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另一个乔恩

3、睚眦必报

　　人事部的效率倒是挺高，处理文件下发没两天就通知程正则去融媒体中心报到。融媒体中心是为了迎合传统媒体转型浪潮新成立的部门，负责华夏日报社官网、官微、官博、短视频平台的运行，统筹管理华夏日报下设的多家新媒体企业，近些年更是发展势头猛，成为华夏园的主要创收部门之一。可在华夏园里这并不是个好地方，一是作为历史悠久的老牌传统纸媒单位，大家都认为在报纸上发表的才是正儿八经的正统，新媒体只不过为了迎合大众填补碎片时间的调味剂，不成体统。二是融媒体中心24小时运转，工作强度大，编内人员基本上都是部门负责人，干活的大多是学历不高的年轻合同制员工。所以像程正则这种从核心业务部门调过来做一线新媒体记者的编内人员，基本上可以判断是被“流放”了。
　　程正则这时候倒是心态很平静，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听说师傅虽然被免了职，但目前还在负责部门内部的具体工作，也算放了半个心。
　　融媒体中心主任赵天启为人圆滑世故，在社里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搭上融媒体改革浪潮的顺风车从原来总编室的主编连跳两级到了中心负责人。他与邵长庚本不对盘，再加上社里把出了新闻事故的记者调到他心里更不痛快，连带着对程正则也没好脸色。程正则调过来的第一天，赵天启就和他谈了2个小时的话，把部门的制度来来回回和他强调了几遍。程正则调过来也没给
　　他安排重要工作，做的都是些稿件编辑、转发和素材汇总的事务性工作。程正则心里憋屈，不知道暗地吐槽赵天启多少次。
　　程正则本身也不是特别善于交际，和他一个组的王小波是个特别能说会道的小胖子，各种自带笑料包袱，氛围还算融洽。大半个月过去胥琢也再没找过他，估计贵人事忙早就忘了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人物了。
　　程正则正想着要和玉占大神汇报下近况，刷知乎看到玉占对近期发生的未成年犯罪案件写了评论但未回复他的私信。
　　“大神，你如此高冷，惜字如金，为什么都不理我呢？
　　“我来报平安，太子爷没找我麻烦！我师傅也暂时安全。”
　　“虽然我这次差点翻车，好在有惊无险！像他这种上了年纪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和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朋友计较呢。”
　　发完私信，程正则收拾好电脑包准备早点回家做饭吃，被扣了几个月绩效，他这段时间可得节衣缩食，精打细算过日子。手机铃响起，是个陌生电话。
　　“你好，程记吗？我是陆明，请您到地下b1停车场A12停车位来一下。”
　　“啊！陆秘好，我马上过来。”程正则大吃一惊，陆明找他做什么。不对，陆明与他平时在社里基本没有接触，是胥琢，肯定是胥琢找他麻烦了。
　　程正则忐忑不安的走近停车位，停着一辆黑色齐柏林，并不是平日胥琢的座驾。
　　他敲了敲车窗，副驾车窗玻璃划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陆大秘笑眯眯的探出头来。“程记，后面坐。”
　　看陆明的态度，胥琢百分之百在后座。程正则打开车门，果然看到胥琢坐在后座正在看手机，穿的深蓝低领毛衣搭配纯黑色的衬衫给人清冷禁欲的感觉。
　　程正则坐进车里，把电脑包放在两人中间，轻声问道。“胥总好，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胥琢看都没看他，只对前面司机说了句。“走吧。”
　　程正则正襟危坐，看都不敢看旁边的胥琢，车内一阵沉默。今天是周末，又是晚高峰，出了华夏园开始就堵得一塌糊涂，感觉开了快一个小时还没走多远。程正则穿着高领毛衣羽绒服，车里有暖气，热的他直冒汗，他又不好意思当着太子爷的面脱衣服，只能忍着，有些憋气，他只能轻喘气用手把衣领往外拉了拉。
　　“外套脱了吧。”胥琢突然开口。
　　“哦，好。”程正则如获赦令，赶紧把羽绒服脱了搁在腿上。程正则转过身对胥琢说：“胥总，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吃饭。”胥琢依旧面无表情，巍然不动。
　　程正则摸不清太子爷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出声，为了避免尴尬，只能转过头去看窗外。
　　倒是陆明转过头对程正则说：“程记，今晚胥总有个应酬，你跟着去，胥总胃不好，别让胥总喝太多。”
　　程正则入社近两年，跟着邵长庚或采访项目组等也去过不少饭局，鉴于他的零度社交技能，他一般在饭局中不用说话就两个定位，挡酒和倒酒。他一听这话，摆明了是让他去挡酒的，可他心里也纳闷。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底层小记者给太子爷挡酒了？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郊外的一个私人山庄。程正则想着这时候最好是做透明人赶紧跟在陆明后面，谁知陆明到了门口就说他有其他安排要先走。他和司机老陈交代好，让程正则放心作陪，到时候会把他送回家。
　　到了包厢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到胥琢来了，纷纷起身迎接。其中一个系着H头皮带肚皮微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热情的和胥琢握了握手：“胥哥，就等你了，快来。”看了眼旁边年轻帅气的程正则，对胥琢笑的意味深长：“这位是？”
　　“我们社里的记者。”说完，胥琢又朝程正则低声说了句：“小程，这位是世达集团的董事长顾长林，顾董。”
　　世达集团是知名商业集团，涵盖商业地产、高级酒店、旅游文化、连锁百货四大核心产业，在国内首屈一指，国际上也有着极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世达集团近几年与华夏日报频繁合作，特别是胥琢大刀阔斧搞融媒体改革后，世达的文化娱乐公司与华夏网、微视频、华夏文化等多次合作新媒体项目。
　　程正则立马走上前去和顾长林打招呼。“顾董好，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青年才俊，华夏园果然是人才济济。”顾长林直赞程正则年轻帅气，又拉过胥琢小声说：”这身材样貌，比我旗下文娱公司的男明星都强。”
　　胥琢看了眼程正则，微微眯起了桃花眼挑起了嘴角：“哦，是么？有这么好？”
　　胥琢坐下后，桌上另一个周姓老总立马让一个女孩坐在了胥琢左侧。程正则认识这女孩叫柳燕燕，是最近很火的新生代女演员，能歌善舞，人美音甜，前不久上映的一部讲述文工团青年爱情文艺片，她就是女主角。程正则知道自己是来给领导挡酒了就硬着头皮坐在胥琢右侧。
　　饭桌上，话题不断从近期的从中美局势、全球金融市场动向到国内房地产严控政策、文化产业发展方向。在座的除了程正则都是社交老手，专挑着胥琢感兴趣的话题聊，胥琢大多时候都是听，感兴趣的时候也会谈几句。
　　来敬酒的胥琢都以胃不舒服推脱让程正则替他喝，程正则看着情形觉得胥琢是想起之前他的“童言”打算整他，程正则连喝好几杯，有苦难言。
　　旁边的柳燕燕一直插不上话，且今天老板交代了要陪好胥琢，赶紧端起酒杯适时的替胥琢挡酒： “胥总今天胃不舒服，我替胥总喝。”
　　有人拿起酒杯向胥琢敬酒：“胥总，两个美人争相替您挡酒，今晚您可是要享齐人之福。这杯您可是一定要喝。”
　　这话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荤段子，却引起了饭桌上的小高潮，纷纷说“胥总，好福气。”
　　程正则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这群老东西真是够不要脸，啥玩意。他看了看柳燕燕，她倒是笑盈盈的喝了酒，还与人调笑，还挽上了胥琢的手臂，看来也是个中老手。
　　有人再来敬胥琢的酒，程正则也不和柳燕燕抢，躲在一旁狂吃，头都不带抬。
　　胥琢笑着也没回应大家的调笑，只是用余光看了看右侧的青年，明显是有些反感这种玩笑，不爽的表情就差打在脸上，正埋头苦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又突然转到了女明星最近拍的文艺片上，带女明星过来的周总说：“燕燕是芭蕾舞科班出身，前段时间那部热映的电影中她可是亲自跳了那段芳菲。”“电影很不错，特别是中间那段独舞，得给我们来一段。”“对对，来一段。”
　　众人都在起哄，程正则看了眼面露难色的柳燕燕，今天她穿了深V短裙搭配过膝高跟长靴，分明非常不适合跳芭蕾舞。
　　柳燕燕面露尴尬：“今天鞋子太高不合适。”
　　这些个爷哪管柳燕燕穿的是不是合适，兴致来了必须要看。“没事，鞋子高脱了就行。”“对，对，脱了跳。”“我们就要看脱了跳的。”几个人还一个劲的起哄开荤腔。
　　程正则作为一个小透明，他本来不想管这事，毕竟这些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而那个柳燕燕说不定正想要展现自己的好身材。可当他看到一群老男人围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开这种低级玩笑，他又于心不忍，他犹豫了一会，低头轻声和胥琢说：“胥总，她今天穿了低胸短裙，不方便跳舞。”
　　胥琢倒是对柳燕燕跳不跳舞毫无兴趣，只是程正则的话让他有些不高兴。“你一晚上都在看她穿了什么？观察倒挺仔细。”
　　“不是胥总，她好像不想跳。”程正则觉得胥琢思维他有些跟不上，现在不是在说跳舞的事情吗？
　　胥琢这回彻底把身体转向程正则，盯着因喝酒而脸部泛红的青年，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他低头到程正则耳边耳语：“怎么，你是她影迷？”
　　胥琢身上淡淡的香水夹杂的烟草味扑面而来，程正则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有些失神，心跳的有点快，他肯定是喝醉了。“啊？没有，我就是看她确实不方便。再说脱鞋也太不雅观了。”
　　这时候柳燕燕被几个老总围着实在没办法都准备脱掉高跟鞋，脸上有些难堪。
　　胥琢低头看了程正则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朝顾长林说了句：“长林，舞就别看了，小程说要敬你，感谢你对华夏网主办的公益项目的支持。”
　　顾长林这边一听立马就说：“哎呀，程记太客气，我们世达一向热心公益。“又对那边的几个老总笑道：”你们几个都不是热衷艺术的人，看什么舞。来来来，喝酒喝酒。我们敬程记一杯。”
　　胥琢都这么说了，程正则没办法拿起酒杯走向顾长林，顾长林可没轻易放过程正则，抓着他喝了好几杯。敬完了顾长林，又给在座的周总、陈总等都敬了一圈。
　　一圈下来程正则的脚步都开始虚浮，胃里有些翻腾，看着胥琢的脸都有些模糊，直喊着不能喝了，回到座位上就趴在桌子上，心想太子爷果然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