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瞿寻

1、第一章

　　一切都乱糟糟的，叶棠坐在书堆里，书页每一次翻飞都带着纸墨夹杂灰尘的气味。
　　他翻书的速度很快，只给予每一页读两三个字词的功夫，没人知道他能从这段时间里获取什么信息，太短的时间让这一切看上去仿佛是没有意义的机械动作，叶棠就是被设定好程序的翻书机器。
　　房间高处有一个小窗连接外界，阳光被生锈的铁栅栏分割成块状光影，没有玻璃的阻拦，风带着青草、花香、泥土丝丝缕缕向窗内探出触角，却被屋内潮湿而阴霾的利刃切断。
　　时间推移光线昏黄，太阳隐没，叶棠抬头望向那扇窗户，手里的书合起随手搁置在凌乱的书堆里，他很白，在傍晚照入房中仅余丝缕的光线里，也像发着光。
　　窗户太高了，叶棠曾试过把所有的书垫在脚下，但也不过指尖擦过铁栅栏底部边沿，而留在指腹上的只是一抹斑驳锈色。
　　那会他对窗外的一切都抱有幻想，对曾经的一切也不愿忘怀，记忆不论好坏被他一遍遍翻出不停擦拭，拒绝它有模糊丝毫的可能，但现在他似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叶棠收回视线望向窗户对面的墙壁，在墙底有个两掌长一掌高的洞口，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时间对叶棠已经没了意义，铁质托盘摩擦水泥地面的声响传来，一块面包、一杯牛奶和一块手帕整齐码放在托盘上，和平常不一样的是多出来了一个信封。
　　叶棠静默的看了会走上前就着牛奶吃下面包，至于信封他没有动，等拿手帕擦干净嘴角面包屑和奶渍将东西整齐放回原位，铁质托盘被推出洞口后就像往常一样躺回书堆准备进入梦境，梦里有很多东西虽然醒来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但总比这没门的小屋子好的多。
　　当阳光再次照入屋内，铁质的托盘上没了往日的早餐，有的只剩下一个信封和明确的威胁。叶棠仰枕回书堆里，自从进了这个屋子一切都是一尘不变的，一尘不变的书，一尘不变的食物，乃至于一尘不变的时间，昼夜的时长、气温、天气没有任何变化。
　　他一度以为自己在不停的循环同一个日子，但从原本整齐到凌乱的书以及面包不同的形状告诉他，时间是正常流动的，只是窗户外面可能是一个更大的监牢。
　　现在“一尘不变”出现了突破口，一封书信，并且对方正逼着他去接触这个突破口。
　　没有食物人会死，这谁都知道，但叶棠不会，他只会在日复一日饥饿的折磨中度过剩下没有食物但其它依旧一尘不变的日子，直到时间摧毁这坐监牢。
　　其实这也没什么，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叶棠起身拿起一本书，这里的书每一本的每一页他几乎都背了下来，拿起随手翻开就知道是什么内容，他有想过更新换代一下这帮老朋友，但放入铁质托盘的书只会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他就像坐在时间间隙中被遗忘的人，可这封信却告诉他至少还有人记得他的存在，最终叶棠放下手里的老朋友拿起了信封，就像拿起自己还存于世间的一份证明，里面是一张纸条和一个无主空间纽，做成了戒指的模样。
　　纸条上的信息很少只有一个地名，莫尔斯特。
　　那是他的家乡，或者说是他记忆的起源地更加确切，小而复古的城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与世隔绝，这些词放到那里都是适用的，不过叶棠也只记得这些，陈旧的记忆早升了锈迹。
　　至于空间纽，对方很大方的给予了他一架飞行器和一台机甲，机甲型号A-37，很老的款式，叶棠进这里之前就淘汰的纯手动型，当时最新的机甲是XV-1，已经拥有了无接触神经元接口，除部分复杂且重要的操作仍需手动，神经控制已经成为主流。
　　但叶棠不能用，神经元接入机甲需要精神力配合，叶棠的精神力无法检测和使用，当年要找这么一台老旧的机甲费事的要命，古董铺子，或者淘老物件的电子集市叶棠去了个遍也只找到了大部分零件，最后靠自己拼出来了一台。
　　现在对方却送了自己一台，并且零件崭新异常，叶棠指腹摩挲着手里的戒指，将眼前的书收入其中，站在房间角落取出机甲，A-37笨重，出现一瞬便填塞满了房间，那扇叶棠曾无法触及的窗口不过刚到机甲胸口，但机甲的头并没有够到房顶，上面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叶棠从机甲脚跟处接入口进入，平台攀升到达控制室，机械运转的科技感让叶棠有些恍惚，平静而麻木的心也似乎逐渐鲜活，他不知道出去后等待他的是什么，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他所遗失的时间是否还能找回，或者他一出去就会迎接密集的炮火也说不定。
　　叶棠面部肌肉颤动勾画了一个僵硬而生疏的笑，嗓间的发音怪异而含糊，就像一个怪物在尝试人类的发音与说话方式。
　　他的口型在说“莫尔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