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临行前舅妈给檀沅准备充足，小到调味料大到厚棉被，让她怀揣接近三十来斤的爱的负担远渡重洋。
阳光从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照进来，她摸着兜里的钱，正准备去赛百味买个三明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芬格尔和路明非。
满脸络腮胡的芬格尔看起来邋遢地像个流浪汉，他握着路明非的双手，好像看到了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亲兄弟。
而被芬格尔的路明非察觉到了茫茫人海中的视线，他下意识转头。
檀沅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路明非竟然这么敏锐，半响又觉得不对劲，只好转过来冲着他挥了下手以示善意。
路明非茫然着一张脸看着她。
檀沅顿了一下，比了个口型：“中国人？”
路明非也跟着挥手，她看出了他的口型：“Hello？”回过神来的时候，路明非尴尬捂脸，檀沅反而笑了。
本来她只想把这当成一个小插曲，但看了看芬格尔实在过于落魄的外表，加上他们仨一起走进赛百味的时候，听到芬格尔和店员的对话，她发现他们只喝得起一杯可乐。她走过去自告奋勇请他们吃三明治，路明非十分羞涩，脸都快胀红了。檀沅解释道：“同胞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最后三个人坐在椅子上交换姓名，路明非问她：“你也是来读书的？”
“也？”檀沅咬了一口三明治，“这么说你是来读书的？”
他挠挠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檀沅冲他眨了眨眼：“很巧嘛，说不定我们还是校友哦。”
芬格尔灵机一动，掏出车票，票根上CC1000次列车十分醒目。
檀沅也默默掏出自己的。
芬格尔热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师妹！”
三个人看起来都多了丝亲近，芬格尔热心地表示他有问必答，作为前辈将会传递他们所有经验，路明非看他说得头头是道，问他：“师兄，你几年级？”
“八年级。”
“八年级？”不仅路明非，檀沅也被吓了一跳，她不太确定，“卡塞尔学院是八年制吗？”
“不是。”芬格尔很光棍，“我连着留了四年。”
路明非：“……”
檀沅：“……”
在檀沅所剩不多的记忆里，隐约记得芬格尔是个人物，但对方都留了八年，她不禁对将要接受的超出马克思主义范畴的课程感到担忧。
路明非控制自己不去想留级这个揪心的问题，问芬格尔为什么时刻表上没有这班列车。
芬格尔解释道，“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都坐，否则只有直升飞机过去，校园在山里，只有这趟列车去那里，没有人知道时刻表，反正芝加哥火车站是没人知道，最后一个知道那趟列车运行时刻表的列车员前年死了，他说那趟车从二战前就开始运营了。”
路明非有些傻眼。
芬格尔拍拍他的肩，“不过别担心，总会来车的，阶级低的人就得等车。”
檀沅心中飙泪，虽说做个小透明没啥，但这差别待遇也太让人心酸了。
路明非问：“阶级？什么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也许是看在免费三明治和可乐的份上，芬格尔尽职尽责地解释道，“是一种类似贵族身份的东西，阶级高的学生会有一些特权，学院的资源会优先向他提供，比如优先派车。”
路明非可能不太会看气氛：“你读了八年阶级还不够高？”
檀沅被他问得更忐忑了。
芬格尔摊手，“实不相瞒，我正挣扎在退学和补学分的困境中！”
“啊……”檀沅一听，下意识露出一个悲切的表情，好像他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芬格尔安慰她：“师妹不用担心，我看你骨骼清奇，阶级一定不低。”
檀沅眨巴着眼，泪汪汪地说：“不用安慰我了师兄，我有准备了……”
三个人插科打诨，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芝加哥，傍晚的时候就有点冷了，檀沅从随行的背包里找出一张毯子，递给他们俩，“你们可以裹着这个。”
路明非没那么厚脸皮，“这多不好意思啊……”
“我还有这个。”她又掏出一件风衣，搭在身上，将脸埋在衣领里，闷声闷气地说：“幸好当时买大一码。”
到了晚上十二点，依旧没有车。
檀沅昏昏欲睡，好几次点着头靠在了路明非肩膀上。
芬格尔在一边挤眉弄眼，他吓得瑟瑟发抖，半边身体都是僵硬的。
她最后一次惊醒，看了看时间发现都已经半夜了，犹疑着对他们俩说，“要不……我们去开个房间？”
路明非没来得及回答，芬格尔猛地一下站起来，替檀沅推箱子，“那还等什么，师妹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还算不错的旅馆，物美价廉，你替我和师弟开一间就行……”
这个夜晚，因为有个看似不差钱的大小姐同期，路明非免于流落街头，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睡，旁边的芬格尔却很快打起了呼噜。
檀沅不知道他怎么想，第二天前去敲门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又承包了两个人一天的伙食。
到最后路明非已经抛弃尊严了，很狗腿地问她豆腐脑喜欢加甜还是加咸，准备多方位了解金主信息。
“加辣。”檀沅吃着汉堡，双眼困顿，她问芬格尔，“学校卖中餐吗？”
“卖！”芬格尔一点都不挑，“只要资金能跟上，米其林大厨随时恭候。”
“不愧是资本主义国家，好资本的做派。”檀沅感叹。
芬格尔酒足饭饱，很有信心地对她说：“放心师妹，你长得这么漂亮，阶级一定不错。”
路明非食不下咽了：“那我这样的岂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檀沅摆摆手：“唉，二师兄和沙师弟都没什么两样。”
两个人不免有些消沉。
芬格尔满不在乎，他说两位师弟师妹不要怕，再怎么样你们都不会垫底，我才是万年倒数。
路明非问他大概是什么等级。
芬格尔整理了一下措辞，“大概和中世纪的农奴阶层差不多。”
路明非和檀沅齐齐露出一张震惊的脸。
芬格尔又拿起一块披萨，说比农奴低的也有，有人的阶级好像骡子。
檀沅幽幽地看着他：“师兄你说话真不见外。”
路明非捂着胸口，表情难看得下一秒就可以送进急救室。
檀沅很快整理好情绪，她问芬格尔：“宿舍可以自己做饭吗？”
芬格尔说：“如果不能自己做饭，师兄我就饿死了，吃不起食堂但我偶尔还能买个吐司回来做三明治什么的。”
“煎蛋呢？”她接着问。
芬格尔回答道：“学校不管这些，也没有警报器，你就算在厨房造炸弹都没什么。”
路明非当他开玩笑，檀沅却觉得肯定有人这么做过。
到了第三天，芬格尔说车差不多就到了，不必再去开房。
檀沅摸着快瘪到底的钱包大松一口气。
三个人再次蹲坐在长椅上相依为命，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她额外从行李里翻出了一件薄被。这仿佛常驻流浪汉般的架势差点让安保人员把他们赶出去。
檀沅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迷迷糊糊间靠着路明非睡着了，然后被一阵响动惊醒。
“啊！！”芬格尔惨叫一声，把迷瞪的她直接给吓精神了。
“你不要在梦里跳高，你刚才像只受惊的跳蚤！”芬格尔冲着路明非抱怨道。
檀沅打了个哈欠，看见路明非不适地动了动肩。她才发现她刚才和芬格尔都把路明非当做靠枕，差点把他给压塌下去。
“把行李带上，车来了。”芬格尔说完后主动拿起了檀沅的背包，动作十分自然。
路明非内心吐槽，狗腿。
铃声与汽笛声在凌晨两点的芝加哥火车站响起，檀沅看见车灯的光芒在月台上闪过，票根上的CC1000次列车终于进站。
空无一人的检票口边出现一个穿墨绿色列车员制服的人，手中摇着铃铛，说话的声音在大厅回荡，“CC1000次快车，乘客请准备等车了，乘客请准备等车了。”
檀沅看他神出鬼没，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她拉了拉路明非的袖子，小声问他，“像不像地狱列车？”
路明非转头露出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你越说我越害怕。”
芬格尔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把他整个人都给拍直了，“别这么怂，是他的言灵效果而已，那家伙是个正常不过的活人，还是后街男孩的粉哦。”
檀沅和路明非学到一个新词，“言灵？”
“人在呐人在呐，芬格尔路明非和檀沅。”他挥挥手。
檀沅看着路明非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车票来，她也跟着从背包侧边摸出自己的车票。
芬格尔还在和列车员打嘴炮，哀叹自己阶级再下一层，彻底变成畜生。
路明非紧跟着将票递过去，划过验票机时绿灯亮起，声音确是欢快的音乐声。
檀沅慢慢在心里划出一个囧字，卡塞尔学院好像上上下下都不太着调，这消散了她心里一点紧张。
列车员一边兴致勃勃感叹路明非是罕见的“S”级，一边接过檀沅的车票，他看了一眼后再次向她道歉，“学妹你是‘A’级，等了这么久应该是受了牵连，调度把你们俩都搞错了。”
檀沅一愣。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