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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沦落南国(上) ...

  •   星山之路,由来只有一条,从上到下,弯弯曲曲,青石板铺成的路子,在千年古林中蜿蜒。由上而来,漫天闪烁的星子在身后越来越远,仿佛与天空拉开了距离,然而在月光中行路却别有一番韵味,远处山脚下,圆形的星湖倒映出天上的星光,闪闪烁烁,仿佛盛满了一池的星子,虫鸣唧唧,山雾渐起。
      参加星山聚会,是每个术师集团自古的传统,并不是对星山议会有多么的尊重,只是因为,这里是神降临之地。
      因此即使是凤清啼也换上了正式的祭礼服,繁复隆重。
      星山是朝圣之地,即使各国君主也不能拥有过重的排场以免惊扰此地,而越过星湖的界限之后便是凤国领地,是以凤清啼没有带任何随从。
      九夜少宫主是被赋予了独自行动的权利的。
      在星山只能步行,施展术法会被认为对神祗的不敬,出了星湖便是凤国边境,届时可以施展传送术回宫,并不麻烦。
      凤清啼走得缓慢,随意不羁,似在欣赏月色,又似在欣赏千年古林,或在倾听风中神语,一头浅米色长发被月镀上一层银光,垂到了脚踝。
      凤族修行者,随术法性质不同,发色会有所改变,能力约高,发色改变约明显,然而二十年来,却无人可以达到前宫主凤逐月的程度。
      想起凤逐月,凤清啼眸色微沉。
      他已经离开凤国十六年了。
      茫茫人世,渺不知所踪,随伊人去,天地空。

      星山,诸国纷争的唯一净地,永远独立于世俗之地。
      他怀着这样的想法带着属下一路退走,数十骑风尘仆仆星夜兼程,眼下,唯一的生机就是赶到星湖旁,那样他们才可以在这不吃不睡的三天中得到一丝休息。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接近,星湖,近在眼前。
      越过这座山,就能看到那美丽似星光的湖水,月色下的星湖,是全世界最宁静最平和之地。
      “太子殿下!”一声清脆地女音陡然响起,一柄利剑从他面前划过。
      太子渺几乎是立刻拔剑迎击。
      剑从前方刺来,原来边境之地早有埋伏。
      那个老狐狸!
      太子渺暗啐了一口,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这队埋伏的人马。
      看来“他”已经算到了自己的退路,所以在星山不远处设置了埋伏。
      只是通往星山的路不只这一条,他是算准了自己会走这一条,还是在所有路上都埋伏了这样的精兵?
      幸好有离玥提醒。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离星湖已经十分接近,那个人不会派出术师狙击自己,如果这些伏兵中有术师的存在,只怕自己就此饮恨了。
      他千算万算,终究是低估了流水阁那些术师对帝王的忠诚度,才有此一败,如果不是离倩为自己挡下追击,他也到不了这里。
      眼下最紧要的是进入星山领地!
      他咬牙,发出指令,而追随他的死士已然明白,拼了命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山巅,月色正浓。
      密林中血腥愈浓。
      皇帝不会派大军埋伏,冲破了包围,九死一生,却也终于到了星湖之畔,陡峭的悬崖之下就是星湖。
      身边的离玥微喘着气。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马上狂奔,并没有让这个女子喊出一个“苦”字。
      太子渺眼见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对方的人也减少,心一狠,勒了马绳欲狂奔,忽然几道劲风袭来,想也不想身边已有人为他挡下。
      却是几支箭,力道十足,将他身边的死士射成了刺猬。
      血腥味越加浓烈。
      离玥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眼下只剩她和太子渺,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去往星湖。
      马被一步一步逼退,他们已经和两匹马站在了悬崖边。
      下面,星光闪烁,光芒万丈。
      太子渺精妙的剑法挡住了大部分的箭。
      离玥武艺不差,更是护住了他。

      离玥啊,这个侍女跟着自己,也有十七年了吧。
      难道今日要死在此地。
      太子渺目光阴沉,盯着从密林中走出的人。
      失算了,那人竟然连术师也派了过来。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不认输。
      他不甘心输在那个人手里。
      他必须活下去,扳回这一句。
      太子渺,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
      他摸了摸腰间悬挂的玉佩。

      那术师出手。
      电光火石之间。
      太子渺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活下来!
      他必须活下来,为他的血脉讨回公道,为他逝去的亲人复仇!

      “太子殿下,把这枚玉佩戴在身边。”耳边响起女人温柔的声音。
      他手紧握玉佩,过往的记忆不识时务地浮现出来,搅得心里一阵翻腾。
      “这是可以挡下一次术师攻击的宝物,集我之力炼出。”
      那女人的声音暧昧得让人无法抗拒。
      “只是,不到不得已之时,不可使用。”那女人的眼神飘忽,蕴含着浓浓悲伤。
      “因为会让你身边的人陪葬。”

      他的眸光落到离玥脸上。
      这一张陪了他十七年的脸,他视为妹妹的存在。
      名义上的侍女,却是陪他长大的知心人。
      他看到了离玥眼中的惊讶。
      她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心狂跳。
      一直以来,太子渺,在身边的人心中,是和善并德才出众的人。
      众望所归的王位继承者。
      手却动了玉佩上的机关。
      玉佩发出灿烂光芒,似一个新星无声爆炸。
      离玥的身体似离线风筝,自马背上飞出,直落那美丽的星湖,血似泉涌,在半空中喷洒。
      血溅了他一身。
      似乎从身体被撕裂的口子里喷射出来的,大量的血从离玥破碎的身体中飞出,那一刻离玥看起来就像一个被炸开的瓶子。
      对方术师却被这突然的变化惊讶,不相信自己的一击居然被个弱女子承受。
      然而就是在他分神这一瞬间,一柄利剑已经突破他的防御刺穿了他的心脏。
      太子渺出手快准狠。
      这等术师,不过是最普通的一类。
      那人毕竟还是敬畏着星山的力量而不敢派出流水阁主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来。
      否则术法的波动必定引出星山对他们的敌意。
      笑。
      离玥,我不会忘记你的。
      策马狂奔,朝着星山领域。
      那纯净无垢的圣地。
      术师圆睁着眼睛倒下,血从胸口流出,树林中,风过,无痕。

      星湖的光芒已经在树林枝叶的缝隙中从地面反射了过来,明晃晃的一片银色波光,配合宁静的月色,是最美的时刻。
      凤清啼一路缓步走下来,也算费了些时间,但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看看路边风景,回忆十六年前的那场战斗,也是一种乐趣。
      半夜离开,到山脚已经是月下柳梢的时刻,作为往常的习惯,到了星湖边总是要伫立半刻的。
      术师们把坐在星湖边静默的行为当做一种最高的礼赞形式。
      星湖,星山之湖,汇聚星光之湖,千年来与星山一起得到人类的真心礼赞,汇聚诸多灵气,近来几年,术师们已经可以感觉到这股虔诚礼赞凝聚出的神圣之光在湖底涌动。
      普通的人类站在星湖边会感到心旷神怡,而术师站在这里则可以让头脑清醒,感觉到从湖中传来的温和力量。
      星湖之外毗邻三个国度,通往凤国的是一条隐没在延绵山丘中的小径,一路过去是枫叶层层叠叠,在秋季时会呈现出金黄红橙紫的颜色,在夏季时并没有特色,而通往东辰的路上则是一种白干紫叶的树林,是这里特有的树木,传说是来自神界的树种,通往东莲的则相对较曲折,高山悬崖之中隐隐有一条小道蔓延。正因着这样狭隘的地形,诸国君王想要来此朝圣,必定轻装简行,宫廷术师将他们传送到星山领域之外,剩下的路则必须步行而上。
      所以当站在湖边静思的凤清啼感觉到对面陡峭悬崖上的法术波动时,他迅速施展凤羽浮空,从湖面上疾驰而过,朝那波动所在地而去。
      那里是东莲的边界,亦是他不能出手之地,但是敢在如此接近星山领域的地方使用术法,可见那术师胆子真不小。
      凤清啼冷哼一声。
      倒是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如此大胆的术师敢妄顾星山千年的禁忌。
      身体轻盈飞起,自波光璀璨的湖面而上,迎面来的却是一具血染的身体。

      马蹄声越去,凤清啼只手接住了掉落的人,手中红色光芒将这人笼罩,他的身体仍继续上升,却见悬崖过去的地方,留了一匹无主的马和一堆乱箭射杀的尸体,以及……
      一个被一剑穿心的术师。
      居然死于剑客之手。
      凤清啼心里多了几分警惕,飘落到悬崖上,正欲将手上的血人放下而检查术师的死……

      一只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的手硬生生扯住了他的衣襟不让他放开。
      凤清啼微怔,低头看这几乎算是只有最后一丝气息的血人,从身体的柔软度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女人,然而满身的血却已经将她的容貌掩盖住,只能看到一双锐利带着强烈求生意志的眼睛,那眼睛明亮,写满了惊讶痛苦与不甘,明明是最后一丝气,却固执地不肯闭上眼睛。
      凤清啼救她并不是出于好心。
      对于九夜少宫主来说,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生死。
      只是不想见到星湖的水被玷污,所以下意识地将落在半空的她接住。
      岂料是这样一个固执的女人。
      她抓住他衣襟的手的力气出奇的大。
      他是她落水的唯一浮木。
      她认定了这一点,牙关紧扣,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肯放开。
      他皱眉,精致的华服上已经被她的血迹染成全然的红色。
      凤清啼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身上的伤来自法术的反噬。
      或者,是被“牺牲”?
      心中掠过一丝想法,但是不论是哪种,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
      这可是相当的痛啊。
      全身的骨骼被法术震裂,筋脉尽断,内脏也应该差不多碎了。
      居然还能与他对视。
      凤清啼唇边勾起一抹清冷的笑。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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