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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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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灵月从未进过皇宫,如今瞧着周遭的一切,都觉得有意思得很。
未时差一刻,富丽堂皇的承乾殿已经是满满当当了,四品及以上官员无一不携家带口,一眼望去,每张小桌前都是熙熙攘攘。
解灵月跟着解凌风,坐在了属于将军府的位置上,解景振就在他们对面。
百年前,女子出门都须得遮的严严实实,自打先帝登基,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就被废除了,女子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袒胸露臂,只要不失了守宫砂,没人会多说什么。
“左侧下首的位置,是三殿下和五殿下。”
解凌风微微偏头,缩短了距离,小声为解灵月介绍着在场的权贵。
解灵月顺着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两位殿下年岁都不大,三殿下约莫二九之年,端的是仪表堂堂,相比较下,五殿下就有些病弱之态。
当然,解灵月知晓这话不能说,便也只是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倏忽间,五殿下似乎察觉到了,偏过头,冲着她笑了笑,乍一看起来,倒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
——也是,一个病恹恹的皇子,长命百岁的活着,便已是极好的了
解凌风又开口:“右侧下首的两位,是二殿下烟平公主,与四殿下,长宁公主。”
烟平公主倒算是个熟人,至于为何会熟,就说来话长了……
烟平公主有个青梅竹马的侍卫,是大理寺卿于渊的嫡长子,于青辰。
至于为何是个侍卫,那自然也是于青辰自己情愿的,成日里在二殿下的溪遥宫巡守,有时也会与殿下一同出去。
传言,二殿下颜幼仪爱慕于青辰有些年头了,是否是真的,除了那二人,也没人知道,总之,解灵月经常会在附近见到二殿下就是了。
偏巧,大理寺卿一家,与将军府只隔二里地,这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熟了。
正愣神间,外头传来了尖细的声音:“皇上皇后驾到!”
解灵月没见过这阵仗,但也知道随大流,便拢起衣袍,跟着大臣们行礼。
皇上的气场太大,解灵月一时也不敢乱瞄。
须臾片刻,皇帝的声音传遍承乾殿:“众卿平身。”
听着倒是个慈祥的人。这么想着,解凌风拉了她一把,把她又扯回了位置上。
“发什么愣呢,饿了?”
解凌风温声询问,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微微点头,皙白的指尖攥着衣角,暗自想道:果然还是怯场了。
见此,解凌风将面前的璎珞酥推到了她面前:“尝尝,温雅阁的招牌点心,御厨做的。”
璎珞酥是温雅阁独创的点心,外形漂亮讨巧,口感极好,每天都会有不少贵妇人都会差自己的丫头去买一盒。
一见这点心,解灵月拢起袖口,轻轻捻了一块,入口即化,口齿留香。
解灵月小口吃着点心,时不时瞄一瞄其余的官员,而后撇了撇嘴,好像,还是自家官职最大。
解将军与丞相同坐,丞相夫人早逝,独子又并不愿意来凑这等热闹,因此,席间除却未婚之人,便只丞相孤寡一人。
解凌风的上首一位,身着玄色蟒袍,三角眼,高颧骨,显得有些阴险,解灵月第一眼就厌恶他,可奈何,人家是阁老,地位比丞相还要高。
阁老对面的桌案是空的,不知是谁,居然敢姗姗来迟,解灵月只真心觉得,那人不是一般的胆大。
宴间虽热闹,却都是男子在高谈阔论,解灵月越发觉得无聊,便在知会解凌风后,带着闻书溜了出去。
她走后不久,五殿下隐晦的朝殿外瞄了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霍然起身:“父皇,儿臣出去转一转,透透气。”
皇帝盯了他一会,嘴角细微的勾起,他抬手,摆了摆:“去吧,早些回来。”
啧,十几岁的人,真当你老子方才什么都没看见?
皇帝与皇后对视一眼,皆会心一笑。
*
“姑娘留步!”温润的少年音犹如珠玉碰撞,清而暖,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解灵月闻声,悠悠回头,待看清人后,慌忙行礼:“见过五殿下。”
男子一看,蒙了,他走近几步,扶起了解灵月,“不必如此多礼,我姓颜,名宥矜,姑娘唤我宥矜便可。”
解灵月错愕,借势后退一步,轻声回应:“五殿下,这不合规矩,臣女只是普通人家,不敢高攀。”
“不早了,兄长该着急了,臣女就先回去了。”
闻书跟着解灵月,亦步亦趋。
慌忙之下,颜宥矜只来得及扯住了闻书的袖口:“姑娘留步,在下可否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话是和解灵月说的,可颜宥矜的目光像是黏在了闻书身上。
闻书也算是个清冷美人,面上总带着淡淡的疏离,但无意间的一颦一笑却又能拨人心弦,也不怪久居深宫的五殿下直接看呆了。
闻书被颜宥矜扯住袖子,又不好拂开,她犯难的看向了自家姑娘。
解灵月侧头一瞥,眉心轻拢:“闻书,我有些乏了,扶我一把。”
“是,姑娘仔细台阶。”
听了这话,闻书简直是如蒙大赦,慌忙扶住了解灵月,两人快步走了进去。
颜宥矜站在原地,望着两人匆匆远去的背影,将手举到眼前,捻了捻指腹,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闻书,闻书。”
“兄长。”
解凌风望过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可精神些了?”
“精神多了,”解灵月恬然一笑,乖乖坐在位置上,只是这一番动作,难免落入上首的人眼中。
皇帝名颜铮,约莫四十岁上下,早年夺位时伤了根基,也活不长久,只是目前来看……精神抖擞,大有长命百岁的模样。
他先是在大殿中扫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目光投到了那张空桌案上:“颜宥秉呢?”
另一边的阁老微微抱拳:“皇上,大殿下有些事务,须得耽搁一会,望皇上赎罪。”
颜铮静默,而后冷哼一声:“还挺忙碌。朕倒是不知,一个未加封的皇子,成日里有何可忙碌的!”
皇上这就是属于当场驳了他的面子,阁老枯树皮般的面皮抖了抖,有些挂不住,嘶嘶哈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皇帝没再看他,转过去慰问老将军。
一直坐着当装饰的丞相韩彬突然开口:“解老将军骁勇善战,小将军也是一门双将,真是可喜可贺啊,本官敬你一杯。”
解景振没说话,只是执起酒杯,对着丞相,遥遥举了一下。
没什么好说的,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丞相话里的酸味儿。
丞相也不做声了,只是意味深长的盯着解景振,像是蓄势待发的毒蛇,让人不禁遍体生寒。
几番寒暄,皇帝将目光换到了对面。
他看着解凌风这一桌,眉心稍有舒展:“解小将军,沙场一趟,可还好啊?”
解凌风起身抱拳:“回皇上,一切都好,谢皇上关心。”
皇帝哈哈一笑:“哈哈,果然是少年,你身边这位是?”
“是舍妹,名唤解灵月。”
颜铮点了点头:“灵月,神女有灵,皎若云月,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解将军惯是小家子气,生了个女娇娥还藏藏掖掖的,好像怕人拐去似的。”
说着,还有意无意朝老将军瞄了几眼。
解景振掀了掀眼皮,遮住了无奈:“……”
您最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解灵月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听琴扯了扯她的衣角,用气音附在她耳畔:“姑娘,皇上叫您。”
“腾”的一下,解灵月直起身来,半低着脑袋:“皇上。”
皇后提起了些许兴趣,百无聊赖的目光也投向了这里。
皇后是沈太傅家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是仪态万分的结果这一眼,她手上因震惊而脱力,差点把杯子滑到了地上。
沈皇后语气看似平静:“你,你叫什么名字?”
解灵月半低着头,有些不解,不是说过了吗,解灵月啊。
可没办法,解灵月又说了一遍:“回皇后,臣女名唤解灵月。”
“解姑娘,别怕,把头抬起来。”
只刹那,皇后又成了那个温柔端庄的皇后。
解灵月依言抬起了脸,清澈的目光投向上首的龙凤,水眸中满是疑雾。
她今日也并未有何不妥的行为举止,皇上皇后为何如此注意我?
其实,一开始,皇帝也只是客套一下,可谁知,这一客套,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这解老将军家的姑娘,与解老将军并无几分相似。
解将军无意间蜷了蜷满是茧子的手指,几番装作不经意,目光在上首与解灵月之间隐晦的晃悠,面色稍有古怪。
颜铮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下意识般的,他猛然站了起来,精美的杯盏从指尖跌落,发出嘈杂的声响。
与他一同霍然起身的,还有皇后:“霜希?!”
离得近的几乎都听到了皇后脱口而出的名字。
那个人,曾是大燕第一美人,只是已经亡故多年了。
坊间传闻,那人,连带着一府人,全部死于颜铮之手,未知真假。
解灵月这下是真的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还有那个叫“霜希”的人,和她长得很像吗?
颜铮握住了沈琬凝的手,轻飘飘的望了她一眼:皇后,你失态了。
沈琬凝这才回神,神色略有仓皇,只一瞬,又恢复如初。
瞧见这一幕,解灵月目瞪口呆:我滴个乖乖,皇后厉害啊,这不比川剧变脸还精彩。
四下里没人敢说话,就连四位殿下也静悄悄的。
没多久,沈皇后温雅的嗓音传了过来:“解灵月,是个乖巧的孩子,不知你腕上的镯子是从何而来?”
解灵月低头,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点的镯子:“娘说,这是臣女抓周时抓到的,”
坏了!
解老将军暗道不好,下意识就要站起来护住解灵月。
皇后又开口:“陛下,臣妾瞧着,这姑娘与霜希倒是有几分缘分,不若,将她记到花府名下。”
颜铮听后,看向了解景振:“解老将军以为如何?”
这是好事,对于解灵月来说更是好事,却不知日后如何,孑然一身,也只算作是喜忧参半吧。
皇帝开口,解景振也寻不到拒绝的道理,毕竟,解灵月的身世,他心底头门清。
见解景振答应,皇帝心中也有了些许大胆的猜测,他点了点头:“恰好,解家还余下军功未曾封赏,不如一道给了你这姑娘吧。”
他看向解灵月,眸光温和,似乎夹带着些许难言的暗疾和悲苦之意
颜铮提高了声音:“李培元,传朕的旨意。”
“解家幺女,聪慧温婉,深得沈氏厚爱,特此,封文筝公主,赐府邸一座,良田百亩,黄金千两,绸缎十匹,紫纹和田玉镯一对,穿银走金头面一套。”
丞相闻言,五指收紧,攥到指节发白也恍若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