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望》尽君今日欢

7、两两相望 第七章

　　蓦然看著，转过头一笑：“辟疆这段日子这麽烦乱，来我这喝茶谈天，想必也是为了那个女子吧。”
　　前一刻还春风笑颜的穆襄竟是被惆怅侵染一般，一时间却是无语的看著远方，一声叹息，多少哀凉。
　　蓦然见状，眸子闪动：“是吴将军让人给虏走的吗？”穆襄依旧是痴痴的不答。
　　蓦然神色一转：“若是的话，或许我倒可以为辟疆解这桩心烦之事。这吴将军生平两大癖好，一是倾城佳人再著便是这水磨腔的昆曲了，或许我去．．．．．．．″
　　穆襄听著蓦然断断续续的念叨著，一瞬才回过神来：“蓦然若要冒险，此事万万不可。蓦然当穆襄是知己，穆襄心领便是。可这样的乱世，你若是送到那白眼狼手上，最大的可能便是，苑儿归不来，到头来还陪上了你。”
　　穆襄凄凉的一笑：“何必呢，惹这一身臊的事。辟疆的事自己总是有法子解决的。”
　　“辟疆真是把蓦然看轻了。伶人这身份虽是卑微，可有的斡旋有的调停却是少不了这样的角色；蓦然在戏里戏外打滚了这麽多年，自己的分量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掂量的。”
　　“再说…….”蓦然迷离的看著幽微的晨曦，顿了一顿，“红尘间觅得一知己足矣，三杯然若，五岳为轻。只要辟疆多年後还能念起柳蓦然这样一个戏子便好。”
　　“可是，你若有什麽…….”穆襄颦著眉，生生把话阻断下来，淡淡的晨光跃在穆襄面上。一点点神伤，一点点轩昂，一点点飘逸……
　　这便是，便是，红尘间的少年公子把，明知不可碰却不得不碰触的人。
　　“没有那麽多的可是，辟疆。若有那麽多的顾虑，错过的很多，便是一辈子。我吗？”蓦然强自得笑著，“其实戏子这一世的归宿，有几个到了是好的呢？最好的莫过开了堂子，可是我这样的身子”蓦然薄薄一笑，“怕是等不到了。妹子要是托付出去，我便真的是没什麽所谓了。十丈红尘之内或者菩提净土以外都无关紧要，这一世本就是…….”最後二字被蓦然吞咽在心底，穆襄却在心间听的分明。
　　这一世，本就是，飘零！

　　穆襄听到心里一阵阵发疼，蓦然究竟是经历了何种的创痛，最後留给自个的竟是──飘零！
　　人前光鲜，人後落寞，那份凄苦的心究竟又有几人看清。
　　一瞬，是心疼也好是怜爱也罢，穆襄竟是从身後一把将蓦然拥住，怜惜的吻著蓦然的颈窝；“还有我，还有我，蓦然，你并不飘零，蓦然…….”
　　回忆如魅影，竟是不落分毫的闪动与眼前，蓦然眼中渐渐积起了淡淡的湿意，轻轻地喘息，嘴角下意识间瑟瑟的牵出一片笑。
　　像是尘寰叹息，像是风吹过的不信。
　　穆襄看著蓦然一时情动的模样，心疼得窒息开来，竟也是发了狠！
　　还未等蓦然有所反应，穆襄将人松落开来，径直朝著桌椅走去，发了狠一般将杯子朝著地上一掷，拾起一块碎渣就朝嘴里放。
　　蓦然被怵的一惊，忙是上前，可穆襄嘴中的血却已泊泊的渗出白皙的指尖；最後竟是疯魔般的抓住蓦然的手，小小硬硬的物件竟是抵在了蓦然的掌心！

　　蓦然一道惊诧的用罗袖为穆襄止著口中不住涌出的血，一面颤颤巍巍的打开沾满血色的掌心。
　　竟是，竟是牙齿！
　　蓦然颦眉不解的看著穆襄，徒然间眸色一变，却又像懂得了什麽！两眼盯著沾著血丝的牙齿，竟是有点点痴。
　　穆襄扶著及肩的发丝，嘴角间还散落著飞溅而出的血沫，带著几分年少的轻狂道来：“世人皆道才子薄性，什麽海誓山盟都是用来背负的。一面念到这曾经沧海难为水，一面莺莺燕燕迎逢不完，了事了，最後敷衍一句一晌贪欢就绝尘而去，空留著红尘中的人苦等空盼。可史上偏有个愚钝痴狂情种，杜紫薇反其道而行之，竟是留了颗大牙给心仪的女子做念想，最後倒是被这女子给背负了，回来以後忙著找著女子讨牙齿，却发现自己的大牙已经淹没在一堆牙齿间，如何也是找不著了．．．．．．”说到烂漫出，穆襄也不禁笑了出来，笑得那麽和暖，无伤．．．．．．
　　“今个，我穆襄偏偏要学著唐代的痴杜牧，便把这颗大牙赠给蓦然。”说著便轻轻搂上了痴妄中的人儿，“蓦然，你不飘零。穆襄心底永远有一隅是为你留著的。你不会为人推搡为人背弃，若有一日要背负，也定是让你背负我便是。”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一个是不疯魔不成活的戏子，一个是痴痴呆呆的红尘浪子；一夜尘寰错乱，一刹怜惜，意乱．．．．．．．
　　红尘间的喃语却是合著血滴压进了一人的心头，这一压便是一世．．．．．．

　　穆襄眼中涌满雾气，不住地摇著首，那日种种痴妄似潮水一般涌来，眸子更是盯著蓦然，一刻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