吹着少女的发丝和绸缎窗帘，康有荣看寂漾老是因为窗帘的起伏往后面轻轻躲：“寂漾，实在不行就把窗户拉上吧。”

　　…其实不是不想拉，教室里开着空调后方垃圾桶还没有倒掉。整个教室空间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辣条香，和有些易出汗体质的汗水。

　　她没有说什么默默把窗户拉上继续听课，康有荣继续转身讲课。白板笔在白板上配合着康有荣那夹杂一些口音和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使得一些学生更是忍不住犯困。

　　安静的教室里仿佛可以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坐在最后排的贾昊哲舔舔嘴唇环视了一下四周像极了一只要偷粮食的老鼠。

　　他静悄悄的捏住辣条的包装袋但是没控制好力道，嘶啦划出一声闷响。不算大，不算小但听的刚刚好。

　　“完了…”贾昊哲心里忍不住默念。

　　寂漾注意到康有荣写板书的指尖一顿，空气中一瞬间陷入十分寂静的尴尬中。

　　康有荣转过身扶了扶眼睛框，随后笑着摸摸自己只是微微显形的啤酒肚：“这位同学可真是口味有点重啊。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都可以坐在教室最后方靠垃圾桶旁边位置吃着辣条。啧啧啧，这种行为，可敬。”

　　是很老土的笑话但不得不说康有荣的动作十分滑稽，寂漾注意有好几个坐在前排的同学肩膀都忍不住耸动。仿佛在那一瞬间，他们把近年来悲伤的事情都给想完了才憋住不笑的。

　　“卟。”

　　不合时宜传来一声闷响，寂漾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捂住鼻尖那块地方然后把窗户拉开。站在讲台上的康有荣嫌弃的捏住鼻子：“啧，贾昊哲你还吃的下啊？还不站起来，把你那包辣条给我在外面解决完再进来！”

　　贾昊哲立马认怂：“不是康老师我再也不敢了…”

　　“我管你敢不敢的，吃就算了放什么瓦斯？！还不出去！”

　　“那不是我放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昊子，你这回成真耗子了！”

　　“我说了那不是我放的！！！”

　　“噗。”寂漾也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音。

　　原本枯燥乏味的课堂因为这有些重口味的小插曲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容易犯困的时间熬过去接下来的几堂课也就轻松了。

　　原本枯燥乏味的课堂因为这有些重口味的小插曲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容易犯困的时间熬过去接下来的几堂课也就轻松了。

　　第八节课的体育课寂漾因为要帮语文老师批改上周小测的试卷，所以没有下去。她只是负责改选择题，扫过去几眼试卷刷拉拉几下就改完了。

　　寂漾抱着试卷轻轻放到语文老师，黄文的桌上：“老师我先走了。”

　　“好的辛苦了哈，月考好好加油。”黄文冲人轻轻笑了笑，她跟康有荣一样都快退休了。

　　寂漾听说，黄文不光教高一的语文还教高三物理项语文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寂漾很喜欢她就是了，黄文的脸蛋是圆圆的，眼睛不是很大慈眉目善看着光想让人亲近。

　　她礼貌点点头：“谢谢老师。”

　　回到教室之后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下课也只有十几分钟了。她拿出今天下午新买的那一袋零食下楼先去看了一眼挂在校园长廊上的那一张红榜，上面有几个硕大的字

　　“广播站入选名单”

　　寂漾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二排第一个。陶梨的就在她后方，不错，都进了。

　　闲逛了一会儿之后寂漾掐准时间到了高三那栋楼，她只是站在拐角处静静等待。

　　若云的教学楼设计是露天的，她依靠的位置刚好碰巧瞥见初中时只需微微抬头的樟树。晚霞渐渐落下，只展露着半边的粉嫩，铃声终于响起。

　　等高三的人大部分走掉了一些寂漾才走到2006班的教室，方闻远习惯晚一些走因为这个时候那里人都很多，寂漾跟他初中认识也深知他的习惯。

　　她站在门口轻轻敲响了教室门：“方闻远？”

　　方闻远原本还在埋头写题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抬头，眼睛一亮：“来了来了，诶傅祁把我外套给我。”

　　听见熟悉的名字寂漾微微一愣，看过去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后脑勺面对着正门。

　　…又见面了。

　　傅祁听见声响缓缓抬头。他正枕着方闻远的校服外套当枕头睡觉，他仿佛总有困意，刚刚那一节是自习课他写完作业就趴桌上睡了。

　　起来的半张脸因为趴久了而变得有些泛红，将校服递给人打着哈欠开口：“怎么就下课了？”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觉困的？”谢停澜有些无语。

　　“太吵了，房子不隔音。”

　　方闻远套好校服外套急急忙忙跑到班级门口：“走吧。”

　　寂漾的视线还停留在教室里面，听见人这么开口微微一愣：“啊？”

　　“你不是来找我吃饭的吗？走啊。”

　　“你误会了。”寂漾淡声开口，将手心里的那一大袋零食全数递给人“我是给你这个的。”

　　方闻远低头瞥见那一大袋零食全部都是今天早上给寂漾的，原味的乐事薯片和两瓶草莓牛奶，以及一盒奥利奥原味饼干一些辣条什么的。

　　他抿抿唇，摸了摸后脑勺那块地方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是说让你好好收着吗？你怎么还…给我还回来了？”

　　“学校的机子是有限制的，你给我买了吃的那你要买什么？不吃饭吗？”寂漾提溜了一下手里的袋子示意人接过。

　　方闻远还是不愿意接过袋子，寂漾继续开口：“我不想欠人情，谢谢你的零食。这个不是你早上买给我的那份，这是我新买的，你就当我送给你的吧。”

　　她说完就走了，方闻远拎着袋子站在班级门口站了许久。反应过来的时候气愤的将那一大袋零食甩到傅祁桌子上：“吃！”

　　傅祁：？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傅祁也不客气。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草莓牛奶开始喝，酸甜的饮料灌入口中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谢了。”

　　谢停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者说他太敏锐。他就坐在这两个人的后方，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方闻远满脸想刀了傅祁的眼神。

　　谢停澜：叫你吃你还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