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01 又见喜眉长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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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又见喜眉长老
花街的琉璃巷有一家古旧钟表行，要说这家店究竟有多么古老，从悬挂在镂花门楣上那块腐朽得即将风化的匾额就可以瞧得出来。匾额下坠着一只四角羊皮宫灯，灯底的流苏丝早已斑驳褪色，平日里总是无风自动地在店铺门前飘荡。
琉璃巷的对面，亭亭玉立着一家新开张的蛋糕店，海蓝色的木质门窗和盘桓在白墙屋檐下的蔷薇花丛，时刻洋溢着来自爱琴海特有的闲逸味道，仿佛温煦的阳光洒落在米克诺斯岛的天堂海滩上，为花街增添了几许浪漫绮丽的风情。
钟表店的名字叫一柳斋，是我从爷爷手中继承的祖产，尽管它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一柳斋真正的历史，还要追溯到我爷爷的爷爷那么遥远的年代。
记得小时候，爷爷抱着我站在一柳斋的门前，艰难地辨认着匾额上那三个据说錾过金漆的古篆字。爷爷笑着说，就连这匾额下四角宫灯的流苏丝，也比我的老祖宗还是老上许多，这店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记载着不同的故事，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爷爷总是问我，小妮子喜欢听故事吗？
我点点头，说喜欢。
于是爷爷抽出别在腰后的旱烟袋，搓上几缕最好的烟丝，细细地填满烟锅，再用力砸吧上几口，才笑眯眯地开始讲述那些我早已耳熟能详的故事。
爷爷的故事总也不会变，山还是那座山，庙还是那座庙，庙里的老和尚打酒吃。
和尚也会打酒吃？爷爷，您老人家不能总这么忽悠我吧？
爷爷笑得脸上老褶子开了花，酒肉和尚嘛……
后来我慢慢地长大，爷爷愈发老了，一柳斋的生意一落千丈，爷爷在临终前将一柳斋郑重托付給我，要我重振一柳斋在业内的声威，闭上眼丢下这个烂摊子去见了西天佛祖。
看着残缺不全的老店面，再想想爷爷临终前的嘱托，我时常在心底反复地琢磨，是将门楣上的那块烂匾额拆下来充个乌木花梨木的好卖呢？还是努力刮刮传说中的金漆更直接？
爷爷，您老在天之灵，不会被气得活转过来吧？
凉风吹皱一池静水，吹开云湮花影阁虚掩的长窗，穿花月门下银钩挑起鲛绡纱帐，有一下沒一下地摇曳着。妆花纱帐轻扫过水晶帘，带起一阵碎冰般的叮咚乱响，水晶影动，流光晃过曲廊外的池水，漾起点点数不尽的潋滟波澜。
“有花堪折直需折，你要记得啊，莫待无花空折枝才想念它。”我哼哼着小曲儿，信手拆下发间的银钗，满头青丝瞬间倾泻而下，架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模糊的面容。
“好一个风华绝代天下无双的美人啊。”当窗理云鬓，对镜看红妆，我不禁有些怡然自得起来。
“自恋是一种病，要按时吃药。”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一丝唏嘘不已，“小丫头，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我循声瞥了眼正在身后炕头上打盹的肥猫，它四仰八叉瘫在那里，每一下呼吸之间但见圆滚滚的肚皮都跟着振颤一下，想来此刻正与周公相谈甚欢，没什么空搭理我。
看着它这副懒散相，我额角青筋一阵抽搐，当初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收留这么一只会吃不会做的懒猫！
记得第一次见到它，它正趴在天井的豆青夔龙纹鱼缸上，嘴里叼着我前天刚买回来转运用的风水鱼，风水鱼欸！风水鱼它也敢給我吃了？不光吃了，还吃干抹净想不认账，看它扭着肥硕的屁股跳下鱼缸预备溜之大吉的模样，我当机立断一个箭步冲上去，伸脚踏在它的尾巴上。
它嗷呜一声嚎，浑身的毛炸起来活像只花刺猬，猫嘴里顿时吐出一连串精妙绝伦的咒骂：“你个臭丫头快点挪开这只臭脚！否则老子咬死你噢！”
我一怔，盯着肥猫足足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朵朵心花竞相绽放，竟分不清是该惊还是该喜。
猫妖？一只会说话的猫妖？一只肥嘟嘟还会说人话的猫妖！？我脚下踩的这还是猫吗？这分明就是一坨流着肥油的摇钱树啊！
金光灿灿的钱景在我的脑海里上下左右乱转，我幻想着有了它，各种演出代言广告片约会像雪片一样纷纷砸过来，将我淹没在金钱的海洋里，到那时我何愁一柳斋没有振兴的一天？
于是我一时糊涂把它收留下来，拿它当财神爷似的供着，可残酷的事实教育我实在不该对这只怪猫过分和蔼……导致它如今施施然爬到了我的头上，对我整天指手画脚还百般挑剔，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刻意讨好地叫一声主人，摇着尾巴要求碗里再多放块肉。
一失足成千古恨！活生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我咬牙切齿收回视线继续照镜子，忿忿地卸去脸上的残妆。
“丫头，这次的任务完成得顺利吗？”略带谄媚的话音再度飘进我的耳中，这一下让我确定了刚刚说话的正是面前条案上这块古意盎然的铜镜。
欸，说起来，这也是块心病……
一柳斋之所以能在穿越界闻名遐迩，依靠的正是这块战国时代流传下来的古铜镜。据它自己说本是昆仑墟琅玕石精魄所化，司天地万物造化，掌宿命因果轮回，是神得不能再神的上古神物。只不过在战国时代那位主子手里时，不知是泄露天机太多招来劫数，还是它主子实在看它不顺眼，总之就是天命难违，霉运当头，咔嚓一下，它碎了。
百余年前，铜镜复原如初，可惜神力已大不如前，除了能让人穿梭古今中外，游走现实虚幻，也沒什么别的用途了。它一边感叹着暴殄天物，一边和一柳斋的首创人订下契约，一柳斋可以无限利用它的神力穿越时空，同时必须帮助它寻找千年前的旧主子，好让它恢复那些神得不能再神的神力。
但是！凡事就怕“但是”二字！辗转百年后它传到我的手上，还是没能找回那些神力，不仅如此，就连它穿越时空的能力也大打折扣，经常搞出些乌龙事件，让我每一次都要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善后。
我身为一柳斋第五代传人，头顶一柳斋正宗接班人的光环，肩负穿越界百年老店的盛名，一向自诩为业内传奇人物，穿越界名副其实的“抢钱女王”，可就因为这块上古神物半吊子的水准，害我时常要面对时空管理委员会的喜眉长老那张臭脸。
这不？喜眉长老此刻又黑着他那张老脸，坐在对面的凳子上盯着我看呢！
“我发誓，这次我是亲眼盯着司马相如带卓文君私奔了，而且他绝不会再回去找那个穿越过去的陈阿娇，至于汉武帝他老人家，也没再纠结韩嫣到底是男是女，和卫子夫婚后生活得非常琴瑟和谐！”
我讪讪地看向喜眉长老，口沫横飞地为自己辩解，说到最后越发小声，因为喜眉长老的脸色已经黑过了锅底灰。
他翘起兰花指，颤巍巍地伸到我面前，戳着我连说了好几声“你你你”，最后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口气，一巴掌拍得团桌上的茶碗跳了起来。
“够了！就因为你这次的失误，差点让大汉王朝提早了三百年衰亡！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历史灾难！？要不是看在你是一柳斋的嫡系传人，人家和你那死鬼爷爷又有那么一点点老交情的份上，”喜眉长老说着顿了下，老脸诡异地红了红，“这才在委员会面前又保你一次，不然的话，哼！”
我心虚地偷瞄他一眼，有交情就有交情嘛，你说你没事脸红什么？
喜眉长老说着，目光冷冷睇过来，那感觉……硬生生让我觉得像被冰水淋过一遍，极配合地打个哆嗦。
记忆里喜眉长老从未对我露出如此狰狞的表情，虽然平日我也总是小错不断，但他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蒙混过关，想不到有生之年能让我见识到他老人家的这副嘴脸，看来我真该好好地去反省下了。
“叶家小丫头，你已经有那么多的不良记录了，按理说这一柳斋早就该被取消穿越时空的营业资格。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大名早就上了时空管理委员会的黑名单，是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
喜眉长老的兰花指翘得更高了些，隔过桌子直戳着我的脑门子。看他这副趾高气扬的架势，恐怕这次登门是来者不善，绝不会单单为了汉武帝的后宫之乱就对我兴师问罪。
我立刻识时务地换上一副谄媚嘴脸，对着喜眉长老笑成一朵花，“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和我小丫头一般见识，再说您和一柳斋共事这么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老一声吩咐，我哪敢不照办？一柳斋出了事，咱们谁的脸上也不好看，您就看在和我爷爷的交情上，再多担待些吧？”
这厢没等我花枝乱颤完，喜眉长老的兰花指已拍在团桌上，尖着嗓门吼道：“这还叫人家怎么担待你！？叶家小丫头，今儿个我来就是通知你，上个月一柳斋送去楚汉乱世的那位‘虞姬’，前几天从时空监管处传回消息，说是压根没找到这号人物！不仅如此，连那位西楚霸王也没去乌江边上自刎，他老人家跑回江东去了！现如今你送去的客户下落不明，楚汉纷争又乱了套，刘邦项羽韩信三家在中原打成一锅粥，委员会限你三天之后穿过去把所有麻烦解决了，这三天时间你自个儿琢磨着想办法吧！”
什，什，什么，又出乱子了？听起来这次的问题好像更严重，难怪喜眉长老被气成这样，可西楚霸王不自杀关我什么事？难不成还要我去帮他抹了脖子！？
话在肚子里兜了一圈没敢说出口，我看着喜眉长老的脸色，恐怕一张嘴立时会被他一巴掌拍回来，当场送我去见了爷爷。
欸，我的爷爷啊，相煎又何必太急呢？
“是是是，我又给您添麻烦了，是我的不对，我保证尽快去修正这个历史错误，决不让您老人家在委员会面前难做，您放心，您走好，您下次常来。”
啊呸！乌鸦嘴，最好永远都别来！
我点头哈腰极尽狗腿地恭送喜眉长老离开一柳斋，站直身子摸了摸早已笑僵了的脸，抬头看看门楣上那块黑漆抹乌的烂匾额，决定等下第一件事就是踩扁了那块半吊子的破铜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01 又见喜眉长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