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千金小姐》为伊憔悴

13、第13章

　　沈曼卿看看怀里的糖炒栗子没有撒了，忘了肩膀的疼。

　　“唐少爷！”

　　有个女声喊，唐壁先是没理，女郎又喊了一声，“唐壁！”

　　唐壁走过去，两人好像很熟稔，女郎热络地同唐壁说话，不时地朝沈曼卿这边看。

　　沈曼卿先进了放映厅。

　　放映厅里有售卖零食的，沈曼卿又买了一包话梅糖。

　　剥开糖纸，把一块话梅糖送到嘴里，电影没开演，白天场放映厅稀稀落落坐着人。

　　沈曼卿找了个前排中间的座位。

　　座位右侧坐着两位小姐，左侧空几个座位无人，沈曼卿就挨着两位小姐坐。

　　唐壁说完话，回头看沈曼卿已经进去了，来到放映厅里，视线一扫，看见正中坐着的沈曼卿，沈曼卿这身打扮在摩登太太小姐们中间很显眼。

　　唐壁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说了句，“留洋的同学。”

　　电影院里很吵，沈曼卿忙着剥栗子，不知道听没听见。

　　糖炒栗子的纸袋子放在二人中间，自然把两人隔开，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沈曼卿把头巾拉下来，专心对付袋子里的糖炒栗子，唐壁嫌弃地看她用手掰，用牙齿咬。

　　凉凉地问；“就这么好吃吗？”

　　沈曼卿刚咬开一个，“没吃过，唐大少爷。”

　　“看过别人吃，像你这样吃法还是头一次看见。”

　　口水都沾上了。

　　沈曼卿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让你吃。

　　“香烟，先生要不要香烟？”卖香烟的经过，吆喝着问。

　　离电影放映还有一段时间，唐壁买了一包香烟，离开座位。

　　唐壁一走，沈曼卿反倒舒服些。

　　这倨傲冷漠的家伙居然是她的未婚夫，那那都让她不满意，都不如许润成和麦天麟，许润成真诚，麦天麟会讨女孩子喜欢，剥板栗还用她自己动手吗？要男人干嘛的

　　唐家有钱，难道我就没钱吗 ？
　　。
　　直到电影放映铃声响了，唐壁才回到座位上，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铃声响后，四壁的灯关了，银幕打出几个字幕，王先生的秘密，放映一部喜剧片。

　　沈曼卿看得津津有味。

　　银幕变白的瞬间，光线一亮，唐壁偏过头，看见身旁的少女低笑着，两腮鼓鼓的，嘴里含着糖。

　　“这部电影你一个月前看过。”出言提醒道。

　　“是吗？没什么印象。”沈曼卿随口说，眼睛没离开银幕。

　　唐壁扶了一下额头。

　　电影中间休息，灯光亮了。

　　沈曼卿收拾了零食袋子，拍了拍白嫩的小手，站起来，对唐壁说；“我去一趟洗漱间。”

　　“用我陪你吗？”

　　唐壁出于礼貌问。

　　“不用，我熟悉这家电影院，以前和孙美珍经常来。”

　　唐壁捏了捏眉心，她熟悉电影院，电影看过一遍却没留下一点印象。

　　沈曼卿沿着过道朝前走，突然耳畔听见电影散场的铃声，眼前出现影像，放映厅里的人都走了，所有的座位空了，仅剩下一个少女，茫然地左顾右盼，神色焦急，像是在等人。

　　那个少女，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沈曼卿瞪大眼睛，那个女孩就是自己。

　　电影院里的人来清场，少女低着头缓慢地走出电影院，站在电影院门口，电影散场人都走光了，冷清清的。

　　影院门前昏黄的灯光投下少女的影子，孤独落寞，她叫了一辆黄包车说了句什么。

　　黄包车离开空寂的影院。

　　脑子里的影像消失了。

　　沈曼卿神情恍惚地不知不觉走到盥洗间的门口，一个穿戴体面的男人经过问：“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不需要，谢谢！”

　　男人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沈曼卿恢复神智，没有进盥洗间，而是径直走出电影院，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走了。

　　电影还有半个钟头就散场了，唐壁看了一眼腕表，沈曼卿去盥洗间很久没回来。

　　突兀地站起来，直奔盥洗间，正好一位太太从盥洗间里出来，唐壁问；“请问里面还有人吗？”

　　“里面没有人了。”哪位太太说。

　　一瞬间唐壁的脑子闪过几种可能，冷静下来，在电影院找了一部电话。

　　午后，沈公馆像从沉睡中醒了一样，客厅里十分热闹，大小姐沈曼丽听蒋世珺讲债券股票行情，买办葛少坤和大少爷沈家祥，许润成加入其中，还有一个人，风月场上的老手，万丰通洋行的经理吴泽仁。

　　三小姐沈曼娜同许琪儿说学校的事，许琪儿中学毕业两年了，三小姐沈曼娜在教会中学圣玛利亚女校读书。

　　许太太也就是大太太许桂枝的嫂子，姑嫂正闲话家常。

　　许琪儿中学毕业后，在家等嫁人，许家的家境一般，供儿子许润成读到大学毕业，许润成正找事做。

　　许太太和沈家走动得勤，求姑太太给侄子谋个差事。

　　沈曼娜看见沈曼卿进门，一脸吃惊，“二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土里土气，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许琪儿在修理手指甲，佯作天真地笑着说：“曼卿妹妹总有办法引人注意。”

　　许琪儿长相单纯，心思并不简单。

　　“琪姐姐是不是急着嫁人了，现在条件好一点的男士，对女方都很挑剔的。”

　　一句话戳到许琪儿的痛处，脸色顿时变了，她的亲事高不成低不就，身边有几个打她注意的，不是比许家差，就是和许家差不多，见过沈家富贵，再回到自己家住的弄堂，房屋逼仄局促，雇佣一个老妈子，整天嫌工钱少，吵着要辞工，有些家事还要她母亲许太太亲自做。

　　她红着脸瞟了一眼吴泽仁，吴泽仁正看沈曼卿，根本没注意她。

　　许润成憨厚地笑着，“二妹妹穿什么都好看，多少人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万丰通洋行的吴经理吴泽仁打量沈曼卿的目光肆无忌惮，“要我说这衣裳分人穿，二小姐就是衣裳架子，美人胚子，就穿这身衣裳能把月份牌上的女郎都比下去。”

　　沈曼卿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吴经理，拿我和月份牌上的小姐比，你这是夸我还是变相贬损我？”

　　“不好意思，二小姐，你看我这嘴，夸人都不会夸，良友画报封面女郎请二小姐，二小姐都不去，月份牌上的小姐算什么，是什么身份。”

　　良友画报封面女郎都是当红明星和风头无量的名媛。

　　“吴经理可是个讲究身份的人。”沈曼卿似笑非笑瞅着许琪儿。

　　“那是，上海滩就讲究个身份规矩。”

　　许琪儿手下一用力，长指甲差点劈了。

　　那厢麻将桌上大少奶奶和四姨太，还有一位贝太太、唯一的男士曾先生把跟前的麻将牌一推，“不玩了。”

　　掏出怀表，“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曾益民是复旦大学政治经济学副教授。

　　一屋子男士都穿西装，只有他穿长衫，沈曼卿微笑着同益民打招呼，“曾教授好！”

　　曾益民喜笑颜开，“二小姐好，我怎么看报纸说你失忆了，你这不是好好的，我就说二小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

　　曾益民是四姨太范金的牌友。

　　“我上学时就怕先生，哪里敢忘教授。”沈曼卿弯眉笑眼。

　　“怕先生都是成绩不好的学生，听说二小姐的英文是跟洋人学的。”

　　“中西女中毕业的女孩子，个个优秀。”

　　四姨太范金说完，扭着身子上楼，身姿妖娆，风情万种。

　　大少爷沈家祥朝她背影看，无意间看见侍女小翠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整齐可爱。

　　看得有点呆了。

　　沈曼卿在客厅略沾了沾，也上楼去。

　　经过二楼书房时，女仆阿平端着两杯咖啡上楼来，沈老爷正在书房见个客人。

　　书房门推开，阿平送咖啡进去。

　　父亲的话飘进耳朵里，“我这身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有些事情还是尽早安排…….”

　　沈曼卿回房间，走热了，扭开桌上的电风扇，站着吹风。

　　心想，莫非父亲要立遗嘱。

　　沈家两儿三女，四位太太，九个继承人，不知如何分配。

　　侍女阿娣端一杯咖啡和几块饼干进了房间，这是二小姐的午餐。

　　客厅里传来嘈杂说话声，小翠手里拿着电话机听筒，看阿娣端着托盘下来，说；“二小姐的电话。”

　　“二小姐说了，如果是唐少爷找她，就说她在午睡。”

　　小翠对着电话里说；“唐少爷，二小姐正午睡。”

　　沈曼卿的原话由侍女嘴里说出，又通过听筒传过来，唐壁手握着听筒，唇角抽了抽。

　　倏忽想起两人这唯一的一次看电影，他中途有事离开了，丢下沈曼卿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