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桑小尼

27、心悦君兮君不知

　　“嗨，小西干嘛不进去啊，你怎么在这里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宣小野来到了石洋西的身边。宣小野本来是陪石洋西一起来的，只是忽然肚子疼就先去厕所解决生理需求了。但都过去快十分钟了，宣小野回来竟然

　　发现石洋西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雪景很是出神。

　　“嗯？哦，没事。难得下雪，这两天都没来得及看看。”

　　对啊，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积雪足够大家好好的玩打雪仗了。距离上次打雪仗怕是过去十年了吧。那时，爷爷还在中国工作，爸爸也似乎没那么忙，石洋子也才不过六七岁。那天，石洋西一觉起来大地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了，他兴奋地在院子里奔跑，还调皮地整个倒在地上打滚。被石洋西银铃般笑声吸引来的众人，都忽然玩兴大起，开始打起雪仗了。石洋西、爷爷、妈妈一头，爸爸是另一头，奶奶中立为大家的打气加油.....十年了，石洋西都快记不清了，现在想起来如同梦一场。

　　“小西，小西，又在想啥？外面太冷，我们进去吧。”

　　“好。”

　　再次陷入回忆的石洋西，这次终于被宣小野给叫醒了。算算时间，顾沫他们应该也差不多了，于是石洋西深吸一口气，调节了下情绪，带着宣小野一起往音乐教室走。

　　本来充满音乐艺术气息的教室，因为宣小野和顾沫两人聚头，开始变味儿了。顾沫热情地向宣小野介绍了白光，他开始还是有点好奇顾沫怎么在这里，更疑惑顾沫怎么和这个叫白光的学长这么熟。但马上又被顾沫带走节奏，对满屋子的乐器很是感兴趣，并被顾沫洗脑成功变成了白光的小迷弟。当然，一个温和谦逊的学长，还是很容易进入宣小野的法眼的。谁让宣小野和顾沫两个都是没心没肺，但又热情外向爱交友呢。

　　宣小野也是会些乐器的，不过是会弹吉他。吉他比较容易学，而且近些年也流行，挺受学生和年轻人喜欢的。虽然不像石洋西和何岚他们会玩“高级”的乐器，但宣小野玩的更接地气，更容易帮助自己撩妹。你看，顾沫知道宣小野会弹吉他的时候，他整个人的形象都变高大了，吵着让她表演一下。

　　“哈哈哈，顾沫，你的同学们还真是成绩又好，又多才多艺啊！”

　　白光不禁感叹，现在的孩子们，一茬比一茬优秀了。

　　“哈哈哈，哪里啊，宣小野就是个二愣子而已。”

　　“谁是二愣子？你才是大傻子。”

　　“喂，宣小野你找死啊，竟敢打的头。看我不弄死你！“

　　然后，顾沫追打喧嚣也的戏码就开始了。白光被他们逗得开怀大笑，连本来心情忧郁的石洋西也似乎好转了些。不知道怎们的，顾沫和宣小野说要去买饮料给大家喝，然后就离开了。剩下白光和石洋西，两人相对无言。

　　“学弟，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没有那两活宝的打闹，教室立马安静了，只是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钢琴声。白光忽然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地和石洋西说话。石洋西听到白光的话，没出声，只是抬头等他的下文。

　　“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表演了。”

　　“为什么”

　　“有些突发情况，可能明天下午开始就要请假了。”

　　“啊？那顾沫知道么？”

　　白光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小提琴，拿出丝巾开始小心擦拭。石洋西听到白光可能没法参加表演时，第一时间意识到的是顾沫会不会失望。白光虽然只和石洋西接触了两三次，但这个内向的男孩的有些小心思，他作为过来人还是略知一二的。

　　“顾沫是个好女孩，开朗活泼，关键是单纯善良。说实在的，我挺喜欢她。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我们的认识过程，很...意外，但也许是个缘分吧。”

　　白光忽然开始述说起自己和顾沫的相识过程了，看到石洋西认真聆听的样子和那随着自己的言语变化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我在想，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妹妹该多好啊。虽然很高兴认识你们大家，但是我马上毕业了，基本上过完元旦就很少回学校了，以后再见的机会就很少了。石洋西，我们两个虽然不是很熟，但上次你拉了一次小提琴，我才发现其实你比我有天分和才华，而我要学习的路还很长。”

　　石洋西就这么静静听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白光忽然要和自己说这些。

　　“我能感受到你是真的爱小提琴的，但参加元旦汇演确实不是自愿的吧，是为了顾沫？”

　　被当面戳穿的石洋西有些不好意思，没答应，但眼神明显闪烁了下。

　　“呵呵，别说我八卦，一开始顾沫拉着你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她男朋友，后来才知道...不过，你是喜欢她的吧？”

　　这会儿，石洋西彻底不淡定了，好像自己小心翼翼保护的秘密，忽然大白天下了，让他窘迫尴尬。再说，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这个少年儿也不清楚或者不懂这是不是喜欢。

　　“别害羞，也不用尴尬。每一个人都会在某个时候开始对那个人心动，想见她，想靠近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着自己的心情，因为她开心自己会更开心，如果她难过自己会更难过。经常会在夜里辗转难眠，想控制自己不去想，却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理性和克制都在心动那刻崩塌......”

　　白光缓缓述说着自己的感受，也仿佛道出了石洋西的心声。原来，这就是喜欢，石洋西早在那个夕阳西下的初见，就情不自禁地心动了。

　　“学弟，初恋真的很好，也很难。太多的第一次了，仿佛让你领略了世界的所有美好。但又太难了，以前听别人说或者看书上说，初恋短暂、稍纵即逝，是人生最大的确幸，却可能也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啊。”

　　白光忽然停顿了，似乎在感伤，似乎在后悔，似乎在回忆。

　　“学长,你还好吧？”

　　“啊？呵呵...没事。学弟，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有点感叹，但关键还是想告诉你，跟着自己的心走，珍惜当下，珍惜眼前的人。顾沫是个好女孩。”

　　“嗯。可是...”

　　“我知道，给她点时间，现在的她可能还不明白很多事。但是，我凭直觉她还是在乎你的，你也并非完全没机会。但喜欢不是占有，而是希望她过得好，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更像是白光讲给自己听的。

　　石洋西比谁都成熟，比谁都习惯被抛弃和孤独，早早就明白了爱和期待，恨和失望，拥有和失去。所以，他懂得白光的意思。如果两个人相互爱慕，也要珍惜当下每分每秒，否则可能缘分稍纵即逝。如果一方面并不像自己那样在乎，那么不是要去强制占有，而是站在远处默默祝福对方能幸福。此刻，但愿有一天顾沫眼中也能看到自己。

　　两个心中有小提琴、爱音乐的人，更容易惺惺相惜。虽只几面之缘，却就能共述心中的小秘密。石洋西没想到，白光竟然成了他日后能偶尔述说内心感受的好朋友。

　　等顾沫和宣小野回来，已经看到了石洋西很自然地和白光讨论着小提琴的技巧。别说顾沫，连宣小野都第一次看到石洋西第一次和除自己以外的别人自然、毫无防备的讲话交流。

　　顾沫和宣小野对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已经目瞪口呆了，真不明白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当事人呢，不但和白光对答自如，甚至都脸上挂起了少见的笑容。

　　难道是因为知音难觅，现在志趣相投的两人惺惺相惜了？

　　果然，顾沫在得知白光不能参加表演时很是难过。最后在三人合力的劝说下，才慢慢接受了。为此，白光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了顾沫，保证毕业后去上大学也会经常联系，青春不止友情不散。

　　“那，小西你准备选什么曲目？”好吧，这会儿白光连称呼都改了。

　　“额...没想好，上次的合奏肯定不能用了。那，学长有什么意见可以给我？”

　　顾沫和宣小野听着他们彼此称呼都变了，而且石洋西的回复难得谦逊礼貌，两个人脸上的微表情都能凑成一出完整的戏了。

　　接下来，两人讨论了很多曲目，顾沫和宣小野这些外行都有些听不懂。忽然，顾沫插嘴了：

　　“石洋西，要不就拉上次那首吧，我觉得很好听。”

　　“上次的那首？”

　　石洋西还在确认，其他两个人倒是好奇地看着他俩。白光想知道什么，宣小野好奇顾沫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石洋西拉小提琴了。

　　“嗯，我觉得那个好听啊，虽然不知道叫什么。”

　　石洋西拿起小提琴，就开始拉上次那首曲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

　　“《爱的礼赞》。”

　　白光马上回答了曲目名字，然后一副知道了什么的表情看着石洋西，搞得石洋西有点害羞。

　　“我也觉得挺好听。”

　　“那就这个吧，这首曲子在小提琴界至少排前五名，就是技术要求较高。但我相信小西肯定是可以。不过，如果表演这个曲子，最好和钢琴一起，那就相得益彰了。”

　　白光给出了专业的意见，他知道石洋西的性子肯定表演深情版的，是他对顾沫感情的表达，那么配上钢琴会让人更加沉浸期中。没准顾沫这小笨蛋就“听”懂了呢。

　　“可以啊，我们有何岚。叫岚岚和你一起表演吧。”

　　“好主意。”宣小野也随声附和着顾沫。

　　于是乎，何岚同学莫名又多了项表演任务。

　　晚自习期间，顾沫和宣小野回到了教室，而何岚和石洋西留在了艺术馆继续准备表演节目。

　　课间，顾沫叽叽喳喳地把下午去音乐教室玩的一切都告诉宋小雨了。月考之后的宋小雨，也没有前几天那么严肃认真，也会得空听顾沫闲扯。宋小雨感叹顾沫的交友能力，发现她真的可以把那些看似不相干的人，统统聚集到一起和谐地做朋友。

　　宋小雨其实很羡慕顾沫，不但受到了父母的宠爱，更受到了老师、朋友的偏爱，英语不好也会有指定的人帮忙。顾沫还拥有李晨这样的学霸青梅竹马，何岚这样不离不弃的死党，还有其他人的纵容，甚至连还受到了学长的青睐。顾沫就是那种生活在万千宠爱中的温室花朵，从不知人间疾苦。所以，因为如此幸运才会如此性格吧。

　　而明明每次都考前五名的宋小雨，总没有等来父母的那句夸赞，而总是你可以更好，再加油的就全校第一了。全校第一真的那么重要么？宋小雨很是无奈。

　　刚考完试，没什么作业，宋小雨又开始翻起那本《怦然心动》，越往下看她越明白石洋西为什么想要反复翻阅，越明白心里就越不安。文德琳·范·德拉安南描写的风景真美，但也不及青春期中男孩女孩之间的“战争”那么有趣。宋小雨总觉得故事里的那个女孩身上有顾沫的影子，热情、大胆、超脱、干脆.....

　　反观自己，即便喜欢，但心里爱却又不敢说，连主动接近的勇气都没有，甚至相识还是因为顾沫的刻意安排。

　　宋小雨最近体会了初恋，严格说是“暗恋”的感觉，尝试过那种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也为一双迷人的眼睛着迷，却不曾有勇气偷偷地闻着某人干净的肥皂味道的格子衬衫，或者不敢期待那双纤长厚实的手可以把自己的小手握在掌心。

　　但自从看到了石洋西对顾沫的“特别”，也读懂了最近为什么石洋西忽然从爱看《基督山伯爵》转向了爱看《怦然心动》，宋小雨有些急了。

　　《怦然心动》中，宋小雨最喜欢男主外公说的那句：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对啊，“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这句话写得真好，写出了宋小雨的心声。

　　于是，平安夜那天宋小雨第一次鼓起勇气，在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卡片上写上了这句话，然后悄悄塞进了石洋西的书本里。可是，宋小雨还是没有勇气署名。因为这已经是自己迈得最勇敢的一步了。宋小雨有种感觉，聪明的石洋西应该可以猜到那个人是自己吧？

　　晚上，石洋西和宣小野在房间里，各自坐在电脑前。

　　石洋西拿出那张卡片，圣诞节自己收到了很多苹果、礼物和卡片，当然都是在他不知情的下偷偷放在他的位置里的。虽然这些东西被他们两个带回宿舍，但石洋西把那些礼物和苹果都给“不要浪费”的宣小野，卡片呢还是一样，看也不看剪碎扔进垃圾桶。只留下一张，没有署名，写着英文的卡片。为什么留下？因为上面写了自己最爱的一句话：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看了这句话，石洋西才觉得这就是顾沫对于自己的意义。

　　石洋西不确定这张卡片到底是谁写的，但绝对不会是顾沫。即使顾沫和自己有一样的感觉，也不会选择如此方式。石洋西想起自己前些天把书借给了顾沫，然后又能这么精准的选取这么有深意的句子，也就只有一个人了。石洋西希望自己推断不是真的，这一切也只是个巧合罢了。

　　宣小野大口吃着苹果和巧克力，完全不客气地享受着别人送给石洋西的心意。不过，这些年他都习惯了，从三年前，每到这些重要节日，宣小野总能免费吃上一些好吃的。

　　此刻，宣小野也有自己的思考。

　　面对今天在音乐教室发生的事，宣小野心中是有疑问的，他总觉石洋西和顾沫之间发生了些大家不知道的事。也越来越觉得石洋西对顾沫，似乎越来越不一样了。

　　上周日，大家都在认真复习，谁也没在意顾沫忽然去阳台干什么。但石洋西却站起来，去厨房烧水。等水开了，石洋西还给每一个人倒了一杯热水。宣小野和其他人一样，说两句：“谢谢。”

　　但宣小野却被石洋西叫起来，要求他把水拿去给阳台上的顾沫。宣小野虽然不明动机，但还是照做了。现在仔细一琢磨，似乎从一开始烧水，石洋西就是为了顾沫吧。

　　自从认识顾沫后，石洋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与世隔离的人了。他不但接受了顾沫，甚至接受了顾沫的朋友们，这次连白光都欣然接受了。石洋西能从阴暗中一步步走向阳光，这一点宣小野是很开心的。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沫的话，宣小野还是有另一重担忧的。

　　如果石洋西真的喜欢顾沫，那么顾沫呢？凭自己这些月和顾沫的相处，现在的顾沫喜欢所有人，并没有特别中意谁，如果非得要有，这个人也只能是李晨。那么，喜欢顾沫的石洋西会再次受伤么？这些年，宣小野多少是知道，石洋西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宣小野最担心如果再次失望，石洋西会不会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呢。

　　另一头，杨楠躺在床上，想起何岚给自己送的礼物，一张王力宏最新出的专辑和一张艾佛生的海报。看来何岚真的是很用心，那次的“茶话会”的话，她全部都记得了。而礼物也是在月初放假时就早早准备好了，想到这里杨楠不免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不像自己，平安夜前夜才悄悄买了苹果和贺卡，礼物俗气没有新意。

　　杨楠觉得何岚很好，聪明、大方，不知道她弹钢琴时会是什么样子？

　　当即便已经互送了礼物，杨楠和何岚最终还是没能点破那层意思。彼此心意相通简单，但彼此许诺却很难。也许，君子之交淡如水，更合适他们吧。

　　今夜，雪停了。今夜，有人却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