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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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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优貌无盐,性子寡淡,来到屏山后找不到合适的小工,光是打些山货并不足以过活。屏山赌风盛行,上至县官,下至走卒,无一不赌。赌坊牌馆更是数不胜数,赌徒多了,老赖自然也多,她恰巧下手狠辣,便在堂子里做些帮老板收债的活计。
开始那些欠债的老赖根本不把伏优放在眼里,区区一个长相丑陋的弱女子,也敢来做收债的打手,可笑至极。
直至好些被追债的烂赌鬼要么悄无声息就失了行踪,要么不着寸缕被弃尸于荒野,但凡是落在伏优手中的,无一人得了好下场。
短短几月,整个屏山的堂子都知道了这号人物。也因为这个,明清没少给伏优脸色看。本是一柄暗刃,如今搞得众人皆知。
又是一日清晨,伏优洗干净脸草草刷了牙,拿起前两日摘的涩嘴的野果当做早饭吃了起来。眸光扫过趴在一旁的狐狸,伏优脚步渐缓,原本往门外走着突然转了方向去了厨房。
片刻后她拿了两枚鸡蛋放在狐狸面前,晃晃悠悠的鸡蛋在泥地上滚了滚,沾了些泥巴便停住了。
“吃吧。”伏优咬着果子含糊道。本以为狐狸会感恩戴德,迫不及待的吞下鸡蛋,没成想狐狸用爪子拨弄了两下,便不再理睬。
伏优拧着眉自言自语:“不会吃?”狐狸耳朵抖动一下,懒得反应。只见伏优拿起一枚鸡蛋,张大嘴,做出吞的动作。重复几次,终于引起了狐狸的注意。
狐狸极通人性的看了看沾泥的鸡蛋,又看了看一直吞蛋的伏优,像是妥协一般。怕她不够吃,用爪子将另一枚鸡蛋也推到伏优面前,接着便老神在在的双爪搭在一起,平静的看着伏优。周身的气息,活像个行木将朽的老人,枯燥无味的等待大限之日的到来。
伏优默默拿起两枚鸡蛋站起身,居高临下片刻后,转身进了厨房。狐狸以为到此为止了,没想到面前突然就多了一碗蛋花,碗中还插着竹管。
真是盛情难却……穗穗勉为其难吸了一口人间糟粕,一息的功夫都没有便干呕了出来。
还没吐完就被伏优掐住了脸,蛋液顺着皮毛往下滴,她细细打量穗穗,慢吞吞道:“山猪吃不了细糠,野狐狸没吃过鸡蛋?”
穗穗沉默,挣开伏优的手,低头又吸了一口,直接呕在了伏优的布鞋上,黄灿灿的一滩,腥气的很。伏优皱着眉头蹲下,嘴里咬着果子腾出两只手抱起狐狸,在穗穗疑惑之际兀的被翻身摁在了鞋面上。原本洗白的狐狸被蛋液和泥巴裹得均匀,穗穗不住的抖动起来,整只狐都难受。没毛的背上沾着秽物,痒得很。
再瞧天边,已渐现橙光,伏优不再闹腾狐狸,而是拿起水磨旁戗着的镰刀出门了。
今日该去收债了,本要是在今日之前收到老板的口信便不用去了,若是没有口信,那就是轮着她去收命了。
到了地方,伏优松松衣襟,看了看这一览无遗的破屋子,一个穿着破旧的女子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缩在墙角不敢说话。
先前伏优破门而入,被吓破胆的母子二人一个劲的尖叫,被伏优狠狠教训后才闭了嘴。
“您大人有大量,烂赌鬼欠您的债该让他去还,我们母子二人未曾享用过您一厘钱,您就放过我们罢!”女子忍了又忍,明明惊恐至极,为了怀中的孩子还是战战兢兢的开口讨饶。
伏优将镰刀放在破旧的桌上,四下又瞧了瞧:“有刀吗?”
“有。”话音刚落,便被捂住了嘴。
大胆出声的孩子,使劲挣脱母亲的怀抱,一字一句道:“有刀,在床底下!”伏优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平静道:“拿给我。”
“川儿……”女子细尖的音节从嗓子眼中挤出来,她担忧恐惧的盯着伏优,生怕伏优会对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毕竟在她家烂赌鬼眼中,她的孩子也是可以抵债套/现的筹码。
男孩从床下掏出块破布,打开后将磨得锃亮的菜刀递到伏优面前:“你会杀了他吗?”
“如果我说会呢?”
“那我会记得你的杀父之仇!”
伏优挑起眉,一如既往地平静:“我若是不来,你娘也会动手,到时你又待如何?”
“我娘生我养我,我的命都是我娘给的,我娘要做什么,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只会遵从她。即使她杀了我爹,我也什么都不会做。”
闻言,从方才就一直紧握双拳的女人,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淌下来,她哽咽道:“是娘对不起你。”
伏优理都未理哭的不能自已的女人,她定定看着面前的男孩:“多大了?”
“七岁。”
“七岁啊……也不小了,小小年纪,心思倒是重的很,你要是长成了,倒是个耍心机的个中好手。”
伏优奉命收债,取了赌鬼性命,便是赌场上的规矩,财不入袋,以命抵债。谁也说不出什么,若是这女子杀了丈夫,那便是违反律法,杀头的罪名,当儿子的不去劝阻,想平日里,概也是时常添油加醋,只望着父母互相残杀才是。烂赌的父亲,怯懦的母亲。
他只盼有人带他脱离苦海,却不去想他怯懦的母亲也会在危在旦夕时求债主饶他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