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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当晚,凌云木毫不意外的,再次做了那十年来日日都在纠缠他不休不止的噩梦。

      梦中的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那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就被人杀死的爹娘,他想上前抱抱倒在血泊中的二老,可是无论他怎么拼命的想要跑过去,身体却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死不瞑目的父母大声的一遍又一遍的,发出无声的哭喊。而近在咫尺的耳边,却闪过那无数回忆里的声音:

      “我儿不亏是被誉为‘神童转世’的人,瞧瞧这聪明劲,一看就是遗传了我苏家的聪慧机敏啊。”

      “你再说一遍,只遗传了你苏家的?”

      “哎呦呦~~~疼!娘子息怒,息怒!我错了。当然不只是遗传了我苏家,重要的是还遗传了夫人的颖悟绝伦,所以儿子才会如此的优秀无人能及呀。”

      “哼,就会贫嘴!”

      “爹每天的任务不愧是撩拨虎胡须三百遍一遍都不少啊。唉,余生忧矣、忧矣哪!”画面中更为年轻的他看着被母亲揪耳朵教训的爹爹时,摇头晃脑的假装担心的叹息了句。

      “表弟说的甚是。”身旁那个与他长相身形都极为相似的少年笑着应道。

      “唉,两个好孩子,真是心聪目明啊!”他爹的耳朵刚刚逃离了妻子的“魔爪”,正好听到了儿子和侄儿的对话,不由跟着感慨道。

      “你们爷三说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站住——!”苏母杏眼一瞪,当即追了上来。

      “姑母息怒,小心生气长皱纹啊!”

      “哈哈哈哈哈~~~爹你又跑慢啦!”

      “哎哟哟哟哟~~~娘子,疼!疼!轻点、轻点……”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

      “哈哈哈哈……”

      梦中的他边跑边笑着不住回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又被母亲给抓住揪着耳朵在那教训,不由笑的更加开怀……

      可镜头一转,身后温馨的一幕蓦地变成了漫天的血色。他不再只是笑着躲避母亲不痛不痒责罚的无忧少年了,而是已经跑得双腿都像是被灌了铅,却还是不能停下半刻的落魄青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从最初的只有一两个人,到后面慢慢的变成了一堆人。

      他们全都听命于那个人,那个曾经他以为会做一辈子可以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这些人一直在狠戾的追,他也一直在拼命的跑。从弱冠之年,到而立之时……

      毫无悬念的,他又一次的被那些人追到了悬崖边,那个人从追兵中间缓缓走出,手拿一把长刀,目光阴狠又痛惜的对他看似不忍的说道:

      “对不起,阿言,我只能这样。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都不会真正的得到这些东西。所以,你必须死。不要怪我,真的不要怪我……”

      他看着面前这副虚伪的面孔,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只冷静的向他“啐”了一口唾沫。

      那人看他这样的反应,原本深情不忍的痛惜表象终于开出了裂痕,眼神癫狂的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无情的嘴角快速的泛过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家人了,这世间没有人再牵挂你了。倒不如早点下去,说不定还能在奈何桥上碰到二老,你说,对吗?!”

      说着便举起了手里的长刀,向已经闭起了眼睛顽抗到底的他劈了下来……

      “不对!”突然,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头顶的苍穹中穿云而来。

      凌云木骤然睁眼——哪里来的声音?

      不对!今天怎么……不对了?

      从来都是到这里后,他就会被那个人给狠狠劈上一刀然后跌落山崖的,怎么今天会有了另外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听着……是骆铖??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身边突然不知不觉的多了三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闻柳氏、闻尺素和骆显。其中骆显更是毫无所惧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张开双手将他护在身后,不甘示弱的对那人大声吼骂道:

      “你个恶人!坏事做尽非但不悔反而还敢继续作恶?看我哥哥今天不替天行道,将你打入那铜柱地狱受千年业火之罚!”

      右边的闻尺素也同样一脸肃穆的跟着说道:

      “不错,今日就是你这忘恩负义,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的死期。”

      左边的闻柳氏抿着嘴没说什么,但却跟着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就在这时,天空中黑沉的乌云中间突然泛起了金色的光团,光团越来越亮越变越大,逐渐的将黑沉低压的云层从中间驱逐向了四面八方直至完全散去。

      就在黑云全部褪去后,面前追杀他的那些人竟然统统都痛苦哀嚎着的慢慢蒸发了血肉,表皮和骨头,直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其中,尤以那个人痛苦的时间最长,但却在最后消失的时候又消散的最快。

      等这些人都全都消灭之后,天上那金色的光团才又慢慢的聚拢到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个水盆大小的光点,缓缓的落在了他们面前,落地之后倏然一变,竟是一直都没有现身过的骆铖。

      只见他身披金光步履从容的踱到他的眼前,淡笑着平静的更正道:

      “他说的不对,师父。你还有家人,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躺在床上的凌云木嘴唇颤抖,两行清泪从眼角倏然而下,良久后,终于忍不住胸中的情绪,面向内侧翻身,将被子尽数抱于胸前,埋头进去,大声的哀嚎了起来……

      ***

      那天过后,凌云木明显的比以往显得释然了许多,于是就在大家都为他的改变开行到底同时,很快就到了腊月三十的这天。

      一大早,家里的汉子们都去打扫前后院卫生,女人和哥儿则是跟着闻柳氏学剪窗花。骆显和壮壮两个小家伙刚开始也新奇的跟着去凑热闹,结果在所有人都学会了,就他俩还是只能把纸剪成一块一块的四不像的打击下,就又去厨房打算给骆铖帮忙,然后……在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后,俩调皮蛋就又一个糊的满身满脸的面粉,一个糊的满身满脸的黑灰的被骆铖给赶了出来。

      最后,两个走哪被人嫌到哪的小家伙洗干净后坐在院子里,眯着眼摩挲着下巴想了半天,才由骆显决定,还是拿着骆铖给他买的各种糕点糖果之类的,去看他在村里的其他几个小伙伴吧。

      跟他关系比较好的那几个朋友,家里都是偏穷苦一点的,所以过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没有什么多余的钱给孩子们买什么零嘴的。

      于是他带着小壮壮去取了一蓝吃食和几个小玩意儿后,就带着小不点打算出门撒野去了。

      刚到门口正好遇到了闻尺素,在知道他们打算要去干什么去后,闻尺素便垂眸思考了几秒,之后让他等一等,人便快速的去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他便和陈豹夫妇以及陆愿,拿着几个装满东西的大篮子走了过来。

      “这里边是一些肉和鸡蛋,还有一只鸡和一些米面,你拿去送给那几家人。”闻尺素走到跟前后对骆显交代着。

      “啊~~这么多啊?”骆显一看那沉重的篮子,还好几个,顿时觉得牙疼手疼腿也疼,“可我一个人也拿不动啊哥夫。”

      闻尺素看两个小家伙那鼻子都快皱弯了的小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各自揉了一把他们那已经有点毛躁的鸡窝脑袋,笑着说道:

      “你个鬼机灵想什么呢,我有说要让你一次性就全都拿过去的吗?”说完后又拆了小家伙的头发,重新给他绑了一个利落的马尾。旁边的陈李氏也赶紧给自家的小孙子重新梳了个总角,都弄好后闻尺素才又接着交代:

      “就麻烦你多跑几趟,每次都各拿一个的送过去。送去后也记得别说是我和你哥给的,就说是用你自己的零用钱买来送你的小伙伴的,知道吗?”

      虽然送去后那些人家的大人肯定还是会明白东西是他们夫夫俩送的,但只要他们不明着说,反而是用骆显给自己小伙伴的名头的话,就会更容易让那些朴实的人家好接受一些,不然他们肯定是都不会收的。

      毕竟这几家人可都是当年他们母子二人受欺负时,虽不敢明着来帮他们,但却每每总是在田间路边碰到时,故意装作篮子里的菜、或者是用叶子包住的馒头不小心掉在地上没发现的那种笨方法,来隐晦的帮过他们多次的。

      这些虽是小恩小惠,但却是在这个普通人家大多都普遍性的粮食不够吃不饱,同时又是在他们娘俩看不到活着希望的时候,难得感受过的人世间的一点甜。

      所以,今日他也因为夫君的原因而过的好了,自然也是想要对他们报答一二的。

      骆显向来机灵,现在又加上这半年多时间认字读书的原因,眼界便越来越广,人也自然就越发的聪慧起来。

      因此此刻虽然闻尺素没有明说原因,但他也已经明白了他的一番心意,遂认真向他点头道:

      “嗯,我明白了哥夫,我这就去送。”

      说着又把自己先前拿出来的糕点也分成了同样的几份,分开放在了篮子里后,才牵着旁边一直吃着小零嘴,还不住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篮子的壮壮小不点一起出门了。

      ……

      虽然家里家外好像每个人都在这一天格外的忙碌,但任谁都没有想到,最忙的竟然会是骆铖。

      因为他除了要亲自操刀给家人做年夜饭之外,还要给自家和村人写对联。

      前两年原身性格高傲,看不起这些种地的泥腿子,所以村人便也从来都没有过来麻烦过他,而是每年都去找年轻时也考过童生的村长帮忙。

      今年虽然骆铖明着跟一些人家翻了脸,可同时也与另外一些人家有了实质性的往来。尤其是曾经帮助过他们家和闻家娘俩的,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他不少恩惠。因此即使他与一些人家产生了些龃龉,也照样挡不住在众人心中觉得他更加的亲切,多了一些烟火气的形象。

      正因如此,今年的很多人家便都没有再去麻烦村长,而是除夕这天大中午的拿着买好的红纸就来请骆铖帮忙,想沾沾秀才老爷的福气。

      于是骆铖这一写便连着写了两个时辰,闻尺素和送完东西回来后的骆显在旁边交换着给磨了两个时辰的墨之后,才将将把这些人家从大门到正屋、厨房、卧室、柴房之类的地方所有的对联都给写完。

      有几家穷的没有买红纸的,还是他们用自家买的剩余的纸给帮忙写的。

      而闲来无事转悠过来的老村长则是坐在下人给他搬到大门边的官帽椅里,一边吃着骆显给他拿来的卤鸡腿,一边笑呵呵的感慨着:

      “后生可畏啊!今年总算是不用我这个老头子出马咯~!”

      结果等骆铖给别人的都写完之后,就第一时间转身对他说道:

      “元德叔,我家大门的对联,就还要麻烦你了。”

      村长:……

      这混小子!一定是听见了刚才我说的话,想故意气死老汉我!

      哼!就不写!

      ……

      半刻钟后,骆铖拿着村长给他写的大门,以及他和闻尺素住的东厢房的对联,在村长气呼呼的眼神中,从容的踩着凳子贴了上去。

      村长:……

      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越来越……把这鸡腿弄得挺好吃的,嗝~!

      剩余的几个屋的对联,正屋和西厢房那边由凌云木写,厨房和杂物房的,是骆铖写。

      闻尺素看着那粘在厨房和杂物房门口的龙飞凤舞的大字,忍不住捂着嘴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小坏蛋!”骆铖拉过他,将人圈到自己怀里,低眸笑着看自己的小夫郎:

      “看你夫君在家的地位如此可怜,非但不心疼还敢幸灾乐祸,是不是想要挨罚了?”

      闻尺素现在才不怕他,笑嘻嘻的把他的脸往两边拉,直到把人的嘴给拉成了一条直线后,才仰起秀气的尖下巴软软糯糯的笑着问道:

      “那夫君想要怎么罚呀?”

      骆铖看着对方如今这活泼明朗的小模样,再回想第一次见他时,那双目无神、一团死气的样子,一时间不由愣了神。等对方又喊了他一声后,才迅速敛起心神,假装无事的垂首凑近到他耳边,用气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

      “当然是……”

      闻尺素本来就被他呼在耳廓里的丝丝气流给弄得苏苏的痒痒的,结果再听到他说的“惩罚”后,就更是从尾椎骨一路往上,酥麻的整个人都没忍住打了一个颤,从头到脚都红的不成样子。

      熟透了的小夫郎睁大眼睛狠狠的瞪了骆铖一眼,恼羞成怒的推他不让他抱,嘴上还气呼呼的反驳:

      “你怎么、怎么……”怎么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合适的词,就更气了。

      没办法,实在是那惩罚太过难以启齿,他的脸皮又不似某人的那般厚,再加上向来嘴笨不会骂人,所以最后除了把自己给羞恼的气成一只圆滚滚的小河豚之外半点办法都没有。

      骆铖看着自己小夫郎可爱灵动的模样,笑着低头啄了一下那还瞪着他的绯红了眼尾的大眼睛,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又突然深情的告白了句:

      “小尺,我心悦你。”

      闻尺素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话,本来还鼓着的小脸顿时放了气,脑海里也一片空白,等回过神后才想起来快速的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忍着羞怯抬眸勇敢的回望了过去,对这个宠爱自己、尊重自己的男人也认真的回应了一句:

      “我也心悦你,阿铖哥。”

      心悦至白首,永世不相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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