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事务所》姜采辰

20、百年修为换十日

　　现代医学还是很厉害的，对于陆微雨这样的病人，一番诊治之后，本来奄奄一息的命又被延长了许久，可是如同烧钱一样的救治费用，却让作为家属登记的陆一急了。

　　就算是招财猫，也有穷光蛋的一天。

　　愁眉苦脸的陆一，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穿着一件又脏又大的衣服，抱着头蹲在医院门口为药费愁的时候，完全有一种老农民的感觉。而当一摞红彤彤的钞票落在他眼前时，这只小猫妖感动的恨不得当场就挂在李雅雅身上。

　　“你买画皮的钱，先借给你，说好了，要还的，还要算利息！”李雅雅看了一眼陆一，又补充道：“你身上这么多口子，太惹眼了，我先给你补补，说好了，这个也是收费的，都要记到你的账上去。”

　　“喵，雅雅你最好了！”

　　“你的口水滴我身上了！”

　　穷，成了压在李雅雅头顶上的一座大山。

　　离开医院，摸摸口袋，李雅雅觉得自己最近怕是连肉都吃不起了，只能天天啃白菜。

　　小猫妖陆一还是来找青辰了，一直面对着青辰怯怯的，胆小的陆一，这次出奇地认真，一双眼睛闪闪地，小脸上还有些泛红，表情却是严肃地很。

　　“我听说过，妖可以给人类续命的，我想给微雨续命。”

　　“猫妖，你要知道代价，上次我让她多活两天，已经是付出十年修为的代价，那样还是因为我修行了千年，这样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喵可以的，只要让微雨再多活几天，她要去最高的山上看日出，可是身体很弱，一直没来得及。”

　　青辰摇了摇头，那一双千年岁月浸润出来的眼睛，这会儿也流露出一些感动的情绪，“陆一，你只有两百年的修为，只能给她延续十日的寿命，而且，你耗损了修为，就无法再披着画皮，化作人形了。”这大概是青辰第一次喊小猫妖的名字。

　　陆一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有些犹豫，人类的模样，人类的身体，这些年他就算是在睡觉做梦时候，也希望自己变成人类，本以为还要再等百年千年，可现在刚刚得到了这些，青辰说他会再度失去，那么以后的百年，他还是只能作为一只小猫存在着。

　　“我……我同意。”陆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那一双异色的眼睛中唯有纯真的期盼，“只是，只能能让我再用人类的模样，陪她十天么？”

　　已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上了全套生命维持系统的陆微雨，忽然就痊愈了，不是回光返照，她的心跳，呼吸，一切的生理机能都像是健康人一样，就算是已经坏死了的肾脏，这会儿也在恢复，她的胃口也恢复了，不再吃流食，而是闹着要吃炸鸡汉堡。

　　简直就是医学上的奇迹。

　　大夫团团将陆微雨围住，想要好好给她检查一下身体，可是向来配合的女孩儿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非常急躁，她闹着要出院，不肯再病床上多躺片刻。最终还是陆微雨的坚持获得了胜利，在医生不断的叮嘱中，她换上了漂亮的裙子，缠着长相可爱的男友，像是逛公园的情侣一般，欢欢乐乐出了医院大门。

　　不知道陆一是怎么样和陆微雨解释的，总之，他们出院之后，就上了飞机，跟了个八天的旅游团。

　　假期很快来了，学校里的同学纷纷在准备离校回家过假期，而李雅雅悲催地发觉，自己的期末作业还没完成！

　　完了，她不要降级啊！

　　等到陆微雨和陆一回来的时候，少女的脸上全都是满足，他们踏遍了中国那些美丽的地方，看了最美的风景，吃了最好吃的东西。

　　几张印制精美的入场券放在李雅雅的面前，青辰别扭着一张脸，道：“学期末演出，你们来看，凑凑人数吧。”

　　入场券其实是给陆一和陆微雨的，当然每个人都有份，包括宁馨。

　　陆微雨那张脸上，带着健康的红色，一双本就漂亮的眼睛这会儿熠熠生辉，与她的健康相对，陆一就显得疲惫了许多，连背都有些微微驮着，但是他的脸上也是满足。

　　人的一生中，到底有多少个十日，每一个十日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普通平凡的岁月，甚至因为每一日都相差无几的生活，让人们都记不清楚自己在最近的这个十天里做了什么。大部分的岁月都在无声无息中缓慢却绝不停留地流走。

　　李雅雅不知陆微雨心中是否明白自己的寿命所剩无几，她也实在问不出口。那个一直病弱却乐观的女子，这会儿享受着对她来说难得的健康活力，白云啊太阳，偶尔飞过的鸟雀，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陆一这会儿的表现就像是所有体贴的男友一般，天冷，陆微雨又不肯多穿衣服，他身上就左一件右一件，搭满了帽子围巾手套外套，还挂着热水壶，零食包，暖手宝，就像是一个移动的百宝箱。

　　“哇，雅雅姐姐，这入场券是给我的嘛？古典音乐，这场的票外面卖的很紧张呢，很难到手。”

　　“是啊，所以一起去吧。”

　　虽然林夕照说过，青辰的琴弹得极好，李雅雅却没想到，居然有这般好，他违压轴演出，一曲古琴曲，几乎震惊全场。古琴音色本来就高而寡，真正能体会到其中内涵的人并不多，可他的琴曲却不是这样，感情的激荡，音色转圜的柔润，让没有一点音乐细胞的李雅雅都听得出其中的意味。

　　而一直想听音乐会的陆微雨，这会儿却靠在陆一的肩膀上，本来健康的小脸这会儿露出疲态，但是还是激动地在结束后一直拍手。

　　“今天的音乐会很好听啊，陆一，我们以后也要常常来，好不好。”

　　“好。”陆一点着头。

　　算来，今天已经是十日的最后一天了。

　　音乐会结束，已经是晚上了，李雅雅走出大厅，只觉得鼻头微凉，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下了起来。

　　“陆一，你看下雪了，以前下雪时候，我都只能在屋子里看，现在我想堆雪人，你陪我好不好。”陆微雨脸上微红，她看着陆一，脸上全是幸福满足。

　　“现在雪还小，我们坐在这里等着，一会儿雪大了，我就陪你堆雪人，好不好？”

　　初冬的第一场雪，并不会下很大，小雪花落地即溶。在微凉的空气中，陆一拥这陆微雨坐在街边的长凳上，远处的天空，不知是谁燃放了烟花，盛放在夜空中的烟花和雪花交响映照，五彩和雪白，看上去极美。

　　烟花和雪，都只是能存世片刻就消融的。

　　但是这一点儿都不妨碍他们的美。

　　“陆一啊，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那么瘦，要多吃点儿，再长高一些才好呢。”陆微雨喃喃低语着，“陆一，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呢，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好熟悉好熟悉，可是偏偏想不起你的容貌，我们小时候是见过的么？”

　　“陆一，从前我有一只叫饼干的小猫，我把它从街边抱回家，他那么特别，和别的猫都不一样，他好聪明，陪我去医院，还能帮我买东西，带着钱去，就可以带着东西回来，我一直觉得，饼干是会说话的，只是不肯对我说。”

　　“后来饼干不见了，我好想他，可是你来了，我就不想他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喜新厌旧呢？”

　　陆微雨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听不到，她已经不动了，她闭上双眼，自然是无法看到，她身边的陆一，慢慢缩小，萎顿，最后变成一只小小的，三花的，有着一双异色漂亮眼睛的猫。

　　雪花渐渐落的多了些，李雅雅想着，也许到了明天，这些雪就足够堆个雪人了。她的肩膀上也落了雪，一件宽大的衣服披上她的肩，回头，结束了演出的青辰出现在她的身边，微凉的手指扣着她的手。

　　当然，沉浸在美景中的李雅雅自然不会看到，刚才烟花燃起的地方，有一只五彩的孔雀，这会儿正歪着头梳理着自己常常的尾羽，还在抱怨道：“每次卖力活儿都让我做，死竹子，等着开春了我要吃炒竹笋，竹笋汤！”

　　李雅雅的期末作业，终于还是赶在放假前做好了，以人物为主题的画作，上面却只有两个人的背影，相依着坐在湖边长凳上。粼粼的水波中映出他们的倒影，女子有一双温柔而美丽的眼睛，男子的眼睛一大一小，长得很是可爱。他们的双手相扣，表情满足而平静。

　　“雅雅，看不出来啊，学校那个小人工湖，居然也能被你画的这么好看！”宁馨搬着自己的东西，还不忘拍拍李雅雅的肩膀，道：“对了，最近都没见到你的那个男朋友呢，喂，你们不会是分手了吧？”

　　李雅雅抬头望天，今冬的初雪下的特别大，纷纷扬扬好多天，现在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他正在帮我搬家呢，原来住的那个地方太吵也太乱了，我要换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画画，多赚点儿钱。”

　　就在李雅雅说这话的时候，林夕照手上拎着大包小包，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哀怨地看着旁边两手空空的青辰，道：“竹子精，为什么苦力活儿都要我做，给雅雅搬家这种事情，请搬家公司来就好了嘛。”

　　青辰撇了一眼林夕照，道：“万一丢了东西，雅雅会生气的，至于我嘛，之前受损太多，最近要静养。”

　　“喵。”似乎是为了赞同青辰的话，他脚边一直三花的小猫也发出叫声。

　　“你们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