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爱》茶辛辛

7、7、回忆的漩涡

　　西湖再出门的时候，窗棂上已经斜斜地抹上了一层余晖。校园广播里用班得瑞的《寻梦人》作背景音乐，在这样的傍晚，显得悠远而宁静。踩着平跟单鞋穿过长长的林荫道，然后左拐到北门，买了份粥和便当，直接拦了辆的士去附医。其实这才是她多数时候的样子，做事情不急不缓，在自己有把握的范围内控制好节奏。不过今天却出了这么多意外，微笑的嘴角浅浅地印在车窗上，西湖在心中感叹到有朋友的日子真好。
　　但下一刻，她便暗骂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轻推开门，静悄悄的病房内，画面正定格为齐旻俯身吻住了安幸，西湖的脸“咻”地一下便红了，忙掩上门，退出来。这两人真大胆，心中禁不住埋怨。不过马上又抚上自己的嘴唇，迎着晚风站在走廊上，回忆打着转地飘过来。
　　那年寒假，杭州难得地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街头巷尾都留下她和程诺走过的痕迹，一大一小两双亲密的足印。临到西湖的时候，他在耳边念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声音朗润，温暖的气息喷在脸上，像淙淙流动的春泉，叮咚叮咚淌到心底最最柔软的角落。
　　他们沿着北山路，登上白堤，这里的游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前前后后。只听得见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天地之间一片安宁。
　　“程诺，走快一点嘛。断桥就在前面。”她拽着他的手臂不停奔跑，黑色的发丝拂过嘴角，与素白的一片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静立在断桥上，远眺湖面，远处近处皑皑一片，孤山、葛岭一带楼台上下，如铺琼砌玉，晶莹朗澈。这种冷艳清绝的美有着直指人心的力量，西湖觉得心里鼓鼓囊囊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那种满的快要溢出来、夹着骄傲的震撼，让她下一刻便放声大叫，“真美啊真美啊真美啊！！西湖，你太漂亮了！”喊完又自顾自地笑起来，沾着西湖的光，王婆起来还真不用含糊。
　　程诺摸了摸她的脑袋，英挺的眉毛精神地扬着，眼里的宠溺一望无涯。西湖脸一红，不禁扭捏起来，靠着他小声地说，“可是，我又觉得自己好渺小。”
　　“傻瓜。”程诺轻轻地把她纳入自己的怀抱，然后低头为身边的人系紧了松垮的围巾，黑亮的眼睛里流动着幸福的光芒，“好好的，乱想什么。再渺小，我们也有彼此作伴，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短短的四个字足够在西湖心中激起层层波浪，“哧”地便在她心上烙下幸福的形状，她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眼波里飘起一层雾霭，“所以我又觉得自己多么幸运。我们要一直在一起，老了的时候，还要来看雪景……”被冻的通红的鼻子在初霁的日照下，光洁通透，无暇的背景更印的她唇红齿白，程诺便是在那一刻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闻着他熟悉的气息，西湖觉得心“怦”地露掉一拍，然后脑袋如四周银装素裹的世界一般一片雪白，忘了闭上眼睛，那种熟悉而灼热的气息甚至让她停止了呼吸。直到嘴角被他温柔的咬住，才回过神来，睫毛如扑棱翅膀的蝴蝶遮住了眼睛，一双手才不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衣角，做出最青涩的回应。偌大的世界里，仿佛再也走不进他人……
　　“西湖，原来你在这里。”身后的声音扎实地吓了她一跳，一扭头，发现安幸被齐旻扶着像个小虾米似得站在面前。
　　“我刚到。”西湖支吾了一下，不知是撞到他们那样，还是因为想起了程诺，竟觉得脸滚烫滚烫的。
　　“你怎么电话都不接呀，快饿死我了。”一伸手接过西湖手里的袋子翻了翻，马上无精打采起来，“不是吧，还喝粥？”
　　齐旻笑道，“你就乖乖地养两天，刚刚不是给你吃……”
　　“荤”字还没出口，安幸一只手就扬过来了，“叫你乱说。”语气听起来强势，脸上却堆满了绯红，水亮的眼睛还不忘瞄过西湖。
　　“好啦，好啦，别闹了。进去吃饭吧。”西湖扶住安幸一直，朝病房走去，趁齐旻不注意，坏坏捏着她的手背，“嘻嘻，刚才我都看到了。”
　　安幸一僵，猛掐住西湖的腰，激动得大叫，“顾西湖，你这个偷窥狂。”
　　齐旻一再叮嘱别让安幸碰辛辣食物之后，还是不太放心地走了。病房里剩下安幸一个人喋喋不休，“顾西湖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你……”
　　西湖坐在一旁翻齐旻买过来的杂志和报纸，眼皮都没抬一下，学着教导主任的口气，老成地说道，“我们你们年轻人，冲动归冲动，场合还是要注意的。我看到没关系，被老人、小孩看到了，多伤风化。尤其是安幸同学，毫无身为病人的自觉，医院里还要……”
　　一个雪白的枕头飘过来，“小蹄子，让你乱诌。”
　　西湖一屁股挪到床头，调侃道，“画面构造很唯美，值得欣赏，值得欣赏。”
　　“顾西湖，你今天真轻佻。”安幸随意翻动手中的杂志，看到娱乐追踪的时候，盯着一帧照片说道，“你找男朋友就别被瞧着了，不组织一支狗仔队天天追踪才怪。”
　　西湖暗笑，行啊，程诺回国以后，巴不得马上牵着他四处昭告。想着现在尚未曝光的恋情，笑意更浓，两人现在相隔太远了，相聚时候的甜蜜都不够自己回忆，更遑论拿出来与别人分享，所以她只想把这些留给自己，心底美丽。“等到那一天，你尽管来刺探，然后四处宣传。安幸，说实话，做记者比做媒婆更适合你。”
　　很显然，顾西湖同学又惹得一阵爆掐。
　　“难怪都说他是极品，太牛了。”安幸对着杂志，啧啧称奇。
　　西湖正在旁边到开水，一扭头，只看到杂志上倒着的一页照片，“谁呀？”
　　“乔舒和呗，这身价，得掰多少个指头才能数清零头呀。你看，你看，长相也这么帅，你们上次不是参加了他们集团主办的论坛，有没有见到本人呐？”安幸眼里写满了仰慕，花痴一样地看着西湖。
　　西湖凑过去一看，可不是那位高深莫测的乔先生。“见到了，还好。”
　　“什么叫还好呀，一准你就没有吊金龟婿的潜质，有权有钱有品位，不知道被多少人迷恋。”安幸继续盯着他的照片，表情沉醉，“怎么会有这样优秀的男人，看一眼都销魂。”
　　抽过安幸手下的杂志敲在她头上，“花痴，人家一把年纪都可以当你大叔了。”
　　“谁说的，他才3１岁好不好。再说了，年龄也不是问题。快点把书还给我！”
　　西湖想，乔舒和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场怎么也得修炼三四十年吧，孩子都那么大了，才30出头，真有些出人意料。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杂志又被安幸抢回去了，照片上的男子眼神锐利，西湖只看清了黑体放大的一行话，“人这辈子没法做太多事情，因此每一件都要做到精彩绝伦。”不咸不淡但非常笃定，正是出自乔舒和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