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掷骰子GB》命座星

32、争执

　　“去能源塔里面看看吧。”秋玉绝突发奇想道。

　　“可是……”

　　“你在梦里接下来怎么做的？”

　　王慧卉犹豫再三：“我只记得和你渡过河后，有人来接应我们。再然后，就是我们出现在一个到处都飘着白色雾气的地方，身后有很多追兵，一个男人牺牲自己，让我们安全地离开……他死之前，白蛰的神情很激动。”

　　秋玉绝看着她。

　　王慧卉渐渐被秋玉绝的目光看出几分不安。

　　“你上次也是靠自己的梦晋级的吗？”秋玉绝突然问。

　　“不是，有人帮我，那个人很厉害，和秋秋一样厉害。”王慧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秋玉绝决定去能源塔，王慧卉可以依赖自己的梦，但她不能，她的依仗和自信不该与别人的梦境有关。

　　两个小时后，此时天上群星闪耀，月光洒向世界尽头的清冷白光，装点着沉寂夜色的美。秋玉绝发出微弱而规律的呼吸声，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能放大无数倍，她、贺莲和王慧卉小心翼翼勾着身体，抓住能源塔外墙凸起的栏杆，从底部悄然向上攀爬。

　　能源塔的中层，有好几道上了锁的窗门，对着外面，秋玉绝试着拉开一条缝隙，拉大后再钻进去，可惜这些窗门像是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她只好借着缝隙向内窥视。

　　能源塔里面大部分区域黑沉沉的，来自月亮的淡淡冷光，不足以照亮里面。

　　秋玉绝继续向上爬。

　　当她爬到能源塔的顶部，终于找到一处可以从外面纵身跃进的凹槽，只不过是这段凹槽稍微有些危险，一片通红可视焚化层离它只有一米远。

　　“秋秋……”王慧卉在下面，爬得胳膊酸软，见秋玉绝灵敏地翻入凹槽，她害怕起来。

　　贺莲在王慧卉下面，他鼓励道：“试试看，说不定你比想象中的自己更厉害。”

　　王慧卉鼓起勇气，爬进凹槽，她的速度很慢，来自上方渗出的炙烫热气吹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弄红一大片。

　　能源塔内部一个人都没有。

　　秋玉绝轻手轻脚地走着，她盲目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抵达楼梯口，她睁大眼睛，试图借助光芒微弱的红色闪烁灯和窗外投入的月光，看清周围的景象。

　　她好像看到了点什么。

　　在对面。

　　貌似有个半空中飘浮的光团。

　　也许是灯光，也许不是。

　　秋玉绝毫不迟疑地跨过了栏杆，落在她后面的王慧卉和贺莲，却迟迟不敢往前。

　　王慧卉想起了自己的梦。

　　贺莲则是对前方那团闪跃的光晕，产生了些许压抑不住的恐惧和困惑。“你有没有觉得对面那团光，像一只水母？”他问王慧卉。

　　能源塔外面传来阵阵嘈杂模糊的吵闹声。

　　“秋秋，快停下来——”

　　秋玉绝固执地向光团逼近。

　　她腕部的黄金倒三角在发烫，她了解这种现象，是即将出事的征兆。

　　外面的人声逐渐变得响亮且清晰。

　　“是外来者，外来者入侵了能源塔！”

　　“杀死他们——”

　　这声音越发的响亮，压在王慧卉心口上的沉重砝码，也随着浩大声势一点点多起来。有片刻时间，她觉得自己听到了死亡迫近的敲门声。

　　王慧卉咬紧下嘴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朝秋玉绝高喊道：“秋秋，外面的声音，听见了吗？那些原住民很生气！我感觉他们变得……很奇怪。”

　　秋玉绝进入能源塔以来，没有见到一个人，这里十分安静，没有光，也没有危险。殊不知，危险的人群在能源塔外面汇聚。三人平安无事地在能源塔内走了很远，由于没有参照物，时间流逝得很快，却没人意识到，浮空之城的原住民自打秋玉绝爬在能源塔的表层，便神情癫狂起来。

　　原住民的目光死气沉沉，红润的脸庞呈现出一种僵尸般的青灰色。

　　他们的手臂一致地向上高抬。

　　狰狞地咧开嘴，嘴里发出同样的呢喃声：“撕-碎-外-来-者。”他们快速涌向能源塔，边跑边重复着呓语声。

　　这一次，原住民所呈现的怪异行为，不是因为半透明影子附在他们身上所导致的疯狂，而是秋玉绝犯了浮空之城最大的禁忌，她不该进入无比神圣的能源塔。

　　-

　　贺莲的双臂变得沉重，肌肉使用过度造成的酸麻感，如火燎般席卷全身，他的体力正在流失，从四面八方朝他们三人伸过来的手，像是一条条水中狂舞的海藻。他的眼前，不禁出现了幻影，可那看不清晰的情景稍纵即逝。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僵尸片，僵尸团团围住主角的场景，一般来说，都很经典，给人强有力的视觉震撼。此刻，贺莲觉得自己就像那被散发恶臭的僵尸追逐的跑酷爱好者，他不敢停下来，只有跑。

　　秋玉绝有试过反攻，但那仅限于潮水般涌进能源塔的原住民的人数还不够多时，密密麻麻的靓男美女们，在身后大弧度甩动手臂穷追不舍的样子，实在是让一般人难以消受。

　　贺莲感觉到心脏濒死的跳动。

　　继续向前方卖力奔跑，胸腔闷着的喘气音，似破烂的风箱在炉火旁拉动摇杆，粘滞，沉重，嗓子如被金属片摩擦，生出火辣辣的痛楚。

　　但，奔跑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一旦停下来，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秋玉绝担心贺莲的处境。

　　她觉得懊恼又气愤，除了逃跑，自己竟然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事！

　　身后追兵无数，秋玉绝拐了好几道弯，她冲在最前面，要是前方有僵尸般的原住民出现，她便会眼捷手快打晕几个过去，好让后面的王慧卉和贺莲安全跟着。

　　已经暴力击飞好些原住民的秋玉绝，渐渐也有些难以招架。

　　虽说后面的贺莲和王慧卉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偶尔有漏网之鱼向他们扑来时，也能顺利解决。

　　但这样下去是找不到解决问题根源的方法的，必须做点什么打破僵持现状的事情。

　　秋玉绝受够了逃跑。

　　穿过一条长廊，正要转弯，前方有一道门突然拉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

　　白骞歪着上半身，伸手朝秋玉绝招呼道：“进来——”

　　三人加快速度，冲刺进门内，白骞关上门，将疯狂的原住民挡在外面。

　　没有人受伤，不过，都体力衰竭、神情狼狈，尤其是贺莲，身为普通人，支撑到现在，已经站立不稳。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白骞哑着嗓子对秋玉绝说，双眸中缺乏神采，显得疲惫又憔悴。

　　“你想说什么？”

　　“你不应该进入能源塔。”白骞露出骇人的笑容，“其实你很幸运，人很容易死去，而你现在还没有死。”

　　“这听上去可不像是恭维人的话。”秋玉绝冷淡道。

　　“换做是其他人，我想不到他们这么做了，还会有活着的可能性。为什么要进入这里？”

　　“有什么理由不能来这儿呢？”

　　“这里是浮空之城的禁忌。”

　　秋玉绝的声音温柔且坚定：“已经做出的决定，没有后悔的道理。”

　　“我不想伤害你。”白骞抬高了声量，“我想把一件珍贵的物品，交给你。”

　　白骞给秋玉绝的是一条项链。

　　“这是真相之眼。”银色的细长链条中段挂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吊坠，一只睁开的眼睛上斜斜划过一条杠。

　　秋玉绝想起之前收到过类似的东西，在洞窟地狱暴打过一顿的纯血熊，曾经拿印刻着相似图案的戒指做赌注，在秋玉绝击败那家伙后，戒指便是她的了。

　　戒指还在吗？

　　秋玉绝摸了摸衣服内侧的口袋，那个存在感很低一直被她忽视的戒指，竟然真的在口袋里面。

　　白骞定定看着她。

　　秋玉绝：“你把它给我，我该给你什么？”

　　“我不需要你偿还我什么，我想给你，就给了。另外，不要让白蛰看到它。”白骞嗤之以鼻道。

　　秋玉绝觉得白骞不是很喜欢自己，但这份不喜欢，并不包含敌意，相反，他的态度是友善的。

　　“不要相信神明。”告知秋玉绝这里其实是能源塔的中心——中央控制室后，白骞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离开前，他留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告诫。

　　将戒指和项链放在一起，秋玉绝陷入沉思。

　　门外的撞击声让王慧卉尖叫起来：“他们要进来了！”

　　或许白骞的话，她不该全信。

　　可眼下这情形，信与不信，貌似没有差别。

　　不要相信神明……秋玉绝心里默默读着这句话，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乞求神灵掷骰子逆转命运，使她逃离困境的念头。

　　贺莲的身体，忽然出现严重的痉挛。

　　他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秋玉绝一阵心惊，她蹲下来，抓住贺莲狂颤的双手。

　　“贺莲……”

　　贺莲闭着眼，刺目的鲜血从鼻孔里流出。

　　“不，不该这样的。”

　　秋玉绝又急又怒，强忍着发脾气的念头，忍不住有些怨恨自己。

　　“秋秋，我们现在出去，向那些失控的原住民求饶好吗？我们做错了。”

　　“不行。”

　　“既然是因为我们进入了浮空之城的禁地，那些原住民才会发狂，那我们离开能源塔，再向他们认错道歉，说不定，事情就会有好转。”

　　秋玉绝沉默地握住贺莲青筋暴起的手。

　　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忽然浮现在王慧卉的脑海内。

　　“秋秋，我想起来了，我做过的梦！你听我说……”

　　王慧卉的口吻十分委屈，紧张的心情，让她控制不住地说个没完，她警告秋玉绝，事情的走向正在变得糟糕，或许秋玉绝应该出去，用实际行动换回原住民的好感。

　　“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你的梦，告诉你这样做，就可以平安无事吗？”秋玉绝站起身来，与王慧卉对视。

　　“你之前都信我的！”

　　“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

　　“你梦中跪地求饶的那个人，不像我。”

　　王慧卉神色慌乱：“梦里，我们也经历了这样的事，真的，那时候，向那些原住民道歉就没事了，你要信我，真的是这样！”

　　“我不会跪下来求别人。”秋玉绝目光锐利地盯着王慧卉，“你的梦里有几个人？最后活下来的都有谁？”

　　“唔……我没看见……等等，过一会儿，我就能想起来了。”

　　秋玉绝：“如果贺莲也出现在你的梦里，他是活着的吗？”

　　失去控制的原住民堵在中央控制室的外面，焦躁不安地在门口踱来踱去，肉|体和重物相撞发出的咚咚声，一下又一下。

　　咚——

　　这一声格外的响，王慧卉被吓得险些心脏停跳。

　　秋玉绝走到总控制台前，正要任性地按下一大堆作用不明的按钮，头顶的天花板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我叫于栢，下面的，你是不是也是神明代言人？”

　　惊慌失措哭泣着的王慧卉，仰起头：“诶？”

　　于栢屈着身体躲在管道里，声音洪亮：“你们好像在吵架，在吵什么？算了，我不关心这个。我就问你们一件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军部救人？”

　　“说来听听。”秋玉绝的手指悬在按钮上面。

　　于栢：“我这里有一个神灵赠予的小道具，当我喊出对应的口号，就能送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前往任意一个我之前去过的地方，不过有一定概率，抵达目的地会发生偏离。”

　　“好。”秋玉绝答应得干脆。

　　王慧卉看一眼摇摇欲坠的门：“我愿意和你去救人。”

　　秋玉绝走到贺莲跟前，弯下腰，将他背起来。

　　于栢大吼一声：“我是一只飞翔的大鸟啊啊！”

　　眼前有如放置了一块万花筒的彩片，眨眼的功夫，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图形一晃而过，秋玉绝有种错觉，仿佛她也变成了平面上变幻无穷的图案，比光的速度，还要快得扭曲变化着。

　　目的地出现了一定概率的偏离。

　　他们没有抵达军部的大本营。

　　而是来到了殉道者的总基地，位于形似展翅欲飞的蝴蝶的浮空之城向前延展出去的触须左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