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婳一生》笑徘徊

8、第八章：茜妃

　　我最终仍是去了那宴，我在房中对镜在唇脂上抿唇，艳红的色彩染上，就算是我出堂之日我也未用如此隆重的妆。德诗在我身后替我绾发，她知我的喜好从首饰匣中取了一支淡青玉的步摇正要饰上，我抬手拦了她，从首饰匣最底层摸出一套前些日子一京城暴发户听曲后赠的赤金红蓝宝石双嵌步摇及珠花，抬眼郑重地望她：“把这些都用上吧……”

　　“小姐您今天这是……”

　　我望着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面无表情严肃得甚至失了血色，“德诗你听好了，这回我们进宫赴宴献舞，东窗公子已经定下了百花齐放这曲舞中由我主舞……”

　　她大惊失色道：“可青姬……”

　　“我今日让他看了朱虞墨给我的那封短信，他也曾有一瞬的踌躇是否该让我赴宴，但司燕娴贵妃娘娘如今正是得宠之时，其旨意堪比太后懿旨，他实在难违，于是他便应了我此宴之后不会让青姬对我不利，但这楼中姑娘如此之多，他刘柯又何德何能能时时刻刻保我，所以我打算做绝了。”我说到此处停下来看了德诗慌张的神色，她执着我长发的手在微微颤抖，我微微侧了身用力握住她的那双手接着道：“德诗，我得和青姬斗，这是我的命，我不能当那刀俎下的鱼肉……”

　　“奴婢明白的小姐，其实奴婢都明白的……”

　　德诗的声音开始了颤抖的哽咽，我垂下眼帘掩住那串上眼角的湿意。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小厮道他取来了我的舞衣，德诗脱开我的手去开了门，小厮许是从刘柯那儿探到了我是主舞的消息，笑容咧得殷勤讨好般，我也就取了五两银子赏了他，他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了。

　　德诗瞧了瞧那一层又一层繁复花纹的七彩舞衣，实在是无从下手，朝我躬了躬身道：“小姐请稍等，奴婢去隔壁叫一下纾雅来帮忙……”

　　说罢她便速速地奔出了房，我听着隔壁那轻微可闻的响动，念凉若有若无的笑声心里顿时一阵苦涩。今日之后不知她还能否对我如此爽朗地笑出来，她是太有野心的女子，她从出堂开始就以琵琶与青姬相对，渴望超越青姬成为挚婳楼堪比栀姬的另一传奇。但虽说念凉在外名声比我大，但楼中青姬等一干高阶婳女却都对我更为有兴趣，而今日，我将在皇宫中大出风头，那曲百花齐放本就是华丽到极致的舞蹈，我曾在集体出外训练时独自一人在京城郊野的泉水边舞过那主舞的部分，而刘柯恰巧看见了那一幕……

　　繁繁复复的舞衣层层叠叠上了身，牡丹杜鹃百合等密密麻麻的绣在半透的白纱上，在桃色散织桃花暗纹的主舞裙外罩上那华美的白纱真真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德诗按我的要求给我饰上那步摇和珠花后，更有一以百花拼凑而成的花冠饰在了发髻正中央，我对镜自赏，我似乎不认得镜中的竟是自己……

　　马车颠簸着从皇宫小侧门进了宫，我掀开一旁小窗的遮帘望着宫内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内监，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这宫中缓缓终老只能看见宫苑大的天空……

　　“小姐，到了。”

　　德诗轻轻唤了一声，我拎着繁复的裙摆下了马车，这个夜晚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将改变我的生活，我不会后悔我今夜的选择，会聪明地活下去，但这天下，聪明的又何止我一个……

　　众婳女被安置在偏殿准备，我却被传唤入了寿云宫拜见娴贵妃。苏文雨坐在淡粉的华幔纱帐内，我恭敬地朝她行礼，拜下时我瞧见了在纱帐外坐着的轩辕灏轩，他撑着脑袋懒洋洋的并没有看我，随后，苏文雨赐了我的座，她很直白，开口便道：“本宫要你今晚侍玄逸王的酒。”

　　我坐着，没有吭声，我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却开不了口。苏文雨顿了一顿又道：“本宫知道你的难处，但本宫也知道你们这样的女子求的是什么，荣华富贵和高贵的地位，本宫今晚会提议皇上封你为玄逸王的庶妃，这个位子也不算亏待了你了吧。”

　　我突然不懂她这是何意，我若是嫁予轩辕灏轩，便是与苏文雨站在一边，她若有难，就凭着这个庶妃的名头我就该舍命救她于水深火热，更何况我本就与她相像，替身这种事……

　　此时，我真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手在袖内攒得紧紧的，几乎要掐出血来，“澜茜谢过娴娘娘，只是挚婳楼向来有规矩，婳女年满二十五时才可出阁为人妇，而澜茜刚刚出堂不久，若是此时便出阁怕是太过招人耳目，还请娘娘深思。”

　　我垂首，语气恭卑，气氛凝结了些许时间，苏文雨在她的美人榻上换了个姿势，衣裙簌簌地响，“本宫自然是深思后才会与你如此说，你若是不满庶妃这个品阶……”

　　“娘娘。”突地，轩辕灏轩在一旁极轻地唤了一声，我猛地抬眸望他，他也正望着我，我第一次与他如此对视，不知所措之余已不记得应当移开眸光，他就那样看着我朝苏文雨道：“苏婳女若再不去正殿排演怕是会耽误晚宴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充满了气势，我这才移开眸光，苏文雨就算是当今宠妃她也万万不敢违忤当今圣上安排好的事便挥挥手打发我走了，我心慌着地在正殿挥动双臂，思绪一直深沉在轩辕灏轩望我的那个眼神，直到桓文帝豪迈的笑声在大殿响起我才从那思绪中回过神来。

　　“这百花齐放果然是舞中之王啊，挚婳楼不负朕的众望啊！”桓文帝说着从高阶上一步步下来，我静静地伏在地上，华丽的舞裙铺在青石地板上绵绵无尽，他的身影遮住了富丽堂皇的光，他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字澜茜。”我回答得冷淡恭敬，我似乎已经练就了这种本领，这种作为下人的恭敬似乎已经刻进了骨血那般自然，张口便来。

　　“澜茜……”桓文帝淡淡地重复了一声，“好名字，朕的后宫里有善歌者，善琴者，却未曾见过一位像你般的善舞者，朕封你为茜妃进宫陪伴彼香昭仪你意下如何？”

　　他的话并不像是打趣地说的，整场突然寂静下来了，我姿色不差，再加上又精通琴画歌舞，在场的妃子们已开始对自己的地位感到岌岌可危，我心底想要拒绝但我又很明了地知道，只要我说出一个“不”字，我这一生就将在此时终结。

　　“皇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主位传下来，太皇太后在一片寂静中开口：“皇帝，经哀家了解，这位澜茜婳女属挚婳楼内的低阶婳女，皇帝当真要纳一名青楼女子为妃么？”

　　虽说太皇太后的话是贬了我的，但我却感激万分，在场的众妃子也如释重负般地又开始笑闹，这是规矩，若皇帝此时再执意，便是不孝。

　　桓文帝笑了笑，说了些话一带而过，我按司燕娴贵妃说的坐在轩辕灏轩的后下方去侍酒，我捧着青花瓷酒壶给他斟酒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在我耳畔落下一句：“茜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