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喜》钟钟络

7、第六章

　　走出关家，穿过临水回廊，快步回到别院，不意外的，柯喜萦又看到了他。
　　月华满庭，伊人始归。
　　北海烈看着这个睽违数日的美丽女人。
　　今晚他本来打算在别院等到她回来为止的，没想到她怎么早就回来了，这不能说不是惊喜！
　　相对无语，唯有目光交缠。
　　柯喜萦依旧没有卸下自己的淡漠，她越过高大有如神祗的北海烈，推开药房的门。
　　不用点灯，柯喜萦也知道药箱在哪里。
　　她拎起药箱，走出药房。
　　北海烈看到她拿着药箱，就知道有人又需要她的救治了。
　　他沉声问道「怎么了？」
　　「小豌豆生病了。」柯喜萦简洁地回答。
　　北海烈又一次拿过她的药箱，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起初，柯喜萦挣扎了几下，但是北海烈却不费吹灰之力紧紧握住她，最后她只好作罢。
　　但是到了关师傅门口，柯喜萦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他不备，挣脱掉了。
　　北海烈只是挑挑眉，知道这个小女人的顾忌，然后把药箱交给她，让她进去给小豌豆开药。
　　这个时候小豌豆已经清醒了一点，她一看到柯喜萦，就哭叫着「姨姨，姨姨，小豌豆好痛，呜呜……」
　　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哭泣让柯喜萦的心一下就变得柔软，她轻轻的把小豌豆从枕榻上抱起，右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哄道「小豌豆不哭，小豌豆吃了姨姨的药就不会痛了，乖。」
　　关师傅夫妇知道柯大夫平日里跟小豌豆很合得来，只是没想到她们的感情竟然这么好，让难以亲近的柯大夫一下子就变得亲切起来。
　　无声的等在门外的北海烈，不轻易扬起的嘴角此刻难以克制的出现了一个弧度。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女人有一颗柔软的心。
　　「姨姨，药苦苦，小豌豆不喜欢。」
　　「药苦苦才能让小豌豆不痛啊，所以小豌豆要乖，喝完药药姨姨就给你糖糖吃好不好？」
　　「好，小豌豆要吃糖糖！」
　　好不容易哄小豌豆吃下了药丸，柯喜萦再嘱咐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提起药箱走出了关家的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北海烈，他眼里的笑意让她一下子红了脸，刚刚在小豌豆面前没有想到他还在门口，该死，他肯定听到了那些幼稚的对话。
　　看出了她的尴尬，北海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追上快步逃离的她，与她并肩而行。
　　沉默，又是沉默，刚刚在这个男人面前这么糗，柯喜萦不知道要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穿过回廊的时候，柯喜萦闻到了桂花甜甜的香气，忍不住闭着双眼深呼吸了一口，享受着醉人的清幽花香。
　　秋桂飘香，桂花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花，桂花甜美的香味更是她的最爱。
　　突然，一声仓惶的喊叫惊醒了她。「喜姨，救我！」
　　是舞衣。仓惶失措的舞衣在她眼前穿过，奔进书房，紧接着一声清晰的锁门声传来。
　　跟在舞衣后面是满脸愤怒，接近失控的楚狂。
　　柯喜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楚狂要打舞衣了！
　　不行，不能让他打舞衣，不能让舞衣遭受这样的痛苦！
　　她挡住楚狂，大义凛然的样子，冷冷的瞪着他，「她不想见你！」
　　「让开！」楚狂只想捉住欺骗了他的小妻子，语气充满了不耐。
　　「不。」柯喜萦冷眼看着他「你可以打我，打到我伤了、死了都行，不过我不会离开。」
　　「我不打女人。」楚狂沉下脸来。
　　「那就别想过去。」她冷笑。
　　楚狂眯起眼睛，瞪着眼前的美丽妇人。半晌之后，他才开口。
　　「烈叔。」他没有回头，口吻平淡。
　　一阵风卷进门廊，伴随黑色身影。北海烈像神祗般站立在门廊上，跟楚狂同样高大慑人。
　　「交给我。」北海烈淡淡地说道，视线盯着柯喜萦。
　　楚狂点头，绕步经过妇人。
　　「你不准——啊！」柯喜萦想踏步上前，阻止楚狂进书房，但双脚还没踏出去，她整个人就陡然腾空，被巨大的力量往后拖去。
　　她被揣进一个宽阔的胸膛，灼热的温度，包围了她的背，那人的手臂，圈住她的腰——
　　北海烈竟然抱住她！
　　他竟然当着楚狂的面抱住了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放肆！
　　可是柯喜萦还来不及挣扎，舞衣的求救声又不断的传来，让她心急如焚。
　　「放开我，你——你——放开我——」她连声说道，双手握拳，不断地打着这高大的男人，直到双手都发疼了，他却还文风不动。
　　「我不放。」北海烈说道，单手环住她的腰。「别去打扰，他们有事要谈。」他的黑眸明亮，靠得她好近好近。
　　书房里兵荒马乱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出来，柯喜萦全身绷紧。
　　「放开我，我不能让他打舞衣。」她挣扎着。
　　「他不打女人。」
　　「谎言！那都是谎言，他一定会打她的。」她不能让楚狂打舞衣，那会好痛好痛，男人的拳，那么的重，就算不能致命，也会受重伤——
　　北海烈注视她半晌，面无表情，只有双眸变得阴骘黝暗。
　　「哪个男人这么打过你？」他轻声问道，眼中闪过暴戾的杀气。一想到有人曾经打过她，愤怒立刻像野火般旺盛燃烧着。即使在战场上，他都不曾这么想杀死一个人。
　　喜姨脸色一白，咬紧红唇，用力推开北海烈。她没有回答，匆促地逃开，脚步凌乱，甚至不敢回头，压根儿把舞衣的事给忘了。
　　北海烈没有迟疑，锐利的视线没有移开，望着那秀丽的背影，跨步追了上去。

　　别院也有桂树。
　　别院的桂树也开满了桂花。
　　别院的桂花也飘着甜美的香味。
　　可是，这好闻的味道这次并没有成功地吸引到柯喜萦的注意。
　　她背后跟着一匹狼，这匹狼的眼睛里闪着难以解读的幽光，让她害怕，让她忍不住想要逃离。
　　这匹狼，就是北海烈。
　　为什么当初她会如此反对楚狂和舞衣的亲事，今晚柯喜萦的反应给了他最直接的答案。
　　一想到这个他一心想要拥在怀中好好怜惜的小女人曾经遭受过暴力的侵袭，他的理智就有崩塌的危险，杀意冲击着他的胸腔，只想一刀杀死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
　　今晚，他不会让她再逃避，他要把她带出这些回忆。
　　前提是他要知道有关她的过去。
　　「你不要再跟着我。」忍无可忍，柯喜萦回过头来，忍着尖叫的冲动喊道。
　　北海烈双眸黝黯，紧紧锁定着她，没有做任何的回答，当然也不可能听从她的话。
　　就好像都不想输掉这场比赛一样，他们都看着对方，一瞬也不动。
　　终于，柯喜萦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紧张气氛，首次用拔高的声线喊道「你到底要什么？」
　　锐利的黑眸依旧紧盯着她，坚毅的薄唇重复着之前的问题。
　　「哪个男人这么打过你？」
　　「这是我的事，你不需知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一瞬间，过去又穿透了她的身体，让她的语气变得急躁又痛苦。
　　听到了她的痛，北海烈双瞳一紧，心头就像有一把尖刀在肆虐，也开始疼痛。
　　北海烈忍住抱她的冲动「我很早就说过，你的事不再只是你的事！」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认同过。我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请你离开这里！」
　　过去依旧在撞击着她的脑海，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咒骂，看到了那些藤条。痛苦的回忆让她失去了礼貌，冰冷的下了逐客令。
　　现在她只想回到房间里，回到她觉得安全的地方，寻找依靠。
　　「我不走，直到你告诉我答案！」在这件事情上，北海烈不可能会让步。
　　「你走！」
　　「告诉我！」
　　「你走！你走！」柯喜萦渐渐失去了控制，怒火开始燃烧，这个该死的男人，为什么一定要揭开她的伤口，为什么一定要把她逼到角落。
　　北海烈上前一步，双眸迸射出坚决的光，双手握住她的双肩，低吼道「告诉我！」
　　柯喜萦只听到自己的理智轰的一声就被愤怒炸得粉碎，她握紧双拳，用尽所有的力气捶打着北海烈硬实的胸膛，语带哭音地低喊。
　　「我不会告诉你，你给我走，我恨透了你们这些男人，你们都是魔鬼，你们都是魔鬼！」
　　她的双眼在捶打北海烈的过程中开始盈满了泪水。
　　这个该死的男人，为什么要逼她！
　　这个可恶的男人，为什么要无声的承受她无理的拳头！
　　对于北海烈而言，她的拳头就像是小娃儿的一样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让他痛的，是她的痛。
　　直到柯喜萦打累了，无力低喘着的时候，他才把她带进怀抱中。
　　他的怀抱宽大而温暖，柯喜萦打累了的双手无力的垂放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坚实的力量和为她而失序的心跳，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从指尖开始泛起，快速传遍全身。
　　她忍不住无声在这个坚实的堡垒中啜泣，泪水透过衣衫打湿了北海烈的胸膛，这泪，烫得要烧伤他的皮肤。
　　答案不重要了，如果这个答案会让她痛苦。
　　他把她抱得更紧，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呼吸传进她的耳里。
　　「以后没有人敢再打你，我用性命保证！」
　　战栗了一下，柯喜萦屈在他胸前的双手突然紧紧抱住了他，啜泣变成了哭泣，无声到有声。
　　在过去那些日子里，在那些被打的时时刻刻，她最最希望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这句话，好像把她从过去中拯救出来，更许了她一个未来。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她可以对未来有期待。
　　在这一刻，两颗心，相近，相惜。

　　月净，夜静。
　　远处传来猫头鹰咕咕的声音，让夜更形静谧可爱。
　　哭累了的柯喜萦被北海烈带回药房。
　　在跳跃的灯火下，他比灯火更灼热的目光看着她，让她芙颊飞红。
　　为了避开这个让人情不自禁沉溺的视线，她走到窗边，打开窗，让无暇的月光盈满药房。
　　这个时候，北海烈走到她的身后，两条铁臂圈住了她的细腰，把她圈进了自己的怀中。
　　不再挣扎，也不想挣扎，这个怀抱可以给她安全，她何苦再挣扎。
　　半晌，她转过身，但依旧让他圈着，面对着他刚毅的俊脸，颤抖着双唇，很慎重很慎重的问道：「为什么是我？」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回应着她的慎重，北海烈醇厚的声音无比认真，认真得像是无法磨灭的承诺。
　　「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要呢！」柯喜萦泛着湿润的眸光看着北海烈，为这个男人的坚定心折。
　　「我知道你要的，我们是同样的人，我能看到你的渴望。」北海烈嘴角微扬，举起粗粝的手掌熨帖着她娇嫩的脸颊。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要不起呢！」柯喜萦刻意忽略掉他掌心的温暖，低低的喊出连自己都无法解答的怀疑。
　　听到她痛苦的自我质疑，北海烈神色一凛，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进他的眼睛里，声音嘶哑。
　　「如果真的有人要不起，那一定是我！我一无所有，除了一颗心和一条命，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听出了他的话里包涵的生死承诺的表白，柯喜萦终于无法再冷静，她投进北海烈虚空的怀抱里，无声地哭泣。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这样紧紧相依，紧紧相惜。
　　终于，北海烈握着柯喜萦的双肩，让她从他怀里抬起头。
　　他就这样看着她，黑瞳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这样的我，你会要吗？」
　　感觉到双肩的力量紧握的力量渐渐加强，柯喜萦看进这个男人的眸底，看到了他的紧张。
　　一时间她更是感动得刚收起的眼泪又快溢出。
　　「如果我说不要呢？」虽然感动，柯喜萦却忍不住逗弄他。
　　「无论怎样，你都不用指望我会放开你！」他眼里迸发出尖锐的光芒。
　　浅浅一笑，她说出了最深心的期盼「那就不要放开我。」
　　为这炫目的笑，这惊艳的笑，他吻住了她。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激烈得让她难以喘气。他攫获了她红潋的双唇，热烫的舌头潜入她毫无防备的口中，恣意地盗取她的蜜津，狂妄地要求她的回应纠缠。
　　没有任何经验的她试着跟上他的舌尖的节拍，怯怯的探出与他的相触，这美好的感觉，让沉迷的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低低的鼻音。
　　而他不安分的手，从她纤细的腰间开始，一直蔓延到她美丽的胸线，放肆地触摸着她从来没有人造访过的地方。
　　酥麻的感觉从腰间开始传递，瞬间抵达四肢百骸，让不通人事的她忍不住嘤咛一声。
　　这一声嘤咛让沉醉于她的美好之中的北海烈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艰难地抬起头，炙热的双眸像最强大的猎人紧盯着猎物。
　　她的味道太过美好，让他轻易就沉醉其中，但是要给她一个完美的过程，今晚并不是最佳时刻。
　　许久，他放开了对她的禁锢，因为激情而嘶哑的嗓音让她忍不住颤抖。
　　「很晚了，早点睡。」
　　柯喜萦还没有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应道「嗯——」
　　失神的秋瞳直到看到他踏出药房才回过神来——「等等！」
　　他收回脚，迅速地回头，眼中带着惊喜，难道这个小女人打算继续下去？
　　看到这样的眼神，柯喜萦忍不住满脸嫣红。
　　「我给你的药用完了吗？」柯喜萦强自镇定的问道。
　　虽然这几天一直都在躲着他，但是她还是放不下他的伤口，一方面出于医者的责任感，另一方面，是出于她不愿承认的关心。所以她叫秋意这个小丫鬟把药交给他，并代转医嘱。
　　算算时日，如果北海烈有遵医嘱的话，药也应该快用完了。
　　「嗯。」他毫不掩饰他的失望。
　　她给了他一记毫无威力的瞪视，指了指旁边的木凳，示意北海烈坐下，「把上衣脱掉。」
　　他听从指示，回到药房中，回到这个差点让他们都失控的地方，缓缓解开外衣，再缓缓解开内衬，整个过程，他都只是看着她，一瞬也不曾移开目光。
　　柯喜萦移近灯火，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经过几天的用药，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结实有力的背脊也因此显得有些狰狞，但这并无损北海烈的阳刚气质，反倒是给他增添了一份狂野的魅力。
　　魅力——柯喜萦的双颊因为这个想法而羞红，北海烈看着她飞红的脸，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只有在这个小女人面前，他才会展现最人性的一面，他才会展现最真实的一面。
　　「伤口结痂的时候会痒，不要去抓，让它自然脱落。」她边给他上药边叮嘱。
　　「……」他没有回应，双眸随着她轻柔的动作移动。
　　她的香味隐隐飘来，轻柔的抚摸让刚刚刹住的他必须使出所有的自制来强忍，手臂上的强健肌理也为此而鼓动。
　　他们之间的某种张力强大到清冷的月色都要燃烧，柯喜萦不是不知道，现在她只想快快上药，快快把这个危险份子送出别院。
　　终于上完了，柯喜萦暗松一口气，北海烈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美丽的轮廓。
　　「好了，你回去吧。」她不敢看向他。
　　话音刚落，秀美的下颚被抬起，两张男性薄唇狠狠地贴上来，深吻细啃，极尽缠绵。
　　直到北海烈离开了别院，回到了他的居所，柯喜萦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