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宋公子晏

16、拾陆

　　“完了，这下完了，人没救着，自己先搭进去了，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呸，他才不是什么夫人呢。”这是明澜反应过来之后，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他感觉到自己被蒙在一个黑色的麻袋里，身上也被绑了几圈，完全动弹不得。但那些人并没有挪动他的位置，似乎在旁边窃窃私语，听不太真切，好像在讨论如何处置他，又好像跟其他人汇报去了。

　　大概过了半刻钟，明澜听到前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夜闯我建章宫？”仔细一听，这人必定是贵妃娘娘了。

　　之前就多次触到贵妃娘娘的霉头，想必她已经恨死了自己，这次又栽到她的手里，只怕命不久矣，明澜战战兢兢，不敢吱声。

　　随后听到一个脚步声，正在朝自己的位置走来，明澜断定这是贵妃派人来取他的小命，情急之下一使劲，绳子便有些松了，他的右手得以自由活动，便暗中蓄力，准备给那人迎头一击。反正怎么都是死路一条，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明澜身边时，似乎蹲下了身子，随后慢慢拉开了自上往下套在明澜身上的麻袋。

　　明澜凭感觉估计好那人头部的位置，攥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量挥了过去，给了那人狠狠一击，只听对方发出一声闷哼，便踉跄地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明澜终于适应了周遭的光线，聚精一看，眼前这人身着金色龙袍，这可不就是当今陛下嘛。

　　啊，是陛下！！！

　　“大胆奴才，竟敢袭击陛下。竟然又是你，明澜！先是夜闯建章宫，现在又袭击陛下，狗奴才居心叵测，胆大包天，理应当场乱棍打死。”贵妃一边赶到赵衡珞身边将他扶起，一边怒不可遏地骂道。

　　明澜自己也蒙了，不知怎么回答，只好两眼一闭，听天由命了。

　　这时，只听到赵衡珞黑着脸说道：“这都是朕安排好的。”

　　贵妃和明澜同时望向了赵衡珞，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这是陛下安排好的？”

　　“正是……嘶……正是朕安排好的。”赵衡珞边说，边吃痛地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明澜和朕是一起来建章宫的，因为朕今晚还有要事，为了不耽误正事，进门之前嘱咐明澜，要他在暗处等候，如果到了亥时朕还没有出来，务必要他想个法子提醒朕。想必他不敢推门而进，冒犯爱妃，脑子又不太灵光，只好想出砸缸这种笨法子……嘶……”

　　赵衡珞边说，边瞪着明澜，明澜看着他吃痛的样子，急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被他吃了。刚才这拳打得好像有一点点重。

　　“陛下，无论怎么说，这个奴才打了您，都该受罚呀，不然宫规何在？”

　　“朕。愿。意。”赵衡珞一字一顿地说到，“你还有话说吗？”

　　“臣……臣妾自知失言，请陛下怪罪。”

　　“说起宫规，朕倒要立一条宫规。今后朕要是再听到有人管明澜叫奴才，直接发配到草原上放羊，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朕都一视同仁。”

　　“是，陛下。”贵妃不敢作声了，只用眼睛狠狠地剜了明澜两下，纳闷这个狗奴才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安容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急忙从正门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大吃一惊。快速地跑到赵衡珞身边，扶着他往外走去，明澜也悻悻地跟在二人身后。只留贵妃一行人杵在原地，面色难看，一直盯着三人的背影，目送他们离开，明澜总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三人行走在深夜的宫城中，四下静寂，惨淡的月光在地上照出他们的影子。

　　“陛下，不……不好意思，您还痛吗？”尴尬的气氛让明澜实在是忍不住了。

　　赵衡珞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说道：“痛。”

　　“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和安公公担心您有什么不测，所以特意前来营救您。正门侧门怎么敲都没有人应，整个建章宫像鬼宅一样，吓人得很，一看就是蓄谋已久。我才急中生智，翻墙而入，砸了缸来提醒您。”

　　“是啊陛下，担心您有什么不测，我们都急得很，尤其是明公公，您是没看到他急得那副样子呀，翻墙而入的那一刻，大有一股江湖侠客的风范呢。”

　　赵衡珞听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仍旧板着一张脸：“你打朕的这一拳，肯定也是蓄谋已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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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三人已经回到了勤政殿，安容去煮鸡蛋给赵衡珞敷脸了，殿里只剩他和明澜二人。

　　“陛下，贵妃娘娘到底对您做了什么？是不是下了迷药？”

　　“建章宫里似乎点着一种特殊的熏香，能够麻痹人的大脑，心里明明是抗拒的，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意识完全是混沌的。”

　　明澜大惊失色：“陛……陛下，这样说来，贵妃娘娘占了您的便宜？！”

　　“如果确实如此，你会如何，如果不是，你又如何？”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我就祝福陛下和娘娘早生贵子，如果不是……那我便替陛下感到惋惜，放着如此天姿国色的妃嫔不去消受，岂不可惜？”

　　“那你的小嘴为何撅得这么高。”

　　明澜听后，赶紧紧抿双唇，不再出声。

　　赵衡珞缓缓开口：“经过今天早上的事情，朕已经料到贵妃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去建章宫之前，就提前服用了专门的药物，所以这熏香对朕根本毫无用处。”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久久都不出来？”

　　“朕只是假装中计，想看看贵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结果还没发现什么，就有个笨蛋咣咣砸大缸了。”

　　“照这么说，我一心救陛下，倒扰乱了陛下的计划咯。”

　　“确实如此，你又一次坏了朕的大事，该当何罪。”说着，赵衡珞往前倾起身子，凑到了明澜的眼前，直直地盯着他：“难道，你又想朕逼你闭嘴了吗？”

　　明澜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没有搭他的话茬儿。不过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赵衡珞，一时没有忍住，竟笑出了声。

　　“还好意思笑，你这一拳为何如此有力？朕确实没有想到，小小身板竟有如此力气。”

　　“自然是我天生神力啦。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和那人同归于尽，临死也想拉个垫背的，谁成想那人竟是陛下呀。不过陛下，话说回来，贵妃娘娘设计如此对您，您就不想想背后的原因？”

　　“朕不是没有想过，但从今日的观察看来，贵妃只是想朕给她留个龙种，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想母凭子贵，也算是人之常情，给她个教训也就算了，朕也不打算深究了。”

　　“陛下，您难道没有想过，万一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呢？”

　　“更深层的原因？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但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明澜欲言又止，不知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赵衡珞。正如他自己所言，确实只是他的臆测，现在说出来，只会给赵衡珞徒增麻烦。自己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还是之后再想办法吧。

　　安容这时拿了几颗煮好的鸡蛋过来，看到他笨手笨脚地给鸡蛋剥壳，明澜一把夺了过来，“安公公，折腾了一夜，想必您也累极了，您且去休息，这里就让我来吧。”安容看看赵衡珞，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便从善如流地休息去了，此时房间里又剩下他们二人，不对，还有一只猫主子。

　　明澜剥好鸡蛋，拿一块白布包起来，轻轻地给床榻上的赵衡珞敷脸消肿。他看起来满脸享受的样子，嘴上却哼哼唧唧，一刻不停——“往上一点”“轻一点”“痛”“怎么停了，继续”，气得明澜直翻白眼。

　　但转念一想，是自己失手导致他受伤的，略微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忍着脾气没有发作，只是小声嘟哝着“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雪宝在一旁喵呜喵呜地叫着，不知是在笑话赵衡珞，还是在笑话明澜。明澜上手，给了它一记爆栗，它冲着明澜凶神恶煞地叫了一声，便伏到主子身边去了。

　　“你个白眼儿狼，小爷白给你喂了那么多小鱼干。”

　　“喵！”

　　“不服气是不是，你过来，保证不打你。”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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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衡珞半眯着眼看他们玩闹，觉得莫名的安心，心想这伤受得也算是值了，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明澜却久久都没有睡着，思绪万千：贵妃和高公公私通，怀了孩子，她便想法设法地勾引陛下跟她圆房，但几次三番都没有得逞，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显怀了，到时事情败露，殷氏满门都会受到牵连……如果我是殷氏的人，家世显赫，富可敌国，必定不会看着此事就这么发生……那么最后，只剩一个办法了，那就是——

　　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