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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人生若只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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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生若只初见
临晨三时,云赫走出MASK后门,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狼的直觉告诉他,周围的气息和灵动相当异常,这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一路上,他不断念着护身咒语,警觉地左顾右盼,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的袭击;可是一路上都很顺畅。
直到离家不过几米远的红旗桥头。他抬脚正要往上走,桥景瞬间转换,桥面上乌压压地布满了婴灵,堵塞住了去路。几百个婴灵都在嚎啕大哭,震耳欲聋。
他顿时黑线,虽然他很有爱心,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脑子,这么罕见的大阵势摆明了用了幻术。
迅速放出墨绿色的求救信号后,他闭上眼睛,边靠鼻子闻婴灵的气息边过河。
但是无论他怎么闻都闻不到婴灵的气息,无论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都走不出这个桥面。
这个阵法应该是幻术加禁制的多元阵型,以他的能力恐怕走不出这个困境,只有等云华予过来救他了。
云华予迷迷糊糊地收到云赫的求救信号冲出了门,外面的景象很诡异,有只毛茸茸的大灰狼在石桥上瞎转悠,夹着尾巴,闭着眼睛在闻东闻西的。显然是云赫这个傻孩子陷入了带有幻术的阵法之中。
他挠了挠鸡窝一样的头发,往前走了几步,正打算拍醒云赫,结果自己被幻觉抓住了。
在杏花纷飞之中站着一位身着曳地水蓝裙的妙龄少女,弯弯的眉,弯弯的眼,笑魇如花,赫然是当年他初见的梁安筠时的景象。
重重叠叠的花影间涤荡着清新的香气,掩映着少女绰然的身影。飘逸的秀发和裙裾显得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相思难忘。
少女缓缓上前,轻轻抬手抹去他的泪珠,凝视着他的双眼深情地说:“华予,我原谅你,我们一起走吧~~”
云华予忍不住泪如雨下,双手紧紧环住她,全身颤抖,泣不成声。
她也用力搂上他,呜咽着:“华予,来陪我吧~华予~~”
云华予一边点头,一边反手从腰间拔出银狐残月,一把推开她,毫不犹豫将剑插入她的胸口。
急促的咒语声中,少女化为一片荧光。
云华予,大把抹着眼泪,气息不稳,少女的那句“华予,我原谅你,我们一起走吧~~”不断在他耳边回响。即使明知那是幻觉,也让他有种自杀的冲动。
没等他破口大骂,就听到琵琶声起,眼前出现一位米色长衫华贵修长的青年男子,披散着湿发,在夕阳里肆无忌惮地弹一曲平沙落雁。
云华予咬紧牙关,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滴落;果然,梁安筠出现了,梁仲浩怎么能少呢?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两个混蛋,不但揭他的老底,还逼他对安筠动手,这会儿连仲浩都扯了进来,那么就一起试试痛彻心肺的感觉好了。
他绕着仲浩用反制符摆出了个小芒星阵,启动法阵,毅然走入阵中,微笑着将手搭在了男子的肩上。
夜色正浓,庭院中颇有些寒意。阵法已经启动了,墨炎和琴姬面对面端坐在八卦图形中守护幻阵。
这种层度的小法阵是肯定困不住云华予这只老狐狸的,不过难得他自投罗网,作为地主的墨炎自然要玩够了才会给他最后的雷霆一击;欣赏猎物伤痛和绝望的表情,绝对是件娱乐猫心的妙事。
云华予见到梁安筠后明显有点控制不住局面,不过还是能理智地劈开幻境,临场反应极其镇定和冷血。要不是阵法还没有破,不然墨炎真会鼓掌赞叹一下,不亏是被追杀了五百年还能照样喘气的老狐狸,那道行的确是相当的牛。
琴姬白了他一眼,这个喜怒形于色,孩子一样直率的墨炎,也就她能容忍这么多年。
墨炎看到她不高兴的脸色,立马讨好地笑着,耸耸鼻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了一只全身都纯黑的小猫,优雅地跳入她的怀中。她伸出手接住他,怜爱地抚摸他的后颈。黑猫巴眨着黄绿色的大眼睛,翻了个身,把肚子对着她,小爪子不停地挠动她垂下的长发。她站了起来,支持起他的前肢,把他举地和自己一样高,笑眯眯地瞧着他,然后亲亲他红彤彤的小鼻子,说:“小墨炎乖,不闹,听话。”
墨炎陶醉地注视着琴姬,这个他一生至爱的女人,一身淡紫色的纱裙,妩媚的凤眼带着千万风情,细长的柳眉掠过花间,花一样粉嫩的嘴唇略略翘起;她婀娜地走到他的面前提起小褶裙边,侧身蹲了下来,低下头温柔地抚摸他的绒毛,衣襟之间泛着淡淡的花香。他忍不住怦然心动,摇着尾巴扑了上去,在她怀里打滚撒娇。
橘红的晚霞火一样的燃烧着,跳跃着。霞光灵动地勾勒出那个青年男子的专注身形,琵琶的嘈嘈切切之声高远而空明。
眼前的男子俊朗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亲和的笑容,配着紫檀的镶玉琵琶,米色的贡缎外套,素白的内衫,碧绿的翡翠戒指,棕色的麂皮靴子,越发显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所有的景象所有的细节都和云华予在梦中千万次所见的一模一样。他贪婪地用力地盯着他,期望他能看他一眼,期望他能给他一个笑脸,期望他能对他说一句话。内心的渴望犹如汹涌的波涛,不断地冲击他的神经,几次他都差点大力地捏碎这一切。
可这毕竟只是一瞬间的幻觉,而且因为墨炎和琴姬已守不住幻阵,所以幻境停止了变化。但是他依旧对仲浩没空搭理他感到愤愤然。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容若公子诚不欺我。
夜露微凉,琴姬边逗墨炎边准备回房,忽然怀里的墨炎变成了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那少年从怀里拿出一支细巧的珠花,弯下腰,黑亮的眼睛似乎聚集了漫天的星光,他半哄半劝地说:“琴妹妹别哭了,是他们不好,弄坏你的珠花。我赔你一个更好的,你别伤心了。”
琴姬接过珠花,恍恍惚惚。当年她父亲接他回到梁家的时候,她才五岁,一个梁家旁支不受重视的私生女,自然会遇到各种讥讽和欺辱;在这压抑而屈辱的生活里只有这个大她七岁的堂哥,常常护着她,体贴地照顾她,时不时给她买各种漂亮的小首饰来哄她开心。他是她童年里的阳光,占据了她少女时期所有的梦和呼吸。没有跟仲浩哥道别,她就被家里强逼代替梁安筠嫁到建昌府尹张家。不堪张家的虐待,她选择一尺红灵的时候,心里也只想无论如何要去岐山要去见仲浩哥。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仲浩哥会皱着眉训斥她呢?为什么仲浩哥会不听她解释转身就走呢?为什么仲浩哥会那么憔悴那么疲惫呢?。。。
琴姬心中一阵剧烈的绞痛,“啊~”地痛呼出声,跌到了草丛里。她低头用双手捂住脸,头晕目眩地大口大口喘气。
墨炎听到琴姬的悲呼声,心中大惊,立刻清醒了过来。赶紧地撤了幻阵,手脚并用地爬去搂住琴姬,疯狂地到处吻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都是该死的老狐狸,会得还挺多,居然用了反制幻术的法阵,把他和琴姬都迷得晕晕乎乎地。不知道琴姬在幻境中见到的是什么,十有八九是梁仲浩这个王八蛋,不然哪会那么激动和痛苦!
墨炎磨着牙,瞳孔之中放出鲜亮的红光,直想活啃了梁仲浩和云华予他们俩个。
幻阵一撤,云赫光溜溜地趴在石桥的台阶上,不由大窘。
抬头看看那个一向气质斐然的云华予顶着一头乱发,上身穿了件破了洞的白色汗背心,下身只有一条朱红色的三角内裤,光着脚站在桥上,一脸的恍惚,一脸的忧郁,顿感安慰,总算是没有最囧只有更囧。
云赫穿完衣服,踢了踢颓然仰面躺在石阶上的云华予,他踢了踢他,见他没有反应,只好摸着石阶坐下来。
他不知道云华予在幻阵中遇到了什么,能让从容淡漠的云华予肌肉僵硬到表情古怪,全身冒满汗珠,眼中噙满泪花,一定不会是啥好事。但是也没觉得他吃了什么大亏,因为老狐狸竟然露出这样的表情:在茫然和忧伤中有那么一点淡淡的满足和喜悦。如此矛盾的神情,让他觉得非常匪夷所思。
清冷的月光照着古老的石桥,也照着那浮着薄薄青雾的河水。
微风吹过,河面上的倒影朦朦胧胧地随风摇曳,两人默默的聆听河水的低婉吟唱,仿佛上古流传的绵长歌声。
云华予转过头,向他抬起右手,比划了个抽烟的姿势。他无奈地摊开双手,他极少抽烟,哪会随身带烟。
云华予叹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缩着脖子,抱着胸,哆哆嗦嗦地顶着三月的夜风跑了回去。
清冷的月光一样照着墨炎和琴姬,墨炎搂住琴姬的肩膀,琴姬亲昵地靠着他。
相依相伴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在庭院里的小路上草丛里,似乎在陪着他们一起追寻着那份久远而来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