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迷雾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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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美人朝着她微微欠身：“奴家趣娘见过官人。”
顾离问道：“你的花名是哪两个字？”
趣娘答道：“自是《诗·大雅》：左右趣之。”
趣娘？
这个名字，让她更是坚信了这就是自己那被牵连的堂妹琅瑗。
因着是高门显贵，琅瑗最喜欢的便是那五花八门的珐琅彩，珐琅二字去了这一边，便是“去”“良”二字。
如今，却被她用来做了花名。
高门贵族嫡出小姐，因为这晋王与鬼谷的一场交易，沦落成了这烟花之地的花娘，何等讽刺……
说起来，即便是被冤枉的，这债主也是她家：“趣娘……都会什么？”
趣娘笑道：“客官想听什么？奴家便会唱什么。”
顾离道：“可会弹奏一曲《刀剑扇》？”
趣娘得了其中的意，便坐下来，弹奏了起来。
活生生的人会说谎，但是琴音却不容易骗人。顾离与趣娘还有一些贵族女子自小便从了这京城里最好的名师来学琵琶，虽然最后的成果不及母亲那般可以奏出千军万马之感，但是曲中之意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刀剑扇》是当年宫中的乐师所作，整曲总共分为五部分，而如今这趣娘所弹奏的是第三部分：两面三刀。讲述的是一个人前君子背后小人诬陷了一个忠贞之士的故事。
顾离听了这第三部分的上半阙，便将趣娘听了手：“好了。”
趣娘低着头，不继续了。
顾离按照惯例，将怜世门的长老令放在了桌子上，出示了一下，再压上了五两银子，道：“趣娘这曲子，奏得实在是妙。”
“多谢官人夸奖，不过是雕虫小技。”趣娘道。
顾离看向在这青楼里受苦受难的趣娘：“……可想过，要出去？”
趣娘先是顿了顿，随后摇头：“既已入红尘，红尘乱眼，不见回头路。”
顾离心里一揪：“好吧。”随后便离开了这楼阁，下楼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老鸨，老鸨见他出来，便凑上来问道：“官人，这么快啊？”
顾离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交给了老鸨道：“趣娘的曲子妙得很，多让她花些时间来练吧，下次我来此处，还得以琴瑟交之。”
老鸨从之前的暗号已经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是，都知道，官人慢走。”
待顾离离开这青楼之后，老鸨喜笑颜开地找到趣娘：“我的小祖宗，您这也是遇上了贵人了，门主啊，心疼你，以后你就不必出来迎客了。”
这忘忧栈，暗地里是怜世门在太湖一派的分舵，但是明面之上的青楼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趣娘作为这忘忧栈里的一名雅妓，自然也得出来迎客。
不过……趣娘问道：“今日所来之人……是门主？”
老鸨说：“自是，不然我怎么会让你这机灵鬼来呢？都说门主二十六七了，身边连个枕边人都没有，这下好了，你的福气来了，搞不好啊，以后这门主侧夫人的位置，就是趣娘你的。”
趣娘闻言，眼里露出不明的光，只是微微一笑：“那，奴家多谢门主了。”
是啊，多谢门主了。
出了青楼的顾离，立刻找到了在一旁摘花的流煜，两人找了间正规的客栈下榻。
她在这房间里苦思冥想，似乎……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
流煜扒拉着手里的饭，看着顾离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眨巴着眼睛：“阿离哥，吃饭。”
顾离长叹一口气，摸了摸流煜的头：“乖，哥不饿，你先吃。”
原以为，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可以随着自己苟且偷生的这十几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可是偏偏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先是周子舒，后是趣娘。一个个的还活着的面孔，都在告诉她一件已经是刻在她脑海里面的事：
复仇！
找鬼谷复仇！
找晋王复仇！
官场上那些事，她当年不懂，只是知道，一向疼爱她的皇帝外祖父和舅舅晋王，突然间翻了脸，一夜间，她和兄长、哥哥们从高门贵族成为了落魄浪客。
还记得母亲调动自己的人马将自己远送的那日，兄妹三人都意外的平静。
“我的萼儿乖，”母亲抹了一把她脸上的泪，“快些逃，逃得远远儿的。”
“母亲……”
他们都逃了，将母亲一个人留在了京城里，和晋王一起。
躲躲藏藏数月，一路上跟着的人渐渐变少。后来传来消息：老爹被晋王亲兵所杀。那个时候二哥便说了：“我们躲不了多久了，晋王很快会找到我们。只求……”他看向自己，眼中含着热泪：“只求子舒能够看在……和萼儿那未成的夫妻缘分一场，放过她。”
……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碰，等她回过神来，发现流煜的小短手已经摸上了她脸上带着的□□上，抹去了她的眼泪：“哥，不哭。”
顾离抬起手，将流煜没擦干的泪抹完了：“没事，一时间想起了从前。”
眼前这孩子看起来真的是顺眼多了，虽说哪怕是活到四十岁，心智还是小孩子。只不过，谁不愿意一辈子被人当孩子宠着？
不过说起来，她之前给老鸨的问题里面虽然明确指出了这旧货赵敬，也以《刀剑扇》来指引了思路，既然趣娘奏的是第三部分，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赵敬人前君子，人后小人。
顾离一拍桌子：“成岭！”成岭这孩子有危险！！
琉璃甲就在成岭身上，虽然不知道被藏在了哪里，但是若赵敬这这种人的话，定会贪图琉璃甲，到时候难免这孩子不会被赵敬抓来做把柄！
“阿煜，吃不完的下次再吃吧，你蒙上面，哥带你去玩儿去。”顾离说完便将一块儿黑布蒙在了流煜的脸上，两人直直从窗户口飞出了这客栈，直奔三白山庄。
这会儿已经是亥时，从不远处看三白山庄，却还是有灯火亮着。
等快到三白山庄的时候，就着这月光，顾离远远地看见山庄内有两个身影一青一蓝、一前一后地飞了出来。
“什么人？！站住！”
她来不及细想，就被这山庄内的另一个声音给镇住了，山庄内此时也有两个人，一个侠士样，一个贵人装，瞧着这样子，像是要追出来：“阿煜，陪这两人玩玩儿，记得别伤了性命。”
“好。”
于是，就在沈慎和赵敬在夜谈之后发现有人在偷听，正准备追击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拦住了沈慎。
由于是背着月光，沈慎看不清他的脸：“什么人在三白山庄撒野？！”
对方不语，也不动。
沈慎却先拔出了剑，朝着那人刺去，却只见对方身法诡异，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的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啊？这……”还不及沈慎做出反应，赵敬也拔了剑出来，也来不及反应，剑也断了。
沈慎急忙问道：“二哥，你没事吧？”
赵敬喘气道：“没事，来人啊，拿刺客！！”
还不待沈慎前往追查，这人就像鬼魅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两人只是面面相觑。
什么身法？居然能够如此快速地行动？
……
顾离很后悔，十分地后悔。
要是她知道这刚才偷听沈慎和赵敬说话的人是周子舒和温客行，她打死都不会追出来。
而现在，她就站在这两人面前，周子舒显然很是吃惊；而温客行，先是一脸惊喜，随后很快扇了扇扇子，又恢复成了荡漾的表情，哪怕是晚上，也有月光，这温客行看自己的样子让自己的尴尬延伸到了每一根头发丝儿。
她估计，哪怕是采花贼看着姑娘的眼神也不会像温客行这般了。
“我以为阿离对我无情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温客行走到了她的跟前，用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她：“我都还在想等从三白山庄出来，以后去哪里找阿离呢，可是没想到阿离如此想我，分别不到一日，便来见我了。”
顾离翻了个白眼，稍稍侧身，避开了温客行：“早知道是你们，或许我可以不操这个心。”
周子舒上前：“顾兄为何夜半急匆匆而来？”
顾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赵敬那人有问题，我担心成岭，便赶来了。你们……”
周子舒道：“是五湖盟。”
顾离一下子没听出来周子舒话中之意。
温客行接话：“正如阿离所说，这五湖盟，水深得很，尤其是，要弄清楚这琉璃甲的来龙去脉，否则，咱们这小成岭，得被活剥了。”
顾离觉得她一开始交代得不是很清楚：“我不是说五湖盟有问题，我是说，赵敬本人有问题。”
“哦？赵敬有问题？怎么个问题法？”温客行问道。
顾离道：“我方才去了太湖分舵，就是为了查这赵敬的底细，这赵敬既然有能力入赘这前浙西观察使，那必然有其特别之处，并非传闻中所说的那般懦弱无为。”
周子舒皱了皱眉：“结果如何？”
顾离道：“你们可知，这赵敬有两个俗名，一个赛孟尝，是因为他出手阔绰；另一个，是赵玄德。”
玄德？
温周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知道玄德二字的来历。不过既是俗名，那肯定不是正史中的君主，而是野史中的，以“哭”买人心的玄德。
“不管如何，以后得提防着他才是，此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顾离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了之前被自己遗忘了的事儿：
查温客行。
赵敬都查了，没想到趣娘扰乱了自己的内心，没有查温客行！！
周子舒道：“不管如何，既然成岭已经送到了，那么以后便交给五湖盟了。”
顾离听了轻笑一声：“你，舍得吗？”
周子舒抬眼看向了顾离，正好对上了那双看不透的桃花眼。
两人对了一眼，顾离便离开了周子舒的眼：“对了，这么晚了，你们俩为什么跑出来，三白山庄的床，不合适你们睡吗？”
“三白山庄出了内奸，”周子舒道，“我见华山派掌门之子于天杰追着一个蒙面人逃出来，此人想必就是赵敬口中的内奸。”
于天杰？
渣男一个：“于天杰有什么好管的？”顾离轻哼一声。
温客行道：“阿离，看来你对于天杰，意见很大啊。”
顾离道：“你们有所不知，于天杰之前与峨眉派弟子莫燕婉相好，于天杰哄得那莫姑娘以身相许，却在莫姑娘怀胎三月之时弃之而去，莫姑娘羞愤，吊死在峨眉派山下的断剑山庄下。此等负心汉，与他那渣爹一般，我认为，早该死了。”
温客行皱眉：“他爹又是如何？”
顾离像是看乡巴佬一样看着温客行：“你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周子舒不知道很正常，但是居然连温客行都不知道……
温客行收了扇子：“这不是第一次出来闯荡嘛，有些事，还得请教阿离你啊。”
“之前江湖上有个女子，颇有艳名，名唤柳千巧，俗名‘绿妖’，被这华山派掌门于邱峰看上，两人好了许久。但是这于掌门的夫人是出了名的妒妇，武功又高，先是毁了绿妖的脸，又扒光了她的衣服，压着这女子，一路从华山游街到了长安城。”
周子舒垂下了眸子，轻轻叹了口气。
顾离继续说道：“可这于邱峰，愣是个缩头乌龟，半句不敢言，藏头露尾的不出来。可惜了这绿妖姑娘，之后便没了消息。”
温客行垂眸，像是在想什么问题。
顾离见这两人都有心事，便自己一个人朝着周边走走，走到了一棵树边的时候，突然被温客行拉住了隔壁，往后一扯：“小心！！”
先前她还未曾注意到，待细细看时，这树下叶子的缝隙间，居然是……缠魂丝？
鬼谷吊死鬼的缠魂丝？！鬼谷的人出了青崖山？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一滴“水滴”滴到了地上，此时周子舒也凑了过来，三人朝着那“水”滴下来的上头看去。
只见，她方才口中嫌弃痛恨无比的渣滓于天杰，挂在那缠魂丝阵之中，早已是没了气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迷雾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