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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心疼 ...

  •   “吱——”很轻的拉长的声音。

      廷雨眠那摇摇欲坠的下巴终于从掌心里掉下来,差点磕在桌子上,朦胧中望向门口,眼前却是一亮。她直起身子,张口欲唤,程聿却做了嘘声的动作,目光往旁边移,只见唐周抱着剑,头微微歪着,嘴巴张成一个圈,窝在椅子里,睡的正香。

      程聿指外面,廷雨眠点头,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

      天阴阴的,厚厚的浓云堆在一起,遮住了天光,时辰还早,廊外绿植叠叠,长到半人高的位置,随风摇曳间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廊下阴影柔和而稀薄,悄无声息的从另一侧漫上来,带来隐蔽的安全感。

      屋子里光线暗,站在这里廷雨眠才看清程聿的模样,她先一愣,眼圈儿立刻就红了。

      程聿怎么会这么惨?只见他脸色晦暗,黑眼圈很重,两颊凹陷下去,颈边有一块掌心大小的淤青,其中一大半藏在了领子里。

      裴右洵不在,宋钦病着,裴宪先是庄主,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问剑一开始,作为大派的掌门他不能上场,否则切磋变成了碾压,问剑便没有了意义。

      今年有唐周分担,事情本不至于艰难,可就在昨天,唐周在场上遇到了石飞炎。那是个出了名的阎王,重霄宫宫主,一百一十一道“融骨”酷刑的发明者,江湖上如有变态排行榜,这位不是榜眼也是探花。

      其实原本重霄宫派出的人并不是石飞炎,但他却在听到唐周的名字后把人换了下来,改为亲自上阵。有好几次石飞炎已经占了上风,却如猫戏鼠似的折磨起了唐周。

      唐周到底还年轻,暴脾气窜上来,冒着空门大开的危险刺上去,虽说和石飞炎拼了个平手,最终肋下也黑了一大片,灯火下看着十分骇人。

      当时只有程聿在台下看着,旁人见石飞炎这般过分都未免不忿,程聿却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唐周之后再也没上过场。

      廷雨眠身居内廷,这些事她通过唐周也有所耳闻,可她从没想过程聿会成这幅模样,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

      “没事。”

      程聿一开口,声音竟是嘶哑,廷雨眠呼吸一滞,眼泪终于滚了出来!

      程聿一怔,眼中闪过片刻的惊慌,她这般伤心,是为了他?

      程聿勾起手指,替廷雨眠抹掉眼泪,抹完左边抹右边,抹完右边,左边又滚下来一串,程聿根本跟不上她。廷雨眠也意识到了,伸手帮着他一起抹。

      程聿失笑,收回手,哑声道:“我饿了。”

      仿佛被施了什么奇妙的咒语,廷雨眠脸上还挂着泪,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哭了,她转身往屋里跑,动作瞧着比平时豪迈不少。

      程聿望着那道背影,眸光既深且柔。

      廷雨眠很快出来,茶水因为晃动飞上杯沿,她信手一抬,那水便险险地落了回去,手上有招的人才能做到这样,程聿知道她这两天没偷懒,不禁老怀安慰。

      东西递过来,程聿看过去,却是瞧人。廷雨眠眼睛还红红的,程聿问,“这是什么东西,甜吗?”

      “贵妃卷,不甜。”廷雨眠看到程聿颊边的凹陷,阻塞道:“还有好多,你大口地吃。”

      程聿伸手要抓,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轻哼,蚊子似的,也没下文。程聿没抬眼,却微张了五指连帕子一块儿拿起来,果然就用了一口便将点心全丢进了嘴巴里。

      大概真是是饿了,这点心比程聿想的好吃许多,白色的酥皮裹着细腻的枣泥,酸味把甜度中和的刚刚好,里面掺杂着核果,入口即化又不会一点东西都咬不到。

      廷雨眠注意到程聿表情的变化,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

      程聿两指捏住帕子,抖抖,还给了廷雨眠。

      廷雨垂着眸,抿抿嘴就放松,可惜晚了一步,还是被程聿给抓到了。

      “笑什么?”程聿问。

      廷雨眠低着头摇摇,把杯子递给他。

      程聿不接,“快说。”声音哑哑的。

      廷雨眠没办法,犹豫了一下,然后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两指捏住抖了抖,轻笑道:“还挺妖娆!”

      程聿愣了一下,刚要说话,手心便是一暖,廷雨眠已经把水杯塞了进来。

      “明前龙井,你最喜欢的。”

      廷雨眠红着个眼眶,眼睛却很亮,忽闪忽闪的像两个小星星,那两片小扇似的睫毛仿佛扫在了程聿的心上,他忽然问,“唐周喜欢喝什么茶?”

      廷雨眠不假思索道:“雨花茶。”

      “裴右泞呢?”

      廷雨眠想想,概括道:“花茶吧。”

      “师父”

      “老君眉”

      “师叔”

      “铁观音”

      考试么?廷雨眠心里哭笑不得。

      程聿盯着廷雨眠,“裴右洵。”

      廷雨眠想了想,踌躇不定道:“碧螺春?”

      程聿若不问,廷雨眠还没发现,印象里他们在一起用茶的时候,裴右洵好像从来都不会提特别的要求,都是按照别人的喜好来,廷雨眠觉得他喜欢喝碧螺春,也仅仅是个印象而已。

      廷雨眠说完便期待地望着程聿,她想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程聿却把她晾在一边,自己端起杯子喝水,没有一点要公布答案的意思。

      廷雨眠悄悄嘟了嘟嘴。

      杯子后面,程聿平直的嘴角翘起了弧度。

      “裴师兄有消息吗?”廷雨眠等程聿喝完了才问。

      程聿随手把空杯放在阑干上,“没有,两个人都不见了。”

      廷雨眠担忧道:“那,要去找他们吗?”

      程聿反问,“谁去?”

      现在能抽开身的只有廷雨眠和裴右泞,茫茫祁域,她们不把自己搞丢就不错了,怎么还能出去找人?

      “那怎么办?”廷雨眠问。

      程聿道:“等。”

      廷雨眠心想,也只能这样了。昨晚的事情,廷雨眠本来打算一见到程聿就跟他说的,但看程聿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再增添他的负担。

      程聿没有错过廷雨眠眼中流露出的犹豫,他正静静的等着,却看到廷雨眠已经启开一线的嘴巴又轻轻地闭上了。

      “师叔昨晚如何?”程聿自然道。

      廷雨眠道:“还好,富阁主和圆清大师待了一个多时辰就走了,宋叔叔有点累,不过身体没大碍,昨晚睡的很好,只醒了一次。”

      晨风穿廊而来,带来沁人心脾的凉爽,廷雨眠抬手将拂面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随意,却又显露出几分被心事引出的迟缓。

      两人的旁边就是窗子,里面静悄悄的,仿佛可以听见宋钦平缓的呼吸声。

      “那就好。”程聿淡淡道。

      “程师兄,是你吗?”唐周隔着窗子轻唤。

      程聿移开目光,“是我。”

      屋子里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唐周从里面转出来,没走到跟前就急着问,“程师兄,是不是师兄回来了?”

      “暂时没有消息。”

      唐周的脸顿时一垮,一着急连心里话也喊了出来,“完了完了,这下师兄非娶她不可了!”

      廷雨眠闻言心里也是一沉,裴右洵不想娶陈姜,可陈姜的名节要是毁了,裴右洵就算不想娶也得娶了。

      程聿冷肃道:“你要不要出去喊,让所有人都听见?”

      唐周自觉失言,抿紧了双唇,松开的时候,嘴唇上还在慢慢地回血,“呃,那个,程师兄,你今天要上场吗?我替你吧。”

      程聿难得用一个师兄该有的口气和唐周说话,“下午有一场,你好好陪师父,下午来师叔这儿换我。”

      唐周看到程聿那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很不忍心,“下午对手是谁啊?”如果不是很麻烦,干脆他来顶一下好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熬啊!

      “蓬莱山。”程聿不想白费精力,说道:“师父在等你,去吧。”

      唐周最近都很听话,“那,程师兄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找师父了。”说完又跟廷雨眠挥了挥小手,然后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院子。

      一路上,唐周都在为裴右洵祈祷,希望他千万千万不要落到陈姜的“魔掌”里。

      程聿和廷雨眠进屋,宋钦已经醒了,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帐顶,不知在放空还是在思考。

      “师叔”程聿坐在床前的春凳上。

      “洵儿还没有消息?”

      “是”

      宋钦把头转正,叹气。

      廷雨眠劝道:“宋叔叔别担心,有海东青跟着,裴师兄和陈小姐不会失踪的。”

      这是事实,可显然宋钦担心的不是这个,只见他闭上眼睛,无比劳神的轻叹,“这下如何说的清呢?”

      廷雨眠和程聿闻言皆是一怔,二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尴尬地转开,男未婚女未嫁,总不好凑在一起讨论这种事。

      纤白的手,端来青花白瓷的小碗,碗沿上歪着半截调羹,还有半截浸在奶白色的汤里。

      任迦伸手去接,宽大的袖沿盖着手背,手指探出来,距离玉姬的手刚好两指。勺子略有些烫,任迦舀起一勺汤,放下,又舀起一勺,抬头问,“猪蹄呢?”

      玉姬双肘撑在桌沿上,手指微曲托住两腮,懒懒道:“吃了,那东西美容养颜,给你做甚?”

      那眼神慵懒,却也暗含锋芒。

      任迦低头喝汤。

      “好喝吗?” 玉姬笑着问。

      “好喝。”

      真的好,不咸不淡,没有腥味,最重要的是,能喝出来是猪蹄汤,这对玉姬来说,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任迦喝完那一口,放下勺子道:“不知夜儿到青城派了没有?”

      玉姬将双臂横下来改为交叠,“他那轻功,飞起来比鸟都快,我第一回洗手作羹汤,你连句辛苦都没有。”

      任迦拍拍她的头,玉姬不耐烦的躲开了,她眼睛望向别处,昂着首,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你别总拿我当小孩子,我现在什么都懂。”

      任迦一笑,“我若拿你当小孩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青城派待了快十年,这么大的人了,如何还与夜儿他们吃醋?”

      玉姬猛地转过来,脸上的妩媚忽然荡然无存,“我就是要吃醋,我为什么不能吃醋?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哪儿都不想去!”

      委屈像潮水一样涌来,漫到眼睛里,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任迦了,因为这样却更敢说,声音里包含着无限的委屈,“可你还是把我送去了,丢了句早去早回就走了……”

      任迦望着她,目光怜惜,却是默然。玉姬最讨厌见他这样,好像在提醒她,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配不上他的沉稳大气。

      当年是她自己要求去青城派的,为的是帮大哥报仇,她只想让任迦留一留她,哪怕不是真心的都行,可任迦一声不吭的把她送走了。

      玉姬重新把头偏开,灰蓝色的眼睛里湿漉漉的。

      任迦轻轻握住了玉姬的手,他的掌心宽厚温暖,几乎是一瞬间就平息了玉姬大半的怒火。

      “夜儿畏寒,我担心他一个人去,没人照顾。”

      玉姬没好气,“他是纸糊的?生下来就成精了好吧!”话说的凶狠,手却拉住了任迦。

      任迦手掌放松,由玉姬握着,温声道:“夜儿机敏,可不一定能架的住聿儿固执,你不在青城派,否则还能帮我看看他们。”

      玉姬虽然不屑,可总算软了下来,“放心吧,程聿哪是恒夜的对手?你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担心你那宝贝外甥女。”

      任迦道:“那也是你的亲人。”

      玉姬不接话,而是问,“你想怎么安排她?”

      任迦道:“本来是想照她爹的意思,安排她进明月山庄。”

      玉姬冷冷哼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咱家的兔子想吃窝边草,恨不得马上带回来,哪会给你机会往外送?”

      任迦轻叹,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就怕这兔子回到家,发现口粮没了,会抓狂。”

      玉姬无所谓的挑眉,抓狂就抓狂好了,再说都是一个窝里的兔子,凭什么程聿想吃就能吃,她却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一点都不公平!

      此时的任迦心里只盼望恒夜记得他的嘱咐,千万不要像以往一样,在某些事上跟程聿玩心眼,最终闹的不可收拾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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