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华X该隐）殉夜》柳烟微

4、ch.4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感觉，记忆与现实的界限被割开成狭长的伤疤，情感线蜿蜒折叠，斑驳的色块彼此填充交融，编织糜烂得近乎荒唐的谎言。
　　像在辽阔的沙漠里进行一场漫无天日的逃亡，最终迷失在黄沙弥漫的猎风中。孱弱的呼救，崩溃在残酷的真相之前.....

　　睁开双目，视野中的一色天空醺染上眼眶快速蔓延的润泽，无声地剔去了它压抑的无机质的冰冷，还原出它苍白而寂寞的脸庞。雪已经迟缓下来，轻盈若絮地飘散着，因寻找不到任何附丽，唯能纷纷扬扬地逝落。当它们触及笼在这片雪地上的金色光圈，便迅速地融合，空留一隙清流，宛如哀婉的泪水。
　　该隐疲倦地坐起身，望了望四周，摸了摸地上的积雪，回想昏迷前的所见，总算是对现在始料未及的状况梳理出一些头绪来。

　　“是被那个天使救了吧....居然特意地留下屏护膜，是不是该说他足够体贴？不过也要感谢他救了人就走的行为，我可受不了在计划范围外对天使卑躬屈膝之类的...”该隐暗想，他早已厌倦为了苟存去牺牲自己的尊严。
　　抬手拢了拢身上并不保暖的衣服，目光透过柔和得有些失真的光壁望入无尽的雪原，高高耸立的悬层上，浅蓝色的冰岩投射出逼人的压迫感。该隐抿了抿唇，手背不经意的在雪上描画着，叹息般呢喃，“给予冰雪体温却容不下它许下的情感，不愧是天使会做的怀柔又专制的做法。得到梦寐以求之物便灰飞烟烟灭或许太过悲哀，但在最后滴下的满足的眼泪，不正是它无声的倾诉么？”
　　该隐淡淡地笑，站了起来，转身义无反顾地走进孤单的寒夜。

　　悬层上的岩石很硬，攀上去的路途虽然有一定艰险，但也不用为石块会不会中途断裂作过多担心。仰面迎视近在咫尺的岩壁，被严冰包裹的样子，如同躲在布满荆棘的颓败城堡里的睡美人，只能用充满怨毒的冰镐，抚慰自己一颗自哀自怜的心。
　　该隐知道岩壁的内核一定非常脆弱。因为只有不堪一击的东西才会在表皮扣上虚张声势的硬甲。而冰锥再怎么张牙舞爪，都无法颠覆与生俱来的属性，若被打回原型，不就一败涂地？

　　攀行的过程必须小心翼翼，若是让冰扎进皮肤，血液的温度会让其快速的融化，同一时间，封在冰里的的剧毒则沿着血脉遍布全身。该隐实在是不明白，神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危险的玩意。不过是花而已，再如何芬艳，花期一过，始终要衰败的，刹那芳华，只会多加愁怨。
　　向上爬的途中，曾在岩缝里找到雪荆花，它浑身冰莹净洁，花瓣缩得紧紧的，悄然沉睡着，逆生着尖利倒刺的茎径直戳入坚实的冰层。该隐恍然间意识到这种花是从毒汁里吸取养分的，心中的不祥感似乎又深了几分。

　　料想神应该喜欢硕丽一些的，该隐又往上爬了几米，终于在冰层顶部找到心仪的花朵。这枝雪荆无疑是最艳丽的，枝叶间甚至泛着浅浅的红色，丝丝缕缕地缠绕起来。然而那股无生气的美丽，更似是被时间的弥尘藏匿的标本，有意无意地浮显出远离局限之后，僵硬的令人心生畏惧的繁茂。
　　确定了目标后，该隐向下移动，见快要到地面，紧绷的神经潜意识地松懈，腿上乏力，身体整个往后摔。他及时转过身子，地上饶有棱角的石头错过脊背，在纤长白皙的臂肢上划开一道血口。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长指用力地捂在创口之上，咬了咬牙，踉踉跄跄地迈步往回走。

　　当你一身幺然地走在茫茫的大地上，是什么支持你不辞疲倦地翻越冰雪？
　　扑闪的金色像萤火般荡漾在骤冷的空气里，远远的，像望归塔上恒久的明灯，曙光一样复燃心头濒熄的火苗。
　　该隐一步一步走近，鲜红的血从指与指的缝隙之间缓慢地渗出，在指节处汇成细流，不甚重负地跌落在雪上，点点滴滴，宛如一丛丛霜红的腊梅。
　　他突然迟疑了片刻，驻足，凝视着光壁之内那一抹摄人心魂的身影，眼里皆是震惊。

　　那人依旧一袭白衣，静静地坐在地上，屈着一只膝盖，手随意地搭在其上。长长的衣袂凌乱地坠落在皑皑白雪之上，透着沧桑的寂凉。头纱掩覆住他寒若星辰的眼眸，只余下线条完美的侧脸，晶莹的泪寂静地划过他玉兰花般干净的脸颊，抿着下颚精美瓷器般温婉的弧线，隐没在洁白的锁骨上。
　　天地好似倒流回那一段混沌的纪年，生命在历史的印迹中辗转成遥远的沧海桑田，孤高的神祗隔着云雾俯视众生，只能触碰他们无数张疼痛的面孔背后不可告人的罪孽。
　　他的悲伤他的失望凝成泪水与对众生的热诚一同跌落在凡间，单薄的额情感正一分一分地流失，他的灵魂开始褪色成沉寂的斑白，他的目光逐渐转向幻象与真实差杂的风景线。然而，即使如此，他仍然美得毫无瑕疵，就算在三千年间属于该隐记忆的盛大悼念中，仍在碎屑里闪烁着迷离的光。

　　他像是注意到该隐的存在，遥遥地望了过来，目光濯洌。
　　他的嘴角卿卿抿紧，隐忍的唇线眼神出刺痛的忧伤，未干的泪痕是情感的层面干裂成的一道道缺口，承载搁浅的期盼，黑色的眼眸那么淡那么冷，竟没有一丝常人的情愫，更不用说是与悲伤相对应的眼神了。
　　明明是反差极大的两种色彩，落在他的脸上，即使诡异得令人恐惧，亦浑然天成得让人觉得若发出过多的惊叹都显得丢人。

　　“可以请你过来么？”天使淡淡地说，是轻得听不清语调的话语。
　　该隐微愣，恍惚中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仍处于莫名的悸动中。
　　他一喂天使的声音会和相貌一样彻冷，现在听来，虽然清冷，其实有着属于青年的沉稳又温柔的细腻嗓音。
　　“抬起手臂。”然而即使乍听之下是温柔的，却完全没有感情。
　　该隐顺从地抬起手，牙齿咬在唇上，才忍住了尖利的痛感。
　　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扣住他的手臂，从形状优美的长指上传来馨人的温暖，拂去所有伤痛。
　　最后，他撤回手，轻声说：“可以了。”
　　“谢谢...”该隐遵从礼节，微笑着点头致谢。
　　原以为天使应该不会主动找他搭话，却突然听他冷冷地问：“为什么单纯的事物有了思想就会按照自己的意志犯下罪行。”
　　该隐诧异地回头，不经意与他四目相接，意外的发现这个天使的瞳仁是接近纯黑的暗红。
　　妖娆而魅惑的颜色。
　　无悲无喜，无情无欲。

　　仿佛被蛊惑了一样，该隐直视他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回答：“因为个体有了思想就会出现感情，而各种感情的出现往往象征着各种欲望的萌发正当的和邪恶的欲望分别知道他们践行不一样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要有邪念？”天使淡淡地问。
　　“这个问题还真刁钻...”该隐暗暗地想，嘴上的话却十足的诚恳，“虽然邪恶的念头会衍生出很多不幸，但你不可能制止它们。因为每个人都有自身独立的人格，而邪念也是这些的一部分，并代表了他们对这个世界不一样的追求...”
　　天使眼波不动声色地微转，极其认真地盯着他，又道：“但并不能不管不是么....”
　　该隐笑，温和地说：“的确是要从环境着手改变，但不能绝对化的吧....善与恶本来就是相互依存的事物，彼此缺一不可且能相互转换，何不放眼去看看世间的善，体会他们的美好，然后从根本上把恶转化为善？宽恕什么的这种像是上等对下等做出施舍的行为是没必要的，应该从原则上理解并关爱他们...”
　　一口气说完后，该隐神智一清，总算是察觉自己说了些多么不得了的话语，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试探性地看向天使。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地侧了侧头，闲散地望着该隐，些许的银发从白纱间洒了下来，是如月色般皎洁的光，他的身体则是自下而上地变得透明起来，该隐知道他是要离开。
　　“作为人类，你很特别。”

　　片刻后，该隐才兀地醒觉过来，半是失神地看着空荡的身旁，喃喃自语。
　　“真是疯了....竟然在天使面前说这样的话....”
　　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天使临走前的那个神情。

　　明明只是脸部的线条柔和了些....明明连浅笑都称不上...可当在那双眼眸上看到自己的身影时....居然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真是...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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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们，看在坑品的面子上，别再霸王我....
这是非常纠结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