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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茶不醉人人自醉 雪压门帘香不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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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的夜暮时分,六扇门的众人忙着下班交接。
无情来到大堂,看着晚归的捕快们,虽然个个身体倦乏,但精神奕奕,掩饰不住的喜气。有什么喜事吗?问得身旁不远的小捕快,“公子怕是忙忘记了吧,快过年了,再过些时日就放假回老家了。”无情恍然,时光真是如流水,转眼一年已悄然过去。不知师弟们在外还有几日可回,案子可有进展?
和捕快们一同用过晚膳,无情到了楼下小院。下了一日的雪正在化去,小院里已被金剑他们扫了路出来。弯腰在树根旁捡起一点雪,雪在指间沁凉沁凉的。如果没有人污染,雪该是多晶莹干净的物事!
一点点伤怀的情绪上来,唤了金剑,拿了小吻来。凑于唇边,呜呜的吹奏起来。
箫声低低诉说,缓慢忧郁,有着一个人的孤寂,一个人的冷清,无人相伴的寂寞。
一阵衣衫翻腾的响动后笛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跟着他的箫声上上下下,起起落落。
一刻后,无情睁眼,停了小吻,望向小院另一端的人。那端的人手持竹笛也望着他。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望着。似有千言万语相诉,却又无从说起。
跑步声打破了无言的沉默,“公子,外面冷,进去吧。”吃完晚饭的银剑看公子一人在外面呆了许久,跑出来劝道。然后发现了另一端的陌生人“喂,你是谁呀,为什么在这里?未经通报,是不能进来的。快出去。咦,你好面生,你不是六扇门的!来人。。。。。。”银剑正待叫人,看到无情抬手阻止他的手势。
“公子。”
无情侧头吩咐,“你先下去吧。我来招呼客人。”
银剑看了眼对面的人,转身回去了。
两人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呆在外面吹冷风,不是办法。“进来吧。”
无情转回轮椅,朝小楼行去。
方应看紧着几步,跟上他,然后双手扶上轮椅推手,看到无情浑身一紧,道:“我扶你。”无情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本来不相熟的人和他距离太近,他就不喜,尤其是他,不知怎地,对他的感觉尤其强烈。指尖忽得出现一枚铁莲子,打向方应看。
方应看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侧身要避,可距离近了,等他发现已来不及,近在眼前,尽所能的偏了偏身,还是被寒光打到,肩上一痛,铁莲子进了肉。
无情冷冷说道:“请神通候和在下保持距离,不然失手伤了候爷可不是在下的错。”
方应看捂了捂肩,无奈一笑,“是在下唐突了。”
无情勿自催动轮椅向前行去,方应看跟随其后。到得大厅,无情回身,请方应看坐了,道:“不知神通候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方应看道:“无情兄,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无情道:“神通候贵人事忙,不敢劳烦大驾。”
“不忙,快过年了,没什么好忙的。”
“候爷的有桥集团呢?难道无事可做吗?”
“呵呵,就知道你聪明。不过,快至年关,也该给人放放假嘛。忙了一年,也累到他们了。”方应看笑嘻嘻的回道。
“大宋是有刑法律例的,希望候爷的人不要触了大宋刑律,不然六扇门可不会袖手旁观。”无情不理会他的嘻皮笑脸,冷冷说道。
“那是那是,我们一向遵纪守法,是大宋良民。况且,京城是六扇门的管辖范围,又在天子脚下,我就是向天借个胆子也不敢乱来。”说到最后,方应看义正严词表示自己的清明。
“最好如此,候爷请谨记在此处说的话。若是他日违背,别怪在下不留情面。”无情稍稍缓了语气。
“盛兄,昨日邀约为何拒绝在下?”
无情闻言转开脸,“六扇门事务繁忙,未得有空。”
“那今日可有空?”
未等无情答话,方应看又道:“我来时,盛兄正吹奏血箫,并无忙碌,现下可不要拒了。”
无情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是未开口。
方应看见无情待说什么,怕是拒他的话,又道:“我来了这许久,又是吹笛又是说话的,还未饮一口茶,很是口喝。”
无情看了他一眼,唤了金剑,奉茶。“六扇门的清茶,候爷慢用。”
方应看端了茶盏,吹开表面的茶沫,小抿一口。“虽然是清茶,但润喉解渴。”说完,一口一口的饮,好似杯中是香茗佳酿,细细品尝。
六扇门朝廷支出不多,开销较大,一向节俭,所以无情饮得茶并无多好,不是什么名贵茶叶。其实无情也爱茶,有私藏的好茶,那是贵客临门或是非寻常日子的师兄弟聚会所存。平日,自己和众人一样,也是清茶一壶,并无特殊。
方应看慢慢饮完一杯,金剑又续上,无情见方应看慢悠悠的喝茶,无马上离去之意,便道:“候爷解了渴,不敢留小候爷,在下有要事,不得相陪。请小候爷体谅。”
方应看放下茶盏,看他,“我今日是来与盛兄下棋的,素闻盛兄琴棋书画,数理机关,无所不通,是以,今日特来讨教讨教。琴就不必了,已闻盛兄的箫音便知,所以今日定要与盛兄在棋盘上大战三百回合。盛兄要是现下有公事,可先行料理,公私公私,依兄性情,定是公为先,那我便等盛兄料理完就是。”
雪又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铜剑换了门口灯笼里的蜡烛,呵口气,搓搓手,拿了已重新加炭的暖炉,走入大厅搁至一边的案台上。
刚才厅里的客人呢?铜剑四处张望,侧边的楼梯上有人。
铜剑跑上前,拦路:“这位客人,二楼不能上。”
“我坐得闷了,随处走走。”方应看笑笑
“不行,公子说了,你不能上去。你还是在大厅等公子吧。”铜剑小小的身板挡住去路。
“可我已经等了许久了,你们公子肯定做完事了,他行动不便,还是我上去吧。”
“不行,公子说了,你不能上去,你还是在大厅等公子吧。”铜剑毫不让步,重复着公子的命令。
方应看看着眼前的小人一本正经的模样,歪头,“那麻烦小剑童帮我传达一下你家公子,就说我准备上来找他下棋。”
“嗯——,”铜剑想想,客人等了有半个时辰了,公子也没说什么话,只说不让他上楼,要不帮他问问公子?可是公子做事一向有道理的,既然让他等,就肯定有原因,要不要上去问呢?铜剑正在犹豫,瞥见厅中路过的铁剑,叫道:“铁剑,铁剑,你过来。”
铁剑跑过来。“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公子,”铜剑对方应看说道。又转头对铁剑说:“你看着这位客人,不得让他上楼,我上去看看。”铁剑点点头,“好的,你去吧。”
方应看有点好笑,这半大的孩子还真是聪明啊,本来想着先支开他,自己随后跟着上去,他也不会发觉。没想到叫来另一小孩儿看着他,还真不愧是无情公子的剑童啊。考虑问题真周全!只是这还没他腿长的小毛孩儿拦得住他方应看吗?
罢了,看看他怎么说,踱步到椅子旁,坐下,喝口茶,对着一直跟着他看着他的铁剑道:“小剑童,这茶凉了。”
无情自上了二楼,心就没静下来过。
把今天的情报浏览整理番,用不了多少时间。今天也没有卷宗整理,都是还未完结的案子。
随后他就坐在台前,练字。
练习书法,可以平心静气,可以让人心神宁静。
一张大大的草纸逐渐写满。二张……三张……四张……五张……
铜剑叩响木门,“公子,楼下的客人坐不住了,想要上来找您。”
“坐不住就让他走吧。我没空。”无情未停笔,一笔一画工工整整的练习。
铜剑下去回话。
“没空?又没空?喂,我说小不点儿,你家公子就这么忙啊?下盘棋都没时间?”方应看心情很不好的问着铜剑。
“客人,你先走吧,我家公子真得没空。”
“那好吧,我先走了,跟你家公子说一声,有空时来找我啊。我的棋艺可是很高的。不跟我杀上几盘,你们公子定会后悔。”方应看施施然起身,拂拂衣袖。
待走到门口,身形一晃,人已至侧边的楼梯上。铜剑反应过来,赶忙飞身向上,“喂,站住。”
方应看三两步上了楼,一转弯,铜剑已看不见。
方应看放轻脚步,已至门外,从未关严实的门中,探首屋内,见那人在内堂聚眉凝神,手腕轻动,在案前写字,只见半边身形。
身后的铜剑追了过来,“公子公子,客人自己跑上来了。”
方应看推开门,“无情公子就这么忙吗?连陪本候杀几盘都不得空。本候上来看看,慰问慰问为大宋尽心尽力的六扇门总捕。”
说话间已由外堂走至桌前,方应看看到无情在练字,几张写好的草纸放置一边,本来在楼下被晾了许久,已是不爽,顿时一股怒气涌上来,“原来不是在处理公务,撇下客人在练字,这就是六扇门的待客之道?六扇门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无情公子就是这样招待本候的吗?”
无情暗叹一声,放下笔,道:“小候爷受了伤,在下只是想让小候爷好好休息后回府调养,是以不敢再和小候爷妄动心神。请小候爷谅解。”
澄清的双目望着自己,让人想不出继续发火的理由。
方应看恼怒自己的善变,那双眼睛就这样看着自己,火气就没了。转头,坐下,四顾,“本候无碍。”
无情低头,也不知该说什么。遇上他之后,对着他往往脑中空白,常不知该如何应,该说什么。
从大厅上来后,他就心神不宁,笛箫合奏时的心灵互通还在脑中盘旋,他之前屡屡的乐音关怀和照面初识后的种种一直都挥之不去,知音相见的欣喜与恐慌同在,两人身份的障碍让本来幻想该畅所欲言的知音见面变得尴尬而难言,只能故做姿态,只能冷言相向,只能不断提醒自己的身份,对方的地位。
他虽然和他不明了的敌对,但是无情知道他是懂自己的,从三年前他们乐声相交他就知道,常常只需要他一点点的箫声提示,他就明了。无情想到那一年的知音相惜,那一年的鼓励相伴,到方才院中合奏后知音相见的难言。唉~
可现在,又该说什么好呢。问他伤口怎么样?自己发的暗器有什么效果,自己最清楚,都是习武之人,有这点伤不算什么,虽然进了肉,动了筋。
问他为什么要找自己?这也没什么好问,他明白他为什么总找他。还有什么好问的吗?
问他有桥集团的目的是什么吗?
问他下一步作何打算吗?有什么阴谋诡计吗?
问了也白问,他定不会老实作答。
无言的再次叹息,“铜剑,把棋盘拿来,奉上好茶给小候爷。”
铜剑进来后看着弥漫在两人之间莫名的气氛,悄悄立一旁未出声,现下公子发了话,转身出门去书房拿棋盘。
摆上棋子,两军对垒。棋旁的茶香晕散开来,清香怡人,了了茶烟自盏中升起回旋。
屋外白雪纷飞,屋内暖气熏然,对面知己安坐,这才是生活!生活本该如此享受嘛!方小候爷心情愉悦起来。
“我先行。”说罢,推一卒前进。
无情随后推得一子。
方应看下棋思考很少,往往无情下子后,很快他就放子,很随意很轻松,不够专注,期间抿抿茶,看看无情。
而无情心无旁鹜,一双眼只盯着棋盘,秀眉微颦,神情专注。
一个时辰后,无情将军了。
方应看一愣,没料到这么快,“我也将。”随后拿起车,要将军。
无情道:“你怎么将啊?”
方应看回道:“我这样将啊。”作势给无情看,哎,不对,这车将了,那他的车也可将了我的,他的相也等着我送上去。方应看仔细看了看棋盘,研究了一下,怎么走都是局死棋时,扔了手中棋子,道:“我将不了,输了。”
方小候爷看无情不以为然,没什么喜悦表情,以为他认为自己无甚棋艺,便道:“我可是象棋高手,今天这局可是我长大后第一次输棋,你不要以为我没什么本事。”
无情摇头道:“我不是认为候爷棋艺不好,相反候爷并未认真与在下对棋,是太有把握赢还是看不起无情的棋艺?”
方小候爷不承认自己下棋不认真,只夸对方,“我哪有不认真,我很认真了。是你棋艺太好。”
“如果刚刚这局是小候爷的真水平,说实话,无情已经没兴趣和小候爷再下一盘了。”无情一边收子一边说道。
方应看并未用心在棋盘上,自己耗全神用了一个时辰才赢了他,若他全神,两人对垒,不知谁会是赢家?无情的棋兴来了,有些越越欲试,就发话激了一激。
方小候爷一看,弄巧成拙,叫道:“哎,那好,我们再下一盘。定要反败为胜!”
两人重新摆子,末了,方应看叫道:“小剑童,我的茶没了,你家公子的茶还没喝已经凉了,来换换。”
铜剑一直在外堂候着,听到里面叫了,把正烧着的热茶端了进去。
无情和方应看的这盘棋下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近尾声,看着盘上所剩无几的棋子,两人均感到势均力敌,份外尽兴。尤其是方应看,莫名的兴奋,似乎已很久未逢敌手,如此酣畅淋漓,满心快意。
扬眉看着无情道:“我就说本候棋技高超吧。怎么,不后悔吧,找到一知音对手!”
无情微笑,他的棋艺在门内找不到对手,以前偶得闲暇,便跟铁手追命下,没多久,就能取胜,很是轻松,次数多了,铁手追命就不下了,而他跟不在一个水平上的师弟们下,也无甚意思。世叔忙得很,几乎没有一次能坐下把一盘棋下完,往往是下到半途,有要事离去,一盘棋要下几次才能下完,尘都落得厚了,所以更无一战到底的快意了。
现下,这种棋逢对手的快意和酣战的畅快让他的心也敞开来,听得方应看如此说,便道:“我们不早就是知音且对手了吗?”
方应看闻言,收敛起玩笑,看向无情的眼睛:“我只要是知音,不要是对手!”
无情看着正睛看着他的方应看,“我只要是知音,不要是对手。”听闻这句话时的动容,没有任何掩饰的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何尝不想这样?他又何尝想他们是对敌?可是这不是我能左右,在于你,在于你的选择。
窗外的雪还在下,这雪怕是比前两场还大了些,明天又是大雪覆地,一片白茫,将人眼刺得晃晃的痛。
虽然屋角的暖炉已不再有热气散出可屋内闭了大半夜,还是很暖,暖得方小候爷觉得有点潮热,眼前的无情目光闪动,黑黑的眼珠如浸在水里的黑葡萄般水灵剔透,两颗黑葡萄在这潮热的屋内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汽,不大真实,苍白的脸色因了这盘棋而红颊晕染,方小候爷好似又闻到了那夜雪梅的冷香。
“公子,公子,快五更了,怎么还没休息。”叩门声和着金剑的声音传了来。
无情醒觉。有这么晚了吗?
屋外的金剑已推门进来,发现铜剑伏在外堂的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公子,怎么弄到这么晚,公子明天难道不用料理公务了吗?铜剑也真是的,只顾着自己睡了,都没提醒公子睡觉。”说着已走入内堂。
“咦,你怎么还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睡,我们公子可要休息。”金剑看到方应看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屁股都没动一下,想起晚上就是他一直赖在那里不走的。小孩子的火气就上来了。
“就是你在这里打扰我们公子的,我们公子从没有这么晚还没有休息过。”
“金剑,不得无礼,为师是这样教你们待人的吗?”无情看金剑好像没完没了的,喝道。
方应看有点无奈,看来他注定要被无情身边的几个小剑童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