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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Part.0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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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有傅先生护着,用不着钻营,说得轻松。你看那些小女孩们,挤破了脑袋想要在你的表演里露个脸。这是实现她们梦想的途径之一。”
“呵呵,她们想得轻松,当年我们演Valarie的配角,被她折磨得要死。真正跳舞的人,都希望众人看到自己的表演,而不是提携一个人来取代自己。”
“你在乎吗?”在吕颖看来岑嘉是一种已经濒临自我毁灭边缘的舞蹈演员。但她却不认为自己适合跳舞,她可以自己很投入舞蹈,沉浸自己的世界,完全无视周边的一切。这也是傅祺反对她跳舞的原因之一,她看舞蹈比看他重。“我不适合跳舞,倒是适合当一个疯子。所以说,不疯魔不成活嘛。”岑嘉如是说。
岑嘉没有回答,休息了一阵子便又站起来。吕颖以为她要继续练习,却见她走向门口,对那些姑娘们说:“你们想要试一试吗?”她们才刚下课,手袋里还有舞鞋。人群里有骚动,大家互相看了看,蠢蠢欲动,却没有人愿意开这个头。“跳舞最重要是展现自己的情感,勇于表达自我,畏畏缩缩怎么行?”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休息室。吕颖跟上来,问她怎么了。她坐在地上一边脱舞鞋一边解释今天练了一天有点累,她让那些小姑娘跳一下,正好看一下她们总体水平。
她换上傅祺送的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出来,看见几个学生已经站在练舞房里面联系软开,还有一位眼熟的老师。她与岑嘉打过招呼,便放了一首简单的曲子。这首曲子她也练过很多遍,像小时候听到的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跳。她看得很仔细,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她都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女孩子们的基本功都很扎实,只是缺了点什么,就像当年的她。
“你觉得怎么样呢,朱老师?”
岑嘉被这个称呼叫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个老师是对自己在讲话。直到她又轻声喊了一声朱老师。
“很好。动作很到位,但是,是不是有一点……可能是小孩子没有接触社会,很多感情不了解,不能完美地诠释。是不是?”她看向吕颖。“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她指着那个跳完了舞扶着栏杆和朋友聊天的女孩。她好像是所有女生的中心,言笑晏晏,好像一点也没有烦恼。
那个老师挥手招来了那个女生,“叫何雅澜,是公认的班里最有天赋的女生,代表学校参加过很多次国内国际上的比赛,舞台经验很丰富。”
“是么?”她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敷衍。“有天赋”这三个字好像在六年前她所有的舞蹈生涯里,也一直追随着她。可惜现在已经不属于开始老去的她了,天赋,都消耗殆尽。她感到一点嫉妒,像膨胀的星云,一瞬间就湮没了她自己。
女生一蹦一跳地到了老师身边,甜甜地叫岑嘉Grace小姐。她说她经常看岑嘉演出录像,她还去过赫尔辛基和苏黎世看岑嘉表演。
“哦,是么?”岑嘉笑笑,“我都不记得我有去过那么多地方。太多时候呆在伦敦了,好多事情都没有太多印象了。”
何雅澜说:“是啊,有一次好像是你的北欧巡演,本来我和我男友是打算去斯德哥尔摩,结果又听说这边的演出临时取消了……”
岑嘉回忆好像渐渐清晰了。不知那时傅祺又发什么疯,明明答应了巡演,却又变卦,电话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是不允许她上台。后来她好说歹说终于安抚好他,但是首站的时间已经错过。
“哦,我想起来了。你很幸福,北欧很美啊,有男友带你去。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都不知道丹麦首都叫哥本哈根。”
“现在知道就可以了嘛。上次你演出结束,我看到你男友来接你哦,”她朝岑嘉俏皮地眨眨眼,“好帅呢。”
这个话题岑嘉很不想继续,但她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初她只想知道这女生叫什么名字,她确实跳得好舞,却没想到那个老师把她给叫过来了,还攀谈起来,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偏心?她求助似的看着吕颖。吕颖立刻化身奥特曼出来拯救岑嘉,故做神秘在岑嘉耳边细声说些事。岑嘉会意,跟老师说:“你看,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跳得都挺好的,估计也累了,让她们回去好好休息。”还强装很幽默地说:“选人的事可不是我管,等William来了,你们也要像今天一样好好表现哦。”
女孩子们陆陆续续走了,只有何雅澜还在。吕颖问她怎么还不走。“我男友马上来接我,我再同偶像说说话。”
吕颖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岑嘉轻声打断,“哦……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芭蕾的?”
何雅澜偏头想想,答:“七八岁吧。我从六岁开始学舞,跳民族舞,后来我觉得芭蕾实在太美了,况且我的老师也说我的身材适合芭蕾,其实我家人是不同意的,因为芭蕾舞学费太贵了,他们负担不起,而且也没有想过我会走艺术这条路,他们觉得,只有文化考试才有未来。我听说以前您并不是专业演员。”
她突然有一种向人倾诉的欲望,想要告诉所有人她的痛苦她的不甘与失落。但是,她想,她已经不是朱岑嘉了。Grace是高贵典雅清冷孤傲的,她的生活一帆风顺,没有什么击败过她。于是她生生住了嘴,“学芭蕾想要出人头地真的太难,有很多优秀的演员都埋没在了琐碎的生计中,时间消耗了她们的才能,让她们变得平庸。人的成功除了自身努力还很讲机遇,天时地利人和都不能少。”她抬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难,站在这个舞台上很难,站在这个社会上,更难。”她现在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病态的无力,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轻。这些年的流离磨平了她的棱角,眼角的纹路都带着悲悯。人的改变都是从眼睛开始,大抵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得太多了。
吕颖又想安慰她,却听见何雅澜手机响。她侧过身接了电话,嗯嗯啊啊两声便挂了。她对岑嘉说男友来接,要走了。岑嘉站起来,“我们也先出去吧,等下Lou来了省得要他等。”
三个人走出去,停在门口的是一辆黑色商务车,沉稳低调又大气。
吕颖拍拍何雅澜,“你的男友挺不错的,去吧,别让他等久。”
这时,车窗缓缓降下,岑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忽然觉得命运太讽刺。祁世浩也看见岑嘉,推开车门下来。
“阿祁!”何雅澜开心地喊他,跑过去一下子蹭进他怀里。
祁世浩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放到一边,走向岑嘉。岑嘉退后一小步,祁世浩就停了,站在背光的地方,颀长的身影一半隐没在黑暗里。“嘉嘉,你怎么在这里?”
岑嘉如实答了。说实话,她并不想在这里和祁世浩缅怀曾经,曾经都已经死去,她又没有能力集齐七龙珠让它复活。最重要是傅祺马上到,她不想他又误会,受苦的又是她。
“呀,原来你们认识啊,阿祁上次我们在赫尔辛基你都没帮我介绍Grace,我还想要她签名呢!”她在向祁世浩撒娇,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像极了过去的岑嘉。“Grace回来公演,会在我们学校选人哦,所以,既然你认识她,就帮我在她面前说说好话吧!”小姑娘这话也是似真似假说给岑嘉听。岑嘉只做没听懂,因为她看见傅祺的车已经驶过来了……
“亲爱的,”傅祺还穿着西装,从车上下来,面不改色地搂住岑嘉,完全忽略了周围所有人,“我来晚了没有?”他气场太足,很难让人不侧目。
岑嘉摇摇头。他才好像刚发现身边人,说:“你朋友吗?不介绍一下?”
“祁世浩,我以前国内的朋友。这个是何雅澜,他女朋友。”岑嘉简明扼要地介绍,想要赶快离开,“今天无意间遇上的。我们先走吧,不要打扰别人了。”
傅祺与祁世浩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眼中戾气太重,岑嘉怕他当众给人下不来台,便急急想拉了他走。“祁先生,何小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按理说应该请你们吃顿饭,不过今天我和Grace约好,怕她不开心,先走了。下次有时间一定赔罪。”
祁世浩一直沉默不语,何雅澜打圆场说:“好啊好啊,你一定要记得哦,Grace是我偶像呢。”
待岑嘉随傅祺离开,何雅澜才问:“阿祁,你今天怎么了啊,好像都心不在焉。那个是Grace诶,真人诶,巨美的!我超喜欢她,她好和善,话也不少,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冷淡。上次我们在赫尔辛基不是还看过她的演出么,你忘记啦?那时候我瞟见她和那个男的一起走出来,好有气场,以为她很凶,脾气很坏呢。原来你们是旧识,知道我好喜欢她还不告诉我,本来我早就能与偶像面对面了。”何雅澜说完,又皱着眉想了想,“好像她都不怎么开心。”
“为什么?”祁世浩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好像是年少时候暗恋着某个人,不好意思去告白,只能偷偷地窥视着她,通过各种手段去了解她。
“我感觉的啊。虽然她没有很冷漠,但是有种礼貌的疏离感,加上眼睛里难以掩饰的悲伤。”她夸张地瞪大了眼睛,“简直是忧伤女神。话说她以前也是这样吗?”
祁世浩的回忆显得那样甜蜜,好似岑嘉还在他身边,缠得他烦,却无可奈何。“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是家里千金,刁蛮任性,大家都拿她很没办法。”他连声音,都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那她家一定遭逢很大变故。”她自言自语地猜测,“要不就是情伤,她那么优秀,肯定好多人追她!那就是这样:虽然很多人喜欢她,但是她却爱上了一个穷小伙,她家里人不同意两人在一起,那个男人自尊心受挫,觉得配不起她,黯然离开……你觉得这个情节怎么样?”说完,她又喃喃道,“不过女人都是这样的,不经历人渣,怎能随随便便当妈!我看她现在的男友就对她很好啊。我经常翻墙看Grace的推特,她在那里和Lou的互动比较多,经常会放些两人家居生活照上来,太搭了两个人。Lou每次出差都要送Grace小礼物,温馨死了。如果不是Lou,我估计Grace也不会成为今天的Grace.”
祁世浩苦笑了一声,岔开话题:“你今天想吃什么?”
傅祺与岑嘉坐在车后座,傅祺把岑嘉扣得很紧,压在位置上,让她没有移动的余地。他的嘴贴在岑嘉耳边,呼吸温热如绸缎拂过耳畔。岑嘉哆嗦了一下,听见他凉薄的声音,“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祁世浩甩了,也算你活该,和他女友比起来,你简直就像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