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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五章(正文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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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做了个梦,梦里是他的眼睛。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外头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势并不汹涌,只是一滴一滴,犹犹豫豫地拍打在窗户上时,仿佛也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人的心房,挠得人浑身都痒痒的。
江怀月最近总是醒得很早,睁开眼睛时,总是会因梦境的突然终结而感到一阵恍惚的莫名其妙,直到思绪渐渐回笼,力气才像终于能够蔓延到身体上,为她所拥有。
即使神智已经逐渐清明,江怀月仍旧躺了一会——这间公寓并不在闹市,她这次来并没有多少事情,因此节奏也反而比以往更加慵懒随性起来。
等到终于拉开那层薄薄的窗帘时,已经是早晨的晚些时候了,电视里不知疲倦地播放着这两天的新闻。
江怀月洗漱完,磨磨蹭蹭地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苦涩的香气氤氲到鼻尖时,电视里主持人冰冷的声音才终于清晰起来。
——“日前,姜氏集团宣布由姜氏独女姜远朝代行行政董事一职。姜远朝同时为此前与影帝季景和传出的绯闻作出严正澄清,声明二人仅为简单纯粹的商业合作关系。此前狗仔传出的同居与婚姻等皆为子虚乌有的不实信息。如有必要,姜氏集团会对这样严重侵害当事人名誉的谣言做出起诉。”
江怀月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开始刷起手机上的讯息。
微信置顶的备注后跟着的是残忍的时间标注。
——她与宋怀的聊天定格在前天的凌晨,准确地说,是2:43。
指尖犹豫地点进去,他单方面的讯息仍然历历在目,就像对于她避而不见罪名的处刑。
她始终没有回复,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在那天她终于接起那个来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的电话时,他的声音几乎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清楚他的通告——是因为接连好多天的熬夜,还是因为她再一次的不辞而别?
他的声音原本就低,这一次却仿佛一定要她非常非常专注地去倾听一般——他的声音太过轻,像生了病的人。
可是印象中,他其实好久不生病。
她的心不自觉地颤抖着,以至于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几乎要有些拿不稳。
在沉默的绵长的半分钟里,她的心弯弯绕绕,想了千百种以为会发生的对话,甚至仓促而可笑地想好了答案。
然而他却笑了,连这样的一声笑都比以往要轻而缠绵许多。她要非常留心去听,才寻得到一点踪迹,偏像小时喜欢的糖那样——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却还是躲不过般地融化得飞快。
“江怀月,”他也好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她以为他要生气,可是他说——“江怀月,我好想你。”
她的眼泪其实要比她所有的一切更要记得他。
唇角本能扬起的那一瞬间,方才一直极力压抑的泪水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地无声滑落于脸庞,在下巴处流连踌躇,化为难看的泪痕。
“宋怀,”她的另一只手想要去擦眼角的泪,可是泪水却像反抗的稚子般倔强地越擦越多,她于是只好放弃,“……你是不是病了?”
他生病时总会本能地寻找最亲近的人的回应,那也许确实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小的时候是默不作声地给家人发讯息,隔着屏幕,陌生人如果窥见一定会以为这只是无关痛痒的再日常不过的想念。
他从前也给她说过的。她知道他是不喜欢别人为自己担心的性子。
后来这个角色变成了江怀月。
这几年的时光里,他其实也不过病过两次,从前她总会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去,然而此时此刻,她只好在远隔山海的遥远城市,听着电话那头他清浅的呼吸,捂着嘴巴执意不肯哭出声来。
她一直都这样。这是她成长过程中不得不练就的本事。
后来的几日,她终于不再收到他的讯息。
然而有那么几次,她依旧会忍不住望着聊天页面的对话框迟疑。
原来即使是他,想要销声匿迹于她的生活,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事——就好像一粒小石子,不过因缘际会投入湖面一遭,便从此无声无息,好像从不曾存在过,好像她生命中擦肩而过的那许多人一样。
“宋怀,0913收工图透。”
首页弹出这样的讯息,她鬼使神差般地点进,高清的镜头向来无情,却总能捕捉到他含着微微笑意的眼。
那是以前。
他收工赶机场时总是习惯素颜,黑色的渔夫帽外露出的头发看得出来显然又是出于他自己之手。
他只简单穿了件衬衣,白色的口罩遮住大半面庞,只露出好看的眉眼来。
他很疲惫,只是间或望几眼镜头,江怀月看着却都仿佛有他在埋怨自己的错觉。
她心一颤,很快又要压不住心中不断翻涌的不舍与留恋。
她于是只好当机立断,关掉手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急促地响起来。
她才逃离梦境一般地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直到飞奔到门边时,才稍微停下来理理凌乱的呼吸。
这样急促与紧张的动作与心理并不适合这具身体。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指的当然不只是这件事。
门开的那一瞬间,宋怀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她的语气很平静,然而脸颊的红晕却显然出卖了所属人的心事。
她抬眼看他,很淡很淡地微笑着。
“阿宋,”她喊他,是她常常用的独属于他的昵称,“你来啦。”
——“你知道我要来吗?”
她当然知道,他却莫名想要问一问她。
也许因为在那样仿佛时光定格的一瞬间,记忆回溯,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从那时候开始,印象中她就总是这样,即使在行人大多匆匆的机场大厅,也仍旧不紧不慢。
看见他时是这样。
说谢谢时也是这样。
转身,抬眼,微笑,谢谢,再见。
时光倒流,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的机场,在人来人往间神明授意一般弯腰捡起了她的证件。
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没有不断闪烁的灯光,没有簇拥跟随的粉丝,没有保安与助理。
只有他和她。
她一定认出他。
他好像认得她。
但他总记得她的眼睛,直到如今。
然而——再见,擦肩,再见。
导演告诉他,“这是原著作者,也是编剧。”
于是官方而客套的“江老师”三字还未出口,她便笑着接过话头——“你好,我是江怀月。”
她总是在笑,可她其实不开心。
就像她总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可心里比谁都要难过。
别人的故事,没有开头,自然就会没有结尾。
而他们的故事,没有结束,也许就没有开头。
他们必须要去结束许多困扰于心的事情,并真正相信它们于她和他通通都是无谓的,然后才能坦诚地拥抱爱人。
也许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让他来到她的身边。
神明的原意或许只要他陪她走一程,然而他生出不该有的妄念,走过了这一程,却还想要和她有以后,有永远。
她会相信吗?他其实远远比她以为的要爱她。
——“你知道我要来吗?那一天?”
她再一次笑了,靠近他的那一侧脸颊有一个酒窝,酒窝深深,他们在第二天登上山顶,山上的空气湿漉漉的,像她的眼睛。
他没有明确指哪一天,然而她笑着告诉他——“我一直都知道。”
不止于情侣相处磨合出的心有灵犀,那是灵魂深处的等待与默契。
“我知道我一定能够遇见你,”远方的云层像是漂亮的橘子海,江怀月眯了眯眼,朦朦胧胧地想起从前,“所以我一直都在等。”
心甘情愿的等待催促着想念与喜欢驻扎于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我不是喜欢你。
“我是爱你。”
他在那一刻亲吻了她。
那是他们爱情的全新开始。
江怀月无比相信着。
——今晚做个好梦,
梦里是我们的未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