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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方杜若 ...

  •   青山如黛,春雨朦胧。
      山腰处杏花烂漫,隐匿在山岚间。杏林深处斜挑出一面酒旗,轻晃着随风飘摇。酒旗后有座酒楼,亭立于花海雾霭中。
      细雨淅淅沥沥,酒楼中坐了不少避雨的旅人。
      店家是个十七岁的姑娘,穿了件海棠色对襟襦裙,正闲靠着柜台,边剥着瓜仁边听着客人闲聊。
      酒楼里的客人多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但也有些是住在附近的村户。
      其中有几个热络的,拖着凳子往中间一坐,就熟门熟路唠了起来。说得久,渐渐地周围就围了一圈人。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话题一下就扯到了魑魅魍魉的诡谲之事。
      一个走商打扮的胖子,啧啧道:“前几日我路过汝州,见侞海上燃起黑色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光冲天,把黑夜照得跟白昼似的。听说有出海的渔民眼尖耳利,在那火里看到了坍塌的楼阁,听到了恶鬼的哭号,吓得他回去连做了两天的噩梦。”
      “说起海,烟寰海也是怪事频频。近海的海水变得更红了,可渗人了。从白露崖上望去,还能看见海水下有一条白蛟和青蟒缠斗,将整片海域搅得天翻地覆的。”
      “我家去修仙的道爷这几天回来访亲,告诫我们要关紧门户……”小娘子吞吐道,“那些仙家道门似乎也发生了些大事,具体什么事他也没细说,只提到最近人心惶惶的。”
      有人嘟哝了一句:“如今天下哪儿都不太平,还不是昏君当道,才惹得邪祟横生?”
      一瞬间,整个酒楼都安静了下来。说话的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扔下酒钱,也不管外面还下着雨,就匆匆离开了。
      片刻后,妇人重新挑起话头:“其实,外面乱是乱,咱们泊山还是挺安逸的。年年的收成上缴后,还有盈余,管辖的官吏也算清正。”
      “是啊是啊,我和家里媳妇都考虑着要不要迁来这边。”络腮胡的猎户附和道。
      “也没听说泊山出过什么鬼怪,这样想来,泊山说是有仙人相护也不为过啊。”
      “谁说没有的?”一个酒楼的熟客揶揄朝柜台处挤挤眼,“咱们小七姑娘可就遇到过山中精怪。”
      那姑娘正听得津津有味,闻言剥着瓜子手一顿,秋瞳瞪着那客人:“老韩,你记错了,那是我祖奶奶,而且也不是什么精怪!”
      老韩笑嘻嘻道:“是是是,瞧我这记性。那小七姑娘也和大伙讲讲呗,我之前听着还挺得趣的。”
      他的话勾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起哄着让小七姑娘把那奇遇说一说。
      “欸,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讲讲也无妨。”小七姑娘被闹得头疼,“不过别听老韩瞎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祖奶奶这些日子越发糊涂,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这怕也是她糊涂时做的一场仲夏梦,当不得真。”
      “不过也是奇怪,老人家别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唯独这山野怪谈还记得清清楚楚,每次都能把细节复述得分毫不差。”
      楼外细雨霏霏,小七姑娘把瓜仁放下,沏了壶茶。她摇着素面绣花鞋,声音温软缱绻,把听了千百遍的故事娓娓道来……

      夏日灼灼,小村落阡陌交错,鸡犬相闻。
      小路两边是稻田,还未到丰收的季节,稻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叶片甚至伸到了路边。
      少女穿着青布袄裙,两条长辫及腰,面容清秀圆润。只不过她的右眉似被刀割过般,近眉尾处陡然断开,平白给这张乖巧可人的脸增添了一丝不祥。
      “茵茵,”稻田里务农的女人抬起头,“又去镇上给你阿爷打酒?”
      方杜若慢下脚步:“对呀,爷这几日精神好,趁咱家农活刚忙完,想小酌几杯。”
      她手中提着竹篮,里面不仅有酒囊,还用油纸包着她娘做的糕点。
      临走前,杨莲一边将糕点装好,一边叮嘱她:“离这最近的镇要走上半个时辰,你路上难免饿,我就备了些花糕。等打完酒,就回家,莫要在路上耽搁。今晚呀,娘做了你爱吃的鳜鱼……”
      方杜若摸摸腰侧的香囊,快些了脚步。

      日头偏西时,她终于到了安昌镇。
      安昌镇虽小,却人流如织,街道上随处可见风尘仆仆的旅人。再过几日,就是夏元节,街边店铺提前在门面挂起了红灯笼。
      去泊山主城枫露城必然要经过安昌镇,所以这里开了许多客栈供人驻足。
      方杜若熟稔地穿过几条街,在一间客栈前驻足。
      客栈装潢富丽,二楼楼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盈客楼”。
      她刚跨过大门,就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她一时身形不稳,踉跄着向前跌去。
      篮中一片狼藉,油纸散开,花糕碎了一地。
      撞她的是个豆蔻年岁的少女,穿着绣工精致的青裙,还披了一件雪纱外袍。她眉眼倨傲,瞥了眼低头拾捡糕点的方杜若,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忽然,少女欢欣雀跃地朝前迎去,声音清脆地喊道:“师姐!师姐!”
      被唤做师姐的人正从楼梯走下,身上穿着和少女同款的青,浑身上下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师妹为何如此莽撞?”姜蓼蹙眉。
      夏清雅一愣,才正眼看向方杜若,视线扫过她的断眉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不情不愿地拉起方杜若:“抱歉。”
      “没事,我也没伤到。”察觉到对方的不善,方杜若匆匆收回手。
      夏清雅冷淡地点点头,而后上前挽住姜蓼的手,撒娇道:“师姐,你这次历练怎不带我,反而带上了于梦槿?我修为比她高,你带着我也省心嘛。”
      姜蓼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她擅长阵法。”
      “我也不差呀,藿汨姐姐教了我好多阵法呢。”
      两个人相语着走出客栈,渐行渐远。

      方杜若将还完好的几块花糕用油纸重新包好后,到后厨里换了一壶酒。
      等和厨娘结账时,她才尴尬地发现自己荷包不见了,明明出门前才检查过的,究竟丢哪里了?
      她尴尬着要如何开口赊账,就听到身后有人温声道:“这小姑娘的酒钱,就由我付了。”
      女子温和可亲,一双翦水秋瞳,好似一场春雨过后山间缭绕的云岚。
      她也穿着青裙和纱袍,双臂间挽着一条碧色披帛,上面绣着一川烟雨、满城芳草。
      于梦槿看着发呆的少女,抿唇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谢谢姐姐!”方杜若回过神后微红了脸, “姐姐可是在盈客楼留住?明日我来将酒钱还给你可好?”
      “不必,我明日便离开了。”于梦槿轻笑,“我瞧着你这糕点做得不错,便用它们抵酒钱如何?”
      “这是自家做的,值不了几文,姐姐想要就都拿去吧。只是刚刚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些花糕也没剩多少了。”
      “无妨无妨。”于梦槿收下她递过来的油纸包,宽慰着沮丧的小姑娘。
      “我初见你就觉得十分欢喜。”分别时,她送给方杜若一支白玉镯,“可惜没有什么可以相赠,这支白玉镯就用以聊表心意。”
      她刚刚在楼上看得清楚,是夏清雅顺走了这个小姑娘的荷包。姜师姐分明也看见了,不过顾及同门颜面,没有当场拆穿。
      于梦槿知道她为何针对这个女孩,算到底也是因她而起。这个小姑娘身上阴气太重,白玉镯上刻有法阵,能护佑她不受邪祟侵扰,也算是对她一点微末的补偿。

      等回到家,方杜若取出竹篮中的酒囊,却瞥见一粒玛瑙雕琢的葫芦躺在碟子下。葫芦只有一指节大小,藏在竹篮角落里并不显眼。
      ——这是什么?是那个好心姐姐的吗?
      方杜若思忖着明日早点去镇上碰碰运气,说不定她们还没走,边想着边顺手将它放进袖袋里。
      “茵茵,回来了?”杨莲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把这个送到你曾叔那里。”
      “娘,曾叔的伤还没有好吗?”方杜若忧心道。
      曾江是村子里的一个猎户,年初时进山不小心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一直都没有好转。路过他家时,总能看到他家媳妇坐在家门口悄悄地抹眼泪。方杜若的爹方铎和曾江一样是猎户,因而两家往来频繁,关系也好。曾江躺床上时,也是杨莲帮扶着忙前忙后。
      “快去,快去,”杨莲催促道,“天快黑了,送完赶紧回来吃饭。”

      曾家在村子边缘,旁边是小叶林,穿过了小叶林就是群山万座,那里正是曾江的打猎场。
      方杜若敲了敲门扉,应门的是个妇人。她戴着青布头巾,不过三十岁,却已经头发半白,满脸憔悴。
      “林姨,这是我娘做的一些家常菜,特地让我带来给您尝一尝。”方杜若将食盒递给林芳。
      “替我给你娘道个谢。对了,茵茵,你等一下。”林芳接过食盒,从屋里拿了个小木盒出来,里面装着一盒洗好的桑葚,“拿着回去做零嘴吧。”
      方杜若笑眼弯弯地收下,她喜欢林芳家的桑葚,不但津甜还汁多,燥热的夏日用来解暑正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方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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