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 ...
-
6.
当是时,景天正是少年。
他遇上雪见,遇上龙葵,遇上徐长卿。
最后,他爱上徐长卿。
他后来才把那说成是爱,不敢叫作喜欢。他从来没对谁说过,包括那个在他眼里一无所知的徐长卿,他太清明,景天甚至不敢在拥抱他的时候把胸膛紧紧的贴上去,仿佛他是一片薄薄的冰雪,太灼热的东西就能把他消融。
曾经的十九岁年华,从无知无畏变成小心翼翼,却是美好的。
有一夜,景天从梦里醒过来,看见月光从窗格中流进来,凉飕飕的铺了自己半身。他把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伸回来,就只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引得他宿醉头痛又连绵不绝,景天终于不再动作,他躺在床上,怔怔盯住帐子里一小块白色的亮斑看,鼻翼能感觉得到凛冽的寒气。
他从来不知道夜里是这么冷的。
他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莫名想起徐长卿来。那时候他已经明白自己对徐长卿的心意——他躺在床上无知无觉,浑身的感觉好似麻痹一样消失,只有心里还在不停的想。他不明白,为什么爱是苦的。
即使那些回忆如此甜蜜,可是每回忆一次,苦涩却更加深厚——为什么。为什么爱会这么痛苦沉重,和徐长卿在一起却懵懂不知时不曾这样,眼神躲闪着追随他的时候也不曾这样,但当他们各自分割开一个若有若无的界限,他面对着并不遥远的距离,却明白了这是爱。
爱是如此吗?——所有鲜花全部献给凋零,所有欢乐最终归于沉默——这未免太过灼痛。
永安当毁于一场大火。
那是当铺掌柜景天死去当天夜里的事情,人们惊恐的聚集在周围,却没人想起来去救火——那不像是在烧什么东西,那甚至不像是火。
没有火起时哔啵作响的焚烧声,没有橘红色的刺目光芒,奇特的白色火焰包围在永安当周围,愈往里去的颜色却一点点暗下去,最中央隐约能看到的焰心,却是纯然的灰败之色,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能挽救,无从挽救,无可挽救。
人们等火势尽了之后进去寻找,只见雕栏楼阁还是以前的样子,但轻轻一碰就成灰散去,永安当掌柜的棺木却还停在厅中丝毫未损,棺盖半开,景天眉目如生,掌中放着一件晶莹剔透的物事无人认得。
过后好久才有人说似乎看见火起之前,徐掌门曾来过,但人们未发现任何踪迹,也就不了了之。
七天后,蜀山掌门徐长卿白日飞升,素衣冠带,风流无匹。
又三年,某县有卓姓男子死而复生,自称南海灵子借体,可以神力医人,使之亲试,果然抚掌病除,一时名声大噪,风头无二。县人晏某远游而归,与之谈起渝州奇火,该子道:“此火名唤琉璃,乃是内外明彻,净无垢染之人焚心而成,愈是心神崩塌,此火愈旺,若是焚尽心灰,可得舍利,唤作‘悉昙’,埋于神界土中,能开优钵罗莲,得大圆满。”
第七日还未到来,天地间仿如白昼,徐长卿慢慢抱住景天冰冷的身体,轻声唤他——“景兄弟。”
好似初相见。
梦半醒我方知这样寒冷
何谓爱无非凄风苦雨间
流着血 红着眼就算多转几个弯
明日纵酒醒宿醉未散
寻常一对到头来毫无乐趣
然而呼喊痛苦拉扯可是对
为何烧到猛火里我都不介意伴随
话我知这生醒了又再醉
问苍天有几多快活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