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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蔡京在忘鱼阁下棋。
对面是一位面如冠玉貌若桃花的翩翩公子,犹豫的间落了子,抬头时带着稚气未脱腼腆的笑容。
而蔡京此时却无心看他的笑容。
轻抚发须,道“诸葛与我,是好友,此刻却故人相残,倒真可惜啊……”
方应看早就看出蔡京的心思,默骂“老狐狸”,口里却说:“委实可惜了,不妨来个缓兵之策?”
“哦?”蔡京露出有兴趣的样子,“你且说说看。”
——杀人不染血,才是真正的一流杀手。
像蔡京就是。
方应看顺着他的意,接下话头,“信。”
“哈哈哈。”蔡京朗声笑道,“小侯爷,做人不可断后路。”
“我还半句没说,只需拖延到大局已定,朋友还是可以做的。”他露出一个笑,像极了期待表扬的孩子,带着点淡淡的骄傲和忐忑。
“六扇门人手众多,怕是要一点差错没有,很难。”已过立夏,晚风里也带着点燥意,仿佛此刻方应看的心。
“各位捕头均有要务在身,怕是不方便赶来京城。”他淡然的用了肯定句,背着手站在窗前,白衣玉带,犹如出尘的白莲。
蔡京深知,养虎为患,但他还是没有放弃拉拢方应看,他有信心,养虎为用。
只是在这一刻,他怀疑了,这个只有二十二岁的少年,究竟有多深的心计。
“听闻小侯爷与六扇门的大捕头私交甚好?”蔡京扬手撒了一把鱼食,池子里的锦锂拼命的张着口抢夺。
“萍水相逢罢了。”
“呵。”他只是闷笑了一声,没再接话。
翌日,刑部报72名死刑犯凭空消失,六扇门三大捕头分头追捕。独独少了御赐的第一大捕头---无情。
虽然明知道两人对立,但方应看总有些私心不想与无情正面为敌。不料蔡京在皇上面前佯做好
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把无情留在了汴京。
这步棋下的并不高明。
蔡京在看到诸葛正我的时候就知道,无情留在汴京,对于他弊大于利。
次日,诸葛神侯染病暂住会静阁。
米公公一进门,就看见神通候方应看坐在桌边,对着一小碟的花生微笑。
方应看从来不吝惜笑容,对人也罢,对物也罢。
“让小侯爷久等了。”
“公公且坐。”方应看举手为米公公倒了酒,敬上。
“小侯爷的事,办妥了?”米公公也不推脱,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只怕是别伤到外人的好。”他眉头一簇,像是厌极了杀戮血腥的样子。
米公公吃到一颗变了味儿的,“呸”啐了口吐沫。
又剥了一粒花生,扔进嘴里,而后喝了口酒。
方应看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拨开壳,捻开红皮,再扔进口里。这样一颗又一颗。
米有桥身为宫人,再有权,也不过是个大内的太监头,他能将宝压在了眼前这个孩子的身上,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公公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方应看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迅速被他压制,望着米公公时候,尽是腼腆之色。
这就出了米公公的房间。
方应看的‘礼物’是和圣旨一起到的小楼。
圣旨无非是给无情一个待在小楼的堂而皇之的理由---为太后大寿抄写先帝的诗文。
相比之下,方小侯的礼物就更加奇怪一些。
一张药方。
竹叶一钱 石膏十钱 车前草三钱半夏十钱
麦门冬 四钱人参一钱 粳米 两钱 当归一钱
“公子又没生病,侯爷送药方来干什么?”白可儿小声嘟囔,公子虽然体弱,但送药方,多不吉利。
无情伸手接过方药,“这可是小侯爷送来的那份?”
“是。”
一张药方。
普通之极的药方。
乍一看来不过是些治疗伤寒、温病的常用药。不高明又医死不人,倒真像是哪家庸医的大作。
若不是藏头露脚方应看的笔锋,他会真相信这只是一张不高明的药方了。
无情冷笑,小侯爷送来的估计不会是治病,怕是叫人害病!
忽地眼前闪过那张笑吟吟的脸,无情握笔的手又紧了几分。
研了墨在纸上写下药名,而后又圈出半夏车前草麦门冬当归几样。
白可儿在一旁也看出些眉目。侯爷和公子似弟似友的关系,怕这次,侯爷又干了坏事。公子写下那几个药名,眉头就再也没舒展开,似乎比皇上的圣旨还要难受几分。
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无情依旧没说话,抬眼就看到方应看送的玉佩,心头又是一沉。
这次蔡京针对六扇门,估计是要下狠手了。现在诸葛正我被软禁皇宫,铁手追命他们又天各一方,自己又被困在六扇门,这一切方应看方小侯是出了不少力气吧?
前一夜
“世叔。”
桌前立着一位老人,捋着银白的胡须,神态十分凝重。他穿着白袍,黑色的边子一直由领部延至腰腹,虽不似青年般俊朗,但也有着老者的矍铄。
无情到桌边定睛一看,桌上一张展开的地图。
“铁手,追命,冷血”诸葛正我手指分别点了地图上三个方向。
无情顿时明白了六扇门现在的处境。
“不出三日,皇上上弹劾的圣旨必到。”诸葛正我青年时候过的惬意,而入仕途,足智多谋,深
得圣上喜爱。这一次,蔡京不知道怎么做了手脚,居然拿到了他的亲笔信,还是给金主的信。
叛国通敌的大帽子稳稳当当的盖下来了。
虽说诸葛正我一脸常色无意,无情却暗自替他着急着急。
“你在汴京,是福是祸还不好说。”诸葛正我很清楚蔡京若是栽赃,定不会那么容易的翻案。那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是自己的字体,偏就是一封卖国求荣的罪证。
他不想无情为他翻案。说不清是对这个国家失望还是对这个国家的人失望。他现在深信朝廷像是个巨大的漩涡,时刻张大嘴想要吞噬着一切,此刻脱身总好过做了亡国的旧臣。
他也不知道蔡京为什么会留无情在汴京。
无情从小就跟着他,说来像儿子一般,此刻他却护不了他周全。这样一个纯净心思的人并不适合留在朝廷。
他的黑白太过分明。他未能真无情,又不能洒然忘情,难免身受其苦。
“世叔,无情现今还能做些什么?”无情心思细腻,看着诸葛正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自己,顺着又想到儿时血腥的记忆。
那时候他不够强,所以什么都做不了;而现在,他够强了,但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都别做。信是蔡京给圣上的,他肯定有办法自圆其说。”
无情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房之前,无情偷偷拿了诸葛正我旧时写的诗文贴身藏好。
“公子。”白可儿手里大大小小的纸包,摇摇晃晃的进了门。
“公子,我在路上碰见小侯爷,他拉我进闵记买了这么许多,一定让我带回给公子。”何梵聪明伶俐看见方应看的轿子,就转进了小道,不料还是被方小侯抓个正着。
无情皱着眉目光转到桌子上的大包小包,又不由得生气,这方应看又耍什么花样。
杏仁酥,杏仁糖,椒盐杏仁,琥珀杏仁
这个小侯爷,做起事情来居然想个小孩子似的,先是药方再是杏仁。
信任?
那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方应看和今天巧笑着送他杏仁的,可是同一个人。无情自叹一口气,他与方应看间,谈何信任?他是太信任他是一个好敌人了,叫他疏忽不得。
方应看靠在天香楼的窗边朝着东面,六扇门隐藏在大片的民居里并不显眼。但他却一眼能看到,
他甚至觉得看到的就是那人的小楼。
“小侯爷这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蔡京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喧闹的茶楼。
方应看回头悄然一笑,目光却越过蔡京盯着侍卫们,在一瞬间,他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蔡大人。”拱手作了揖,招呼蔡京坐定,“那人不好说话,还未信得我们。这事,怕是很难
啊。”
“哦?小侯爷此刻说这样的话,是想为诸葛大人翻案?”
方应看是御赐的神通候,只有爵位,不必上朝议事。凡事都有个始末,皇上念旧情,没有立即定诸葛正我的罪,只将这个秘密调查的任务给了方应看。
一时间,方应看的位置似乎和蔡京对立起来。
“相爷多虑了,我是怕诸葛神侯在朝中脉络复杂,只怕有人纠缠。”方应看低头品着茶,不亏是汴京最大的茶楼,这明前龙井与宫内丝毫不差。
所谓“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无信无义正他为人处事的写照。
他没有不可以出卖的人,对蔡京,亦是如此。
方应看既希望除掉诸葛正我,又希望消减蔡京的势力,此二者若是结合,那再好不过。
蔡京造的那封假信,就是突破。
他给蔡京出主意栽赃,就是在等蔡京和诸葛正我的暗斗。
而蔡京在等诸葛正我申辩,只为得定个流放的罪名他好保这位老友一命。
世事总是存在着“不料”,诸葛正我看到那封信,只字未辩,但眉宇间透露的又不像是罪臣的心虚。
只是跪着时候将背挺得很直,像暴雨中新生的竹子一样,像是年轻时候一样,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蔡京总是会想起当时诸葛正我的表情,看到那枚印章时候,分明看到了他的颤抖。只是那么一瞬。出卖背叛,自打他进了朝堂,天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诸葛正我那一颤是对他狠狠一击,自此,他越发的狠毒起来。
“量谁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他们口中那个人,就是指当今圣上-----宋徽宗;而有人,当然是只六扇门大捕头----无情。
如果宋徽宗没有帝王的身份,他会是个书画界名家万古流芳,只可惜作为一个皇上,他只算是玩物丧志的昏君;
如果说蔡京没有在庙堂滚爬,他会是一个好的书法家,只可惜做为一个丞相,他只算是贪官奸臣;
有时候,身份是一个人的致命伤。
譬如无情。
无情如果只是在小楼抄写诗词,那么他是安全的。
但他在查案,因为他是个捕头,所以他必得以身犯险。
他当然相信诸葛正我不曾有过通敌的信件,但面对一个连诸葛小花自己都百口莫辩的信,无情只能从仿间查起。
仿,是门艺术,它比创作需要更多的精力。
仿要仿得像,不但要形似还要神似。
若是说仿的连本人都看不出来,那么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这样的人并不多。
此刻不比往日,皇上虽明里不说彻查诸葛先生,但暗地里早把六扇门的侍卫换了血。说明白点,
他现在也在被人监视着。
如果这样就困的住他,那么这个‘天下四大名捕’的名号就该让贤了。
江家几代做的都是仿制的生意,自有小院儿养着孩童开始磨练,十年八载的出了师,就分到各地
的店里工作。
“东家……”言老头见江宇愁眉不展看着门口有小半个时辰,外面这雨拼命的下,东家还能看出
个仙女来?
这边想着,真到是见一缕白衣映入眼帘,衣带飘扬走的飞快,近看不过十多岁的小童,一把伞撑的稳当,浑身竟没有一丝湿气。
小童进门就是一揖“江大哥。”孩童特有的甜糯清亮的嗓音。
江宇也一阵高兴,挥了挥手,言老头招呼着下人都避开了。
江宇这才开口:“不知小公子来有何指教?”
这江宇是才接管家里的生意不久,年少时候也是江湖中人。一次深陷囫囵被无情所救算是相识。
江宇也是个爽快人,无情见他没有商人的铜臭,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好友。
“我们公子,来让我问几句话。”来的小童,正是无情座下号称风云一刀童的白可儿。
“江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公子想问:仿字体,需学几年。”
“自小开始练需八年,且说是名人的字体,若普通人的字就带更多的风格,真学起来更是困难。”江宇家里四代做仿,可堪称天下一绝,但说仿个普通人的字让本人也看不出来,怎么也得练几年。做仿的人本不宜与官府交道,但江宇却不曾瞒过,所以无情特来和他打听。
“那印章呢?”
“刻章也是得几年功夫,不但要刻的像,选料也是很重要,这么说来要比仿字更难几分。”
“我都记下来了,谢谢江大哥了。”
“公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白可儿皓齿一咬红唇,“这会儿被人看的紧,不然也不会派我出来,我借口买纸才出得门来。”
“唉…难为你们公子了,若有还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江宇……”江宇一时激愤。前些天他得了方好砚,准备送去给无情,谁知被门口侍卫连推带搡的赶了出去。心料无情处境不好,但他又什么也帮不了。江湖中人,讲求个知恩图报。无情是江宇的救命恩人,这恩他怎么有不报之理?
今天见到来的是白可儿,那股子气愤又回了。
“公子知道江大哥义气,特来让我传话。”白可儿话还不曾说出口。
只见江宇一顿,示意他嘘声,而后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走字,又迅速用油纸包了些熟宣塞给白可儿。
白可儿立即明了,对着江宇点点头,甩开袍子就冲进雨里去。
江宇单手一拂,“哐啷”一声,茶碗翻到在桌上,热茶顺着桌边一路淌在地上。
“来人呐!”
言老头刚从后堂出来,就瞅见自己东家坐在太师椅上好不自在,“泡一壶好茶,有客人偏不从正
门走,咱也得懂这待客之道不是?”
言老头也不惊讶,收拾了方才桌子上的残局,进里屋端出一壶茶重新搁在桌上。
“我们这小店卖的不过是文房之物,不卖瓦片。”江宇这话虽声音不大,但用了三分内力,相信屋顶上的人定能听的真真切切。
“哈哈哈,想不到江老板还是内家高手。”只见一华服男子笑着进了店门,一身白袍,只在边子
上滚了一层银色,不知用了多少黑线在白底子里若隐若现,居然像是一幅水墨画。来着迈步轻
盈,一双方靴上没沾半点水渍。
“在下不过是恰巧路过,看见崖余的童子,才好奇进来。”
江宇不是没见过达官显贵之人,拿了燕窝当漱口水装富贵的,拍惊堂木审案子吹胡子瞪眼的摆气势的,都没有眼前这位来的气派。举手投足间都体现了他良好的教养和不凡的地位。
“既然是无情公子的朋友,不妨把屋顶那位也请进来一起说话。”
“让江老板见笑了,彭尖来不下来?”
江宇听见这名字浑身一震,那就是彭尖,五虎彭门上一代掌门人彭尖,刀法名满天下的彭尖,竟然只是这位华服公子的侍卫。
“江宇见过小侯爷。”江宇是江湖混久了,虽说是做文房生意,但离儒商还差的老远。明知平民对王侯理应行的是跪拜之礼,他却拱手一拜,倒有了几分挑衅之意,显出几分泼皮的样子懒洋洋看着方应看。
被看出身份方应看也不在意,冷眼看着江宇,心中哧鼻,哼,还有几分胆色。
“听说江老板得了一方好砚要给崖余送去,谁料侍卫给挡下了。”方应看径自坐在主位,端起茶碗,用盖儿拨开上面漂浮的茶叶,在鼻子底下嗅了一嗅又放回原处。
“劳侯爷费心了,改天在下就给无情公子送去。”
“崖余的事情,我自当关心,不麻烦江老板走一趟,本侯帮你带去好了。”他对着江宇微微一笑,这一屋子的阴霾都去了不少。
方应看软哝的语调,温文尔雅的笑,能使千万人轻易地放下心中的怀疑,甚至还会对‘怀疑了他’而感到一丝愧疚。一声声崖余叫的真切,江宇只得把砚台包好递给一旁的彭尖。
方应看这才满意的一点头,从容的出了店门。
江宇软瘫在椅子上,以他的功力发现彭尖偷听是根本不可能,但偏这大雨帮了个小忙。刚才和白可儿的话他们究竟听去了多少?
那个温文尔雅的小侯爷究竟是敌是友?这一趟来,又究竟图个什么?不会是只为那一方临潭的洮河砚吧!
白可儿进了小楼连忙把油纸包给了无情。
无情开了包裹,宣纸里躺着一方印章和一张字条。
这样简单的一方印章,却判定了诸葛正我通敌叛国。但谁又知道这方印章已经在城外的柳亭地下躺了一年之久?
无情摩挲着碧色的印章,印泥的红色渗入其中。比起别的正常的印章,这方短且窄。
字条写着一串蝇头小楷
一章改两印且非名家之作
旧章改动,需要把渗入颜色的部分切除,所以短;
若是把一方该为两个,只能从中间劈开,所以显窄。
诸葛正我四个字本应该用方章,但偏偏用了长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另一方印章又会在哪?
童子点了灯,无情对着灯光才发现印章左下角有一处缺口,但异常光滑,可见是经常摩挲之故。
无情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拿起纸条在烛火上一晃,火舌立刻舔上来……
看着已经化作灰烬的密书,蔡京一扬手,黑灰色的粉末在空中散开。
诸葛正我坐在他对面,没有动。
“是不是该告诉你,你有一个好徒弟?”蔡京在锦帕上擦了擦手,饶有兴趣的看着诸葛正我。
“呵呵,这个我二十年前就知道了。”他依旧穿着带黑边的白袍,屋内的烛火微弱的光亮似乎让
身上的黑白也不那么分明了。
世间本无纯粹的黑白,宽泛的灰色,才是最好的自保。
“你好自为之。”蔡京被莫名窜上来的火苗烤的难受,一皱眉“告辞了。”
“那句话我也送给你。”诸葛正我的声音不大,只在蔡京左脚迈出门时候才开口。
蔡京没回头,也没停顿走进了连绵的雨水中。
有时候蔡京很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
比如他确信诸葛正我在御书房那一震是因为他,而不是当时留下设计的方向。他也确信,即使是被关在宫里,诸葛正我还是洞悉着事情的发展。天大的笑话,诸葛正我怎么可能去怀疑宝贝徒弟而漏掉了他?
无情和江家老宅的人有了联系,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他深刻的体会了留下无情的错,而还错的实属不该,但这个错不是没办法改正。
他低头吩咐了旁边“天下第七”几句,又转身去御书房。
“来者何人,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小太监一脸正气嗓音也有些陌生,蔡京定睛一看,到果真是个生面孔。
“大胆!你这哪里来的不知规矩的东西!”蔡京一吼亮出令牌,小太监腿软,这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着“相爷饶命啊,小的第一天当值,有得罪的地方请相爷大人有大量……”
“米公公呢?谁调你过来的?”蔡京心中那把无名业火烧得更凶了,极其不耐烦的踢了小太监一脚。
小太监倒也机灵,一声不吭的接下蔡京这一脚,默默擦了冷汗,才回道“公公在里面伺候着呢,皇上与小侯爷议事叫我在外面守着。相爷您等会,我这就进去通报。”
一骨碌爬起来就往书房方向跑。
蔡京拉拢方应看,看上的就是他的才智和他背后的武林地位。他收服了方应看,那么方吟歌的势力也就为他所用。
而今看来,方应看越来越在他的掌控之外了。
方应看并不惊讶蔡京的突然出现,或者说他就是在等蔡京的出现。
在蔡京一步步试探中,小侯爷都在用完美的回答来彰显着他还是忠心不二。
两人一起出了御书房。
“今天你去了云霄轩?”
“是。”
“见到无情的童子了?”
“是。”
在蔡京面前,方应看一定不会多说一个字。蔡京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有着灵敏的嗅觉时刻寻找着蛛丝马迹。
“小侯爷现在有何打算?”
“静观其变。”方应看微笑着抬起头,眼里尽是自信的光芒。
那光芒刺的蔡京不由得焦躁起来。现在无情查不到,但保不准以后查不到。那必将会有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在传给皇上之前,不是落在蔡京手里就会是落在方应看那里。
如果不想有任何的意外,他别无选择。
“听说天香楼到了一批好茶。不知小侯爷是否有兴趣?”
“说是武夷山顶子上那几株大红袍?”方应看露出孩童般纯洁的笑容,像是怀揣着期待之情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蔡京。
“呵,大红袍是进贡给圣上之物。明天侯爷去就知道了。”说到圣上的时候,蔡京拱了拱手,但整个说话的过程,他只看着前方的路。
六扇门
“成捕头,这是小侯爷叫小的送来的。”任劳双手捧着砚台立在无情面前。
一方砚台,正是那一方临潭的洮河砚!
无情眉头一皱,没接任劳手里的东西,只在轮椅滑过他身边的时候,朗声道“多谢侯爷好意,无情无功不受禄,这砚台还请收回去吧。”
任劳只将动作转了个身,依旧面对着无情,“侯爷说:江老板最近安好。”
无情冷面接过砚台,任劳咧嘴一笑,“侯爷还真了解成捕头。”作了揖就退了出去。
无情从礼盒里拿出砚台,砚是好砚,边沿做装饰的部分刻了幅简单的画。
寥寥数笔勾勒出翠色的枝桠和一些淡红色花。风雅之物,多半会选择梅兰竹菊四君子作为点缀,
此砚却单画了碧桃。
碧桃绕观春风静,柔栌摇汀夕照微
方应看此刻送来这方砚台,劝他离京的意思溢于言表。
无情放下砚台,拿出了印章,手在破损的边角摩挲。
此时无论方应看的角色是敌是友,他都不能逃,他也没有地方可逃。明知道印章就是为诸葛正我脱罪的证据,却迟迟想不出其中的联系,他把印章捏的越发的狠,直到感觉那四方的棱角嵌入肉里微微的疼。
“公子。”一位老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无情把印章收回袖拢,转身对着门口。
“公子,今个天燥的很,我熬了绿豆汤,午睡前喝了吧。”张妈是厨娘李大娘手帕之交,李大娘媳妇生孩子,她过来顶两天工。
“嗯。”无情浅笑,“劳烦了。”
张妈也是个豪爽的妇人,见他这么客气道“这有什么麻烦!”
天香楼内丝竹巧笑声不断。
蔡京在申时才姗姗来迟。
方应看起立一拜,“相爷来了。”他选了最靠窗的位置,肆意的阳光敛去了不少,只剩橘色的夕阳。这是城里最高的茶楼,坐在这样的位置,整个汴京城的概貌都能看清。
“小侯爷来的早啊。”蔡京捋须,坐在了方应看对面的位置。
“相爷说有好东西,忍不住就来了。”他抿嘴一笑,讨巧又不过分,语气里带着小孩对大人撒娇的感觉。
蔡京也一笑,“小侯爷可看好了,别错过好戏。”示意侍卫都撤了下去。
茶娘巧笑倩兮,目光不住徘徊在这位华服少年身上。
“倩娘可要看好水 ,这才开封的陈年雪水,经不起这么煮。”蔡京有意提点,倩娘低头脸红,手里翻转着沸水烫了杯子,又将雪水倒进茶壶,如跳舞一般点在面前数个小茶碗里。
这第一道,是洗茶。
光是这洗茶的水,就足够令人垂涎。倩娘又开始点第二道,大红袍味浓,可以泡至七八道依旧有味,但要说最上好的,那真真就是这第二道。
倩娘把点好的茶放在两人面前,蔡京做了个‘请’的动作低头饮茶。
喝茶有喝茶的规矩,一口叫牛饮,两口叫驴饮,这三口才是品。
这一小碗,嘬三口。
看着城东那片火光越来越强烈,蔡京的茶喝的越发的有滋有味。他毫不掩饰的紧盯着那火,见证它慢慢的吞噬着小楼。
原来,这才是蔡京叫方应看看的好戏。
方应看尽管喝茶,只在偶尔抬头时候淡漠的瞟一眼那团火。
蔡京的眼光在火势和方应看的脸色上来回调转,方小侯面如常色的与他谈古论今。
这一壶茶,喝了一个多时辰。
蔡京看着火光吞噬了整个六扇门的时候才松了口,两人一起出了天香楼,小侯爷鞠身一拜,“今
天多谢相爷款待。”
“哈哈哈,小侯爷怎么客气起来了。”蔡京哈哈大笑,捋着胡子,“侯爷果然是识大体的人
才!”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上了轿子。
方应看随后也上了自己的轿子。
无情被无边的火焰烤的难受,身体却在床榻上动不了一分。火光把屋里映成亮堂堂的橙色,窗纸上火舌狰狞,被火苗燎到的地方渐渐开始蜷曲,发黄直到成为焦黑。
就连空气也开始发烫,灼烧着他的肺。
视线落在了桌上的小碗,绿豆汤。
堂堂六扇门的大捕头,居然是死在平凡的绿豆汤下。
无情试着发力,但酸软的身体甚至连动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一个黑影从小窗冲了进来。
方应看。
“崖余你在么?”方应看从来没如此狼狈过,身上的白衣被烟火燎的发黑,连白皙的脸上都有了黑色的印记。
无情没有想过,这样的时刻,会见到这样的方应看。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
方应看扑在床前,搂了无情在怀里,随手抓了旁边的薄被把人裹紧,又把茶壶里所有的水从头淋
下,纵身跳出窗口奋力冲出火海。
一位神色匆匆的侍卫在蔡京说了几句话,蔡京神情冷峻。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妇孺哭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尤为突出。
听到这样哭声令蔡京更加烦躁,他对身边的人吼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人立刻向方应看的轿子跑去,没一会,又回来了。
“报告相爷,侯爷的轿子撞伤个孩子,那孩子的娘吓的又哭又闹,侯爷给人道歉了又给了些银子可算不闹了。”
蔡京闭着眼睛靠在垫子上,嗯了一声。
鸣凤山庄
方应看踹开卧房的大门,把怀里的人平放在床上,拉了锦被盖住。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来人呐……”
话刚一出口,就对着无情的清亮的眸子。
后半句话就卡在喉咙里没喊出来。
无情慢慢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三分淡然三分讥诮三分嘲弄的笑。
“劳烦侯爷了。”
方应看对着无情这样的笑容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只是那笑里含着三分怅然三分无奈三分沮丧。
“可以动了么?”方应看移开视线,在屋外打了冷水进来,擦了擦脸,在柜里翻出件旧衣裳换了,才坐在床边跟无情说话。
“侯爷现在动手还来得及。”刚才的火好像把身体里的水分都蒸干了,无情的声音有点哑,嘴唇干燥的有些发白。
方应看没有追究他的所闻非所答,只拿了杯茶,让无情倚在他胸口,一点点喂了进去。
“侯爷这段时间多次提点,究竟想要无情怎么样?”无情苍白的脸色衬着双眸愈发黑得深邃像是蚀骨的毒,一直侵袭到他骨髓里去。
良久方应看才开口,沙哑着嗓子说道“成捕头多心了。这园子是家父留下的,成捕头放心住不会有外人来打扰,童子应该也在路上了。相信成捕头不会乱走吧?”
“呵呵,我这算诈尸还是畏罪潜逃?”无情早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所以也没开口问清楚童子的事情。
“诸葛神侯被告通敌叛国,六扇门起火,他的大徒弟被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救走,你说这是算什么?”方应看转头对着无情一笑,如盛夏里的白莲花,繁华世事都在清水里洗净只剩得那一抹纯洁无染。
他大步踏出了鸣凤山庄,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无情半夜里就发起高烧,只觉得有人悉心照料,梦魇时候更当是救命稻草紧抓住不放。
火光勾起了童年的记忆,似乎回到了六岁那年,也是无尽的火光,仿佛地狱一般的煎熬。鲜红的血液,窒息的热浪,几乎要把人逼疯。
是谁?
那个白衣人是谁?
越是想要看清楚,就越是模糊,干涸的嗓子发不出声响,只剩得双手牢牢固定住唯一的希望。
……
恍然睁开眼睛,周遭的空气是属于夏夜里的清凉,梦,终究会过去了。
忽地有人拿着手巾为他擦了擦汗。
夜色正好,月光透过半开窗照亮了大半天地,只是那人逆光一时看不清模样。
就在他转身挂手巾的时候,无情摸出了柳叶刀捏在指间。那人也疲乏至极,袖子擦过额上的细汗,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随手扯了腰带去了外衣。又端着水杯抱着无情一口口喂,无情只道是渴急,没喝两口就呛着。趁着那人为他抚背之际,柳叶刀便举在了白皙的颈上。
“你不是走了么?”无情开口说道,那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峻。
“我又回来了。”
方应看没在意脖子上的刀,任凭血液顺着刀刃滴在了锦被上。他却依旧淡然,似乎还带着点宽容。
无情看着方应看从容的抚上自己的肩头,顺着胳膊到了手腕,就拿掉了那把柳叶刀。他没有坚
持,这样的情况,方应看能杀他千回百会。
白可儿鸡鸣时候才到了山庄直奔煮笑园。刚到窗前,就看见这样一幅怪异的画面。
方应看披着外衣似睡非睡的靠在床边。那白色的袍子皱皱巴巴不说,还带着点点血渍。眉眼间难掩疲惫之态,与往日清雅俊秀的小侯爷不可同日而语。无情到是安稳的躺在床上,锦被玉枕。
但究竟是公子伤了侯爷,还是侯爷伤到了公子?白可儿脑中晃过无数想法,断然不敢贸然行事。
捡了颗石头从角落里扔进房间。
“谁!”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传递来的威严和压迫感没有丢失一丝一毫。
方应看迅速的进入戒备状态,扫视周围,暗中移了步子档在无情前面。
白可儿见状放下疑心,扬声道“侯爷,是我。”
方应看只小声道,“进来吧。”并没有动。
白可儿冷眼瞧着方应看的小动作。侯爷对公子,说好,那是极好要比挚友还多几分温情,说坏,那真就是势不两立大大出手。今天能看见侯爷以身护公子安全,也难保他日看不见侯爷亲自动刀。
见来者真是白可儿,方应看放下戒心才退开一步,“半夜里烧起来了,园子里的药材估计是用不成了,要是再烧起来还是去买点药材。”
“是。”可儿一听无情半夜里发烧,眼眶都红了,忙到床边看着无情。
“你们现在的情况,不宜招摇小心点好。”
白可儿一心扑在无情身上,哪里还听的进去,只嗯了一声,不再多话。方应看也没多说,阖门走了。
不消半个时辰,无情便醒来了,只是咳嗽个不停,白可儿一听大叫不好,公子的旧疾范了。一肚子的疑问也来不及问,急急忙忙乔装回城里买药材。
无情虽不在意身上的病,但也想知道城里的状况,也就由了白可儿去。
一进城,他就听见昨天那把火传的沸沸扬扬,诸多版本。堂堂六扇门的大捕头,居然被传成了外族奸细,白可儿恨不得打碎这些造谣的人的牙,但深知公子个性,还是默默拐进了巷子的药铺。
白纸黑字的封条贴在门上,红色的官印在清晨的露水里格外鲜亮。
一连跑了好几家,都是同样的情况。眼见着无情咳的那么严重,白可儿一咬牙,找了个小铺子翻墙进去,在黑漆漆的药房里摸索。
“谁?!”响亮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白可儿一个转身,无声无息的到了那人背后,手中的匕首也到了那人的脖子。
“在下只求药,不会伤人。”
那人立刻颤巍巍的说“少侠,昨晚上官兵把药全收光了,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变出药材啊。”
“一点都没有?”
“就这方圆百里,小哥要能找出一点药材,那真就是奇迹了。”听和白可儿的声音软下来,那人口里的少侠也变成了小哥。
“掌柜的多有得罪,我家公子哮喘犯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白可儿松了手劲,终究不是当贼
的料,人还没怎么他就先认错了。
“我哪里是掌柜的,昨晚上就来封了铺子,掌柜的一并给带走了。”白可儿送了手,亮出火折子,那人一身粗布蓝衣看样子是铺里的学徒。
“真的一点药都没了?”
“有是有,怕你用不上。”那人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小盒,也就姑娘家用的胭脂盒,递给了白可儿,“打小姐上回配的烫伤药,官兵当是胭脂踢到这了。”
有用没有总算是找到一点,白可儿再三道谢。
这一纠缠,眼看就过了晌午,白可儿不敢在路上再做耽误直奔鸣凤山庄去。回去时候把路上的见闻一一说给无情听。
无情心中一片了然,这是蔡京的圈套,他若是死了,那么便没人会给诸葛正我翻案,他若是没死,如今这个通敌叛国的帽子诸葛正我更是没办法拿掉。
那方应看这一出人情戏,究竟是蔡京编排的,还是演来给谁看的呢?
看着昨天方应看丢下的外袍,边角还留着被火烧焦的痕迹,胳膊那块燎去了一大块。又想到昨晚上彻夜未眠的照顾自己,无情心里琢磨,侯爷这场戏,未免做的牺牲太过大了点?
一阵气闷,手紧紧捏住外袍,想要克制剧烈的颤动,却还是抵不住开始不住的咳嗽。从小楼里出来的狼狈,贴身的药丸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无情倒也不在乎这些,这病也不是一两天了,死不
了。
但白可儿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出了园子。
“这么急是干什么呢?”白可儿本来出门就是寻方应看去的,这会儿居然迎面就撞上了。
“侯爷,公子旧疾犯了,小侯爷快去看看。”白可儿没多想,就是全天下都没有药的,方小侯那里肯定有。
方应看心像是被什么扎了。想起昨夜里无情梦魇时候紧紧抓住自己和时不时的呓语,他似乎尝到了被扼住咽喉的感觉。
从来都是他在玩人心,居高临下从容自若;蓦地却叫人攥住了自己的心,那种无助的痛苦让他想要逃避。
于是他真的逃走了。
但他还是又来了。
只过去了不到四个时辰,等不到天黑就鬼使神差的来了。往日里结交无情,只因为他地位特别,谁知那佯装的七分热情三分敬佩,此刻却发现全成了真,而今这份挂心来的不清不楚,只觉得若是不见着他平安就不会好。
蔡京封药的事他一回去就知道了,当时还没想到他的意图,白可儿一说无情的旧疾,他才恍然转而又是疑惑,蔡京怎么会知道无情有旧疾?
没进屋就听见无情的咳嗽声,那咳的方式他太熟悉了。
“你们公子是哮喘?”
“是,说儿时就捞下病根。”
“去拿碗热水来。”方应看挥了下衣袖打发了白可儿去,推门进了屋子就看见无情捏着自己的外袍。
霎时间心里涌出些躁动,不管不顾的上前,把人环在怀里,一连按下摩双侧合谷、内关、风池、天突、膻中等穴位,缓缓施以内力。
待到无情的状况好转,才送了手,抬眼就对上了无情的眼睛。
方小侯爷此时看到的可不是成大捕头冷峻的眼神,明知道是方才的咳嗽涌出的泪水激的他眼眶发红,但摆在眼前只有无情泪眼迷蒙样子。
无情身形瘦弱外表非常冷静,脸色苍白,但也是温文里透露杀气,方应看哪里见过这般柔弱的无情?情不自禁伸手拢了他进怀里,喃喃道“崖余,崖余你跟我回去,我有办法治好你。”
无情大方应看六年,他在火海里挣扎的时候,正是方应看呱呱落地,但他从来没有因为年龄而方应看的时候。如今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温柔许诺,扶助身体的怀抱也有了押亵的意思,猛的推开。
方应看眼里划过一阵怅然若失,随即迅速被清明所代替。
白可儿今天第二次被两个人吓到,认定了方应看在欺辱无情,但也知道强攻不行,只能用巧攻,放碗时候顺了桌上的毛笔,藏在袖中。
“侯爷,水拿来了。”他这一叫,方应看把目光由无情身上移向了桌上的碗,只消那么一刻,白可儿出手了。
左手三只手指扣紧笔尖劈向方应看后脑凤池穴,方应看并没有带武器,只拿衣袖直面扫过他。
此时他前脚一滑开半丈后腿半屈,躲开那一扫,而后腿发力,转攻方应看胸口灵虚穴。等手离灵虚穴还有一尺,他突然把手里的毛笔转向,登时灵虚穴就在眼前。
这一套动作他做的极其巧妙,若是一般人,早已被毛笔点到穴位,但方应看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离灵虚穴之有咫尺时候,他的左手就抓住了白可儿的手臂定住他的动作,右侧在腰间出手,眼看就要打在了白可儿胸膛。
无情虽是虚弱,但怎么看得了两人在面前厮杀,苦于近身暗器又用不得,只好运气扬起手臂,想把两人振开。
此时,那两人的较量可算是两败俱伤。
原来方应看和白可儿看见无情出手都同时彻了内力,两人均被反噬,白可儿退后一大步脸涨红不
断的气喘,方应看也默默压下身体的不适。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白可儿喘气的声音。
方小侯朝着白可儿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起身拿出随身带的瓷瓶,倒出一粒白色的丸子。和着刚拿来的半碗热水研开,亲自端去给无情。
“不劳侯爷大架,无情受不起。”见无情这么说,方应看温和的笑容依旧看不出一丝破绽,只将碗递给了白可儿。
“这只是做暂时之用,成大捕头的药,本侯还是有办法的。”说罢把刚才的瓷瓶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出了门去。
方应看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他一直秉承着笑脸不挨打的道理,笑容成了他最好的武器。
刚才那一放,却充满了浓浓的怒气。
他不清楚自己是在恼谁,是无情的冷淡,亦或者是自己的失控。
似乎有些事情往着不明的方向发展,仔细回想当初给无情送药方只是一时兴起的话,后面亲自讨来的重新画的砚台又算是什么,冒险冲进火场救人又是什么?
往日的细节一一浮现,无情的一笑一扬眉一怒一瞪眼居然牢记在心。在邂逅了千百个惊鸿的瞬间,自此,他遍驻进了心间,永不相忘。
席卷而来的记忆证明了,他方应看,对一个男人动了情。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觉得刚才的迷茫被躁动代替充斥着全身。
即使是这初夏的夜晚,寒气围绕。方应看忽略了手臂上火辣辣地疼,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他
走近院里的古井,把衣襟別在腰上,伸手去拉井绳。
这井打的极深,即使盛夏井也水透凉。
这水不是用来喝的。
方应看解开身上的束缚,脱了上衣,露出白皙的皮肤,他将整桶的水自上而下倒在身上。就这样一桶一桶的浇了下来,冰冷的井水也浇熄了刚才的冲动,一切好像有恢复了正常。
无情靠在床上,透过半开的窗正好能看他。方应看并不避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无情,无情也不退缩,就那么看着他将水一桶桶淋下。
有小半柱香的时间,无情终于放弃,对旁边的白可儿说,“关窗。”
白可儿的手刚扶上窗,方应看已然到了窗前。
那是属于青年的身体,健壮而美好,不同于女人的丰盈窈窕,他的肌肉的纹理更加清晰紧致,白
可儿的目光落在了方应看的胳膊。
丝绸绑住的胳膊在漫漫渗出血色,而后又被水晕开。
看到侯爷的坚持,他退开一步让两人依旧能对视。
近看才发现方应看的嘴唇有些泛紫,果真没有用一分内力抵抗,无情眯了眼,三分讥诮道:“呵呵,侯爷的戏是不是过火了?”
“戏里这份罪为谁受,还望崖余记着。”方应看依旧温文尔雅从容淡然的说完,披了外袍转身往外走。
无情最熟悉的莫过方应看的背影,方小侯爷总是在最佳的时刻全身而退,留下那一抹白色的背影。或喜悦或悲伤,那个背影总是能比他的脸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丝质的外袍在接触到背上的水分,有些粘腻的贴在了皮肤上,还隐隐透着肤色。方应看走的稳健每一步都坚定从容,起步,落脚,如此。
就这样一步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这个背影并不特别,但给无情留下来深刻的印象。那是青年特有的傲气和野心,在夕阳里镀上了金色的光芒。
饿。。。听说这篇很文艺?
我偷偷的写偷偷地发吧。。。谁看到是个缘分,留个印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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