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相爱》殷未雪

3、第 3 章

　　十
　　三月中旬，陈锦闻和其他小伙伴们陆续回到了北京，开始了正常的日常工作。
　　陈锦闻上午到的北京，午后收拾收拾回了一趟工作室，刚放下包，就被喊去听第二天要上线的天宝第三季第四集正片。录音棚里横七竖八坐了不少人，有大飞、DK、思岑、文导几个天宝广播剧的主创，还有某太康、某王之、某凡等纯属来凑热闹的，一群大小伙子快俩月没见面，一见面就嗨得如同开爬梯一样。
　　陈锦闻刚推门进去，就被不知道谁的手一把抓住拖进了人群里。
　　“哎呦总受来啦！”
　　“新年摸一摸锦鲤，沾沾好运气！”
　　“鲤鲤来让我瞅瞅，过年吃胖了没~”
　　边工团欺被好一通蹂躏，只能努力伸着脑袋在缝隙里张望——他还没到。
　　陈某太康的大脸凑过来：“锦鲤，锦鲤？你东张西望地找什么呢？”
　　陈锦闻回过神：“额……边哥呢？”
　　旁边又凑过来一张名为张某王之的帅脸：“你居然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边哥在哪啊？”陈锦闻一脸懵。
　　“边哥不是一直跟你聊天来着么？我寻思你跟边哥这么熟了，他居然没告诉你？”文·肚子大大大·靖·一肚子坏水·渊在旁边添油加醋，“这段时间我但凡找边哥，他的第一句就是‘等会儿，我这边跟小鲤鱼聊完’，我还奇怪呢，你俩咋有那么多话要聊？”
　　“没……没有。”陈锦闻宛如早恋被抓包，脸红结巴。
　　弋某凡一脸坏笑：“锦鲤你脸红什么啊？”
　　陈·心口不一·锦闻反驳道：“没有！”
　　“好久没见了，锦鲤老师来给撒个娇呗。”DK也过来横插一脚。
　　某鱼终于受不住，发出奶猫咆哮：“我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要给你撒娇啊！！！”
　　——日常任务“迫害锦鲤”，完成，欧耶！
　　边江工作室的录音室里传来一阵阵愉快的笑声。

　　称大王的小萝卜们嬉闹了一阵，老板终于出现，稳住了局面，也解救了被一群损友调戏得手足无措的陈锦闻，一圈人围坐下来办正事。
　　其实，要大家一起听这一集，还是有点……害臊的，毕竟这一集可是重头“船戏”。陈锦闻在边江旁边坐立不安，不知道该看地还是看他的脸——虽然两者相比更想看他，毕竟快俩月没见到了。
　　音箱里第四集放着，八分半，当第一声喘息传来的时候，陈锦闻终于忍不住，冲到电脑前啪叽按了暂停。
　　一屋子的人都心知肚明，但碍于刚刚才调戏过一回，这会儿都忍着没笑出声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文导再次发话：“哎哟，录都录了，这会儿听还害羞了？”
　　煮熟的陈锦闻扭捏了半天，只好抬眼看向边江：“哥……”
　　边江少见地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完成“迫害锦鲤”任务，反而心情很好似的，替陈锦闻转移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跟锦鲤还有靖渊听片子吧——吃点啥，我请客。”
　　“奶茶，谢谢边哥！”
　　“谢谢边哥你点吧我不挑！”
　　“好像有点饿了，来份炸□□。”
　　“之之，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行，你们去歇着吧，等会儿外卖到了我喊你们。”边江挥挥手，众人立刻非常识趣且喜闻乐见地摸鱼去了。
　　临关门前，屋里的陈锦闻凑回到边江旁边，虽然眼神还飘忽着不敢看他。边江半开玩笑地调戏道：“小鲤鱼，来喵一个。”
　　小鲤鱼想也没想：“喵~”

　　DK关上门，义愤填膺：“刚刚是哪个人说他是大老爷们不撒娇的？！”
　　文靖渊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地笑道：“别问，问就是你不配。”
　　众人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文导不答，深藏功与名，转身走了。

　　十一
　　屋子里走空了，只留下边江和陈锦闻两个。边江拿了副耳机，插到自己的手机上，递了一只给陈锦闻，两个人凑在一起继续听片子。
　　耳机里，李景珑的喘息被情欲浸染，在情人的耳边低语。
　　“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陈锦闻正低头垂眼盯着地面发呆，一时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小鲤鱼，想我了没？”
　　“啊？？”陈锦闻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后一句话是面前的边江说的，惊得胸口咯噔一跳。
　　耳机里孔鸿俊已然回应了爱侣：“在想你。”陈锦闻却依然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剩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边江往前一凑，本来就相隔不远的两人，此时近得呼吸都几乎交错：“想我不？”
　　“嗯……”陈锦闻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边江却立刻又拉开了两人距离：“这还差不多，否则扣你工资。”
　　索性边江也没有再说什么，耳机里的剧情进行到了孔鸿俊给李景珑胸前烙印注入妖力的情节。陈锦闻松下一口气，努力拉回注意力继续听，才注意自己的心跳和耳机里孔鸿俊的心跳几乎重叠，一声比一声有力。
　　熟悉的《越人歌》前奏响起，李景珑冲着窗外大喊。
　　“我爱你——我——爱——你——听到了吗——”
　　陈锦闻依旧低着头，不知是听入了神，还是在神游天外。
　　边江盯着鱼脑袋顶的发旋，发现发丝下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忽然按下了暂停。
　　“哥？怎么突然停了？”
　　“只是听到这一段，突然想起来第一集长史表白的剧情。”边江伸手取下陈锦闻的耳机，又取下自己的，“我看弹幕说‘别人表白都是说我喜欢你，只有长史是说你喜欢我’。”
　　陈锦闻不自然地摸摸自己耳朵——刚刚被手指碰到了——没话找话：“确……确实，也亏得鸿俊真的喜欢他，不然要被打。”
　　“那如果有人这么跟你表白呢？”，边江再次笑着凑近，“如果有人对你说‘我知道你喜欢我，说你喜欢我，咱俩就在一起了’。”
　　刹那间，陈锦闻只听得自己的心跳了，头一抬，对上心上人近在咫尺的双眼。
　　扑通——
　　扑通扑通——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事物，那一瞬间他都已经听不见看不到了。
　　什么“放下他”、“不喜欢他”，全都是假的。
　　只有他知道，他喜欢，他一直喜欢。
　　陈锦闻勉强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强笑道：“哥……你在开玩笑吧。”
　　边江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看住他的眼睛，目光触及他眼底：“如果我说，我没有开玩笑呢。”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陈锦闻，你喜欢我，是不是？”

　　练功房里，一群人嗷嗷待哺地等着老板请客的外卖，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聊天。没成想没等来外卖，等来了老板。
　　边江推开门，径直走来：“弋凡，你家门钥匙给我，今天别回去，外头找个酒店住，多贵都行我给你报销。”
　　弋凡眨巴两下眼睛，还是屈从老板的淫威，掏出钥匙递了过去：“哥你去干嘛啊？”
　　边江接过钥匙，衣摆一掀，大步流星走出门去：
　　“去抓鱼。”

　　十二
　　被戳破心思以后，陈锦闻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大约比哭还难看。
　　我要是因为觊觎老板而被赶出边江工作室了，还有其他地方可去么？
　　——这是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
　　他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边江，看着他盯着自己，看着他的脸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
　　在边江说出下个一字之前，陈锦闻捡回自己的魂，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出门去，落荒而逃了。

　　陈锦闻反手关紧房门，终于全身脱力，慢慢滑坐到地上，重重喘息。
　　他怎么会知道呢？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他知道了，还来主动找我聊天说话，还来戳破我，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他会不会也……喜欢……我呢……
　　陈锦闻猛地反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你在痴心妄想什么啊！
　　甩完，便又回手抱紧自己双膝：可是……我想他喜欢我啊……
　　“砰砰砰！”
　　陈锦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听到家门被打开的声音，直到背后所靠的自己房间门被敲响，收拾收拾心绪，大声道：“弋凡，什么事？”
　　“是我，锦鲤。”
　　——是边江。
　　陈锦闻惊得瞪大了双眼，手足无措地从门前挪开，刚平复下来的呼吸立时又急促起来：“你怎么进门的？你快走！不然我……我报警告你擅闯民宅了！”
　　“锦鲤，小鲤鱼，陈锦闻，你听我说！”
　　边江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来：
　　“我喜欢你，我好久之前就喜欢你了。第二季完结直播，冲着你数鸿俊，是我故意的；声优祭排练的动作，揽住你的、抱住你的、让你搂我的动作，也是我故意的。找你聊天，是想让你习惯我在身边，习惯跟我亲近。我没敢跟你说太早，怕吓着你，万一把你吓跑了，我怕就再也找不回你了。”
　　陈锦闻整个人如同被定住，连呼吸都停住，不敢大声，但又好像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
　　“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喊‘哥哥’的时候，你搂住我、你扑进我怀里的时候，你看着我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陈锦闻浑身都颤抖起来，抱紧了自己，脑袋被两颊滚烫的温度烧得一片混沌。
　　“现在，我就在这里，只要你开门，走出来，我就是你的了。”
　　高温的两颊突然淌过两股凉意，陈锦闻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流下了泪来。胡乱抹了两把，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哽咽：“你……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门外安静了数秒，随后凑近到门缝边来，一字一字的、认认真真的，传来：
　　“陈锦闻，我爱你。”
　　然后，门被猛地打开，一只哭得满脸乱七八糟的陈锦闻站在门里，随即一头扎进心上人的怀抱。
　　边江回手搂紧怀里的人，亲吻上他滚烫的耳垂。听见耳边传来低低一声哽咽，怀里的脑袋突然从颈窝里拔出，一双唇就横冲直撞了上来，还带着眼泪的咸涩味道。
　　陈锦闻显然没什么经验，此时又正心乱如麻，只会像只奶猫一样在人家嘴上一通乱舔乱啃。
　　再这么下去只怕自己也要被舔成个花猫了，边江好笑地松开手，捧住新晋男朋友软软的脸，在小鲤鱼朦胧的泪眼中，珍而重之地吻了上去。

　　吻得够了，陈锦闻突然挣脱开边江，伸手迫不及待地就扒人衣服，外套一拉就掉了，但奈何边江今天里头穿的是件衬衫，手忙脚乱地扯了半天，也没扯开两个扣子。
　　边江正愣着，便见陈锦闻收回手，开始急切地扒拉自己的衣服，上半身的外套卫衣一股脑儿脱了个干净，又转手去扯自己裤子。
　　边江被这人献祭般的架势吓了一大跳，赶紧握住他两手，把光溜溜的小鲤鱼搂住：“怎么了？”
　　陈锦闻这会儿到了人怀里，才知道要害羞，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嚅嗫：“我……我怕你明天不认账，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抵赖不掉了……”
　　边江哭笑不得：“那要不我现在就发个微博，说我俩在一起了，这样你能放心不？”
　　“还是别了……著名配音演员边江公开出柜，微博服务器怕是立刻就要崩溃了。”陈锦闻小小地抽了抽鼻子，才后知后觉，冷得打了个喷嚏。
　　“再说了，”边江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外套给怀里的人披上，然后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你会受伤的。”
　　陈锦闻于是“噗——”的一下，从头红到了脚。

　　十三
　　“等等，你刚刚说，第二季完结直播的时候，你故意对着我数鸿俊，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喜欢你了？”
　　“差不多吧……”
　　“那你故意吊着我这么久！！”鱼崽闻言，立刻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气哼哼地挣脱开边江，啪嗒啪嗒走去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鱼鱼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边江赶忙跟过去，也不敢坐在他旁边——哄男朋友嘛，还是得摆出个合适的姿态——半跪在他身边，摸上他的手握住：“宝宝，听我解释嘛。”
　　“你——不许这么叫，肉麻死了。”陈锦闻挣脱了一把，没挣开。
　　边江把他的两只手拢进怀里：“宝宝，我真不是故意吊着你。那个时候我确实感觉到你对我有好感，但是我不敢确认——你的共情能力有多强，我比你还清楚，我怕你是陷入了角色的感情里，代入孔鸿俊，喜欢上了李景珑。就算那个时候咱们在一起了，很快你就会发现我不是李景珑，我既不聪明，也没有心怀天下的心胸，更没他……年轻帅气，我怕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听得解释，陈锦闻消了点气，侧头看见边江跪在地上，想了想还是心疼，伸手拉他起来：“地上凉，你坐着说……”
　　得到台阶的边江立刻得寸进尺，紧紧挨着他坐下，还把交握的手抬到嘴边，在他手背上“啵唧”亲了一口：“我不想要孔鸿俊，我想要陈锦闻。我想着，等广播剧稍微告一段落，你从角色里出来，再跟你提这事。我本来想着春节假期回来以后再过些日子的，没想到今天上午我知道消息，天宝的动画很快要开始制作了。等到那个时候，你又会回到孔鸿俊的角色里，所以今天我才没忍住……跟你说了。”
　　陈锦闻看他一脸诚恳满眼认真，终于松了口：“好吧，我原谅你了。”
　　边江立刻喜笑颜开，伸手要搂，被突然又想起什么事的陈锦闻拦住：“等下，你是怎么进我家的？”
　　“我找弋凡拿的钥匙。”
　　此话一出，如一道晴天霹雳打在陈锦闻头上。
　　“弋凡知道了？！”
　　“额……我没跟他细说，但我觉得他……应该get到了吧……”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完了！”陈锦闻刚被顺好的毛又一次炸了起来，“明天肯定全公司的人都要知道了！”
　　“怎么了嘛，跟我谈恋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还不能让人知道？”边江眉毛一挑，逼近小鲤鱼。
　　陈锦闻把边江推出一臂之外：“那、那咱们得约法三章。”
　　“好，宝宝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陈锦闻已经懒得去纠正他肉麻兮兮的称呼了：“第一条，除了咱们工作室的人，我不想大张旗鼓地让其他人知道。在外人面前，你得收敛一点。”
　　边江点头：“好——”
　　“第二条，在工作里你得公平公正，不能因为咱俩的关系而偏袒我。”
　　边江毫不犹豫地点头：“情感上我做不到，但是工作上我会认真。”
　　“第三条，你……再亲我一次……”
　　边江轻轻笑了，伸手扯过满脸绯红的小鲤鱼，一翻身压在沙发上，迎着他情意缱绻的眸子，重重吻上柔软的双唇。
　　陈锦闻闭上眼，伸手搂上他肩背，沉醉在与爱人的吻中。

　　春风过处，花终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