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灵》小吃餐车

1、第 1 章

　　“我这一生好像只做了喜欢他这一件事。”

　　便利店的电视机里，正直播着一场空前盛大的演唱会。正值散场，画面中，有许多年轻人走过，或行色匆匆，或步伐缓慢。他们都拿着演唱的周边，印着相同的logo，用草书意气勃发写下的极为飘逸飞扬的两个英文字母：XI。有人捂着嘴大笑，有人面无表情，还有人低声流着泪，这些不同表情的人出现在同一画面里，却意外的和谐。
　　记者正在采访一个小声抽泣的女粉丝，女粉丝哽咽着说了这句话。

　　初七听了这句话，一言不发，心里却有一丝隐隐作痛的感觉。只当没听到，继续整理起货架，检查商品上的保质日期。

　　“楚期，我先走啦，拜拜。”同事朝她挥挥手，一脸笑意。
　　初七抬起头看她，脸上是礼貌的微笑。
　　同事看到她回应了，才转身离开。这个女孩平时说话很少，但是笑起来很可爱，眼睛弯弯的。

　　两年前，初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睡在人家棺材的暗层里。棺材放在一座荒山山腰处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这座山上没有路，没有树木被砍伐的痕迹。山脚有小块小块的田，附近有个小村落。

　　清明时节雨纷纷似乎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雨连绵下了好几天，砸出了许多小泥坑。往山下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一条有些像路的路，初七靠在了路旁的一棵树下，她真的好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温柔的声音把她叫醒了，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喊她小丫头。

　　缓缓睁开眼，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奶奶看她醒了，才终于松了口气。奶奶的银丝整整齐齐地绾着，身穿一件棕色的棉布外套，背着背篼，背篼里放了几颗白菜。

　　奶奶见这个皮肤雪白，模样姣好的小女孩一身泥泞，下着雨也不赶着回家，反而在这荒郊野外坐着，很是放心不下。

　　奶奶是孟家村人，村里在清朝出了个姓孟的进士，就取了名叫孟家村。奶奶也姓孟，她的祖上和那位进士是堂兄弟的关系。进士高中后就搬走了，她家留了下来。从地理位置上说，孟家村不算偏远，但四面环山，交通条件很差，虽然不远处就是高铁轨道，孟家村却只通汽车。去附近的三线城市都要坐上两个小时的车，每周只有一班客运会来。村里大多是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青壮年都去大城市打工谋生了。

　　孩子还没长大，父母也未归家，老人就已经走了的情况在村里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孟奶奶问初七好多话，家住哪里，可有亲人，初七都始终一言不发，只一直望着奶奶。

　　下山的路上，看到远处冒着烟的奇怪建筑，呼啸而过的铁皮车，她就明白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了。

　　“以后我就是你的奶奶好不好？”孟奶奶笑得很慈祥，初七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对她摇了摇头，却牵起了奶奶的手。孟奶奶没说什么，握紧了她的手朝前走去。

　　孟奶奶把初七捡回了家里。

　　隔壁邻居来劝她，说她怎么捡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回家。说不定是外地跑来的，等人家家人找上门来有什么麻烦事都说不清楚了。

　　也有同村的老人家很喜欢初七，初七长得太好看了，皮肤白白净净的，和村里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看着就让人喜欢。“老孟啊，你有福啦，儿子跑了，却捡了个漂亮孙女！”村里有老人打趣到。

　　孟奶奶的儿子离开村里已经好多年了，早就断了联系，偶尔寄些钱回来。有时候是一年寄了一千多，有时候三年了才寄五百。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十几年了也没回过家。

　　儿子走之后，孟奶奶一直靠着家里的一小块田生活，春播秋种都是她一个人做，经年累月，身体出过许多毛病。没钱治，就一直拖着。初七来了之后奶奶轻松了不少，初七虽然少言寡语，别人都说她没礼貌，但孟奶奶不想计较，一直把初七当成自己的亲孙女看待。

　　俩人平日里管管田，喂喂鸡，偶尔进一回城。时间飞逝，大约过了一年，奶奶快撑不住了。

　　孟奶奶翻出了儿子的照片和一个信封一起交给初七，“这是我儿子，你看看，他好不好看？”

　　初七看到照片里面个头矮小，一脸严肃，皮肤粗犷的男人，摇了摇头。

　　奶奶笑了笑：“我都要不行了你也不能哄我一回。”

　　初七点了点头。

　　“你能不能，能不能去北安找他，我听说房家的儿子在北安见过他。我也没什么遗产，就这栋烂房子，留给我的孙女，你不要嫌弃。你去找他，就跟他说他妈不要他这个不孝子了，就行了。好不好？”孟奶奶握住初七的手，“实在找不到就算了。以后你好好的就行了。”

　　几天后的夜里，奶奶悄悄地走了，没告诉任何人。

　　初七在孟奶奶坟前跪了一整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来送孟奶奶，奶奶的坟前摆满了各家各户做的饭菜。村里的老人常常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热热闹闹的，谁走了，不管去哪儿了，都不能缺席。

　　安葬完老人后，初七去了北安。

　　之前孟奶奶帮初七办了户籍，说是自己被拐走才找回的孙女，顺利上了户口，名字写成了楚期。

　　初七去了房家儿子在北安定居多年，已经结婚生子，孩子在上初中。夫妻俩在北安开了饺子馆，开在一个旅游景点旁边，生意很好。初七虽然不爱说话，但做事勤快又熟练，加上两家老人多年的交情，房家儿子很愉快地收留了她。

　　后来饺子馆的一个常客介绍初七去便利店上夜班。便利店的夜班每天晚上十点到早上八点，但晚上人很少，工作很轻松，还提供住宿。不管便利店工资给的很低，还是夜班，实在是不好招人，那个人也只是开玩笑地提了提，没想到初七竟然答应了。

　　其实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以前孟奶奶身体不好，她不能懒，后来去了饺子馆，饺子馆生意源源不断，想懒也懒不了。

　　初七工作的这家便利店规模很小，开在一个高档公寓小区的门口。

　　十二点过的时候，来了一个打扮奇怪的客人。那人高高瘦瘦，黑色牛仔外套里面是黑色的短袖，戴着黑的口罩和帽子，头发有些长，到了脖颈。男人身姿挺拔，气质卓然，遮得严严实实也惹人注目。

　　那人拿了一瓶矿泉水，结账的时候初七抬起头，看见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些长，眼尾微微翘起一个很美的弧度。对方并没有看她，低着头滑动手机屏幕，睫毛也很长，但看得出来很是疲惫。接下来的好几天，这个人都会在深夜十一二点时候光临，包得严严实实，每次都一瓶矿泉水。

　　这天晚上，已经十二点半了。林见溪照常夜跑，夜跑完去便利店买水喝。他把东西放到收银台上，摸出手机打开付款码，察觉到收银员没有任何动作，抬起头看向她，意外地发现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只是太清冷了，让人很想知道这张漂亮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女孩抿着嘴，直直地看着他，又看向店里一个角落。林见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货架上是一堆大瓶装的矿泉水。突然明白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觉得有些好笑，说：“谢谢，不用了。”

　　后来好几个月初七都没再见过林见溪。店长中途来找了一次初七，做工作谈话，了解到她是进城找人的，以为她是走投无路来投奔亲戚的，觉得可怜，就建议她打了寻人启事，贴在店里的墙上。可惜寻人启事贴了好几个月也没有任何动静。

　　中秋节的时候，月亮圆圆地挂在天上，闪着光亮。初七站在店门口，抬头看月亮，月光很柔和，但她总觉得没有孟家村的月亮好看，更没有她家乡的好看。

　　不过她又见到了那个高高瘦瘦一身黑，只在深夜造访的客人。

　　林见溪刚结束了自己的全球巡演，回到北安的房子这里。他情不自禁想嘲笑自己，中秋团圆佳节，他却自己一个人，带着孤独和满身疲惫。

　　他拿了东西到收银台，发现还是这个女孩，这份通宵又底薪的工作居然有女孩可以做这么久，还是这么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注意到寻人启事，他微微一愣，又抬头看向收银的女孩，女孩并没有看他，在认认真真地给商品扫码。

　　林见溪扯了扯歪扭的口罩，小声地开口：“你好，请问一下，寻人启事，是谁在找？”

　　“是我。您认识这个人吗？”女孩仍低着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嗯。我认识，你找他做什么？”

　　“受人所托，将他母亲的遗物交给他。一共39元。”

　　“嗯，好。可惜，他已经死了。他也托我把他的遗产交给他母亲。不过，我找人去了他说的地址，已经没有人住了，你是他什么人？”林见溪一边说，一边付了款。

　　听到这里初七才抬起头看他，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好奇。

　　“我被他母亲收养，奶奶走了，我替她找儿子。”

　　“喔，这样吗？那从法律上来说你算是他的继承人。你有材料证明一下他们的母子关系和你们的收养关系吗，有的话我就把他的遗产交给你。”林见溪有些愕然，明明在说一件算是重要的事，这个女孩还是面无表情，好像事不关己。

　　“不用了，我不认识他。”初七又低下了头，拿出袋子给他装东西。

　　“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是骗子吗？我没钱的。”初七有些无语，来了城里之后她最爱的就是看电视，她知道这个时代很多诈骗犯，只是没想到她会遇到，也没想到还有骗子长成这样。

　　林见溪说的是实话，刚出道的时候受过一个演员前辈的照顾。后来那个前辈转型要做导演，找他去客串捧场，他虽然从来不接戏，想着还人情还是去了。客串一个江湖高手，没想到吊威亚的时候出了些问题，是剧组搭景的一个工人救了他，他很感谢。

　　对方却说，自己没什么本事，知道他是明星有钱才来救他，于是要了五十万作报酬。林见溪习以为常，倒也觉得无可厚非，他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只有利益关系，就答应了。那人说自己离家多年一直没挣到什么钱，无颜回家，拜托林见溪找人去看看他的母亲，把钱给老人养老用。后来听说那个工人拿了三十万就跑去赌场，输个精光还欠了高利贷，没想到逃债过程中出意外死了。林见溪便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初七仍然坚定地拒绝了。

　　最后林见溪提议把那二十万捐给村里的学校。

　　“留个联系方式吗？捐款的事办好了我可以告诉你一声，让你放心。”林见溪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人当成骗子。今年的中秋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特别。

　　“不用了，我会知道的。”初七觉得很无所谓，对她而言从头到尾这笔钱都是不存在的，怎么样也无所谓。

　　“好。”对林见溪而言这也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林见溪走到便利店门口又想了想，回过头对初七说：“中秋快乐。赶紧换份工作吧，女孩子不适合做这个。”

　　初七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林见溪有些自讨没趣，转身离开了。

　　初七再次走出店门，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又抬头看看美好的月亮。拿出了奶奶留给儿子的信，烧掉了。那封信她之前看过，奶奶一生不识字，病重时浑身无力，却还是坚持学了写几个字要给儿子留封信。初七知道信上只有六个字：妈先走了，勿念。

　　其实老人知道，儿子是故意躲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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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直到自己写得烂，以后会修的！
最近才开始成为社畜，真的太累了，希望有一天能靠码字活着，靠大家了呜呜呜。
七姐：你不能一次买一大桶吗？扫码也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