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爱》茶辛辛

12、１２、一个把人硬逼到黄河边上的顽固女人

　　“安幸，你们先走吧，我有话要和夏楠说。”西湖站在桌子旁，低头对两人说。安幸懂味朝她眨眨眼，然后拖着齐旻就离开了。
　　西湖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沐浴着柔和的光线，仿佛身上流淌着一层粼光。夏楠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丝了然，他也安静地在了她的对面坐下。桌上留着安幸喝剩的半杯冰红茶，一颗颗水珠子沁过塑料杯直往外冒，洁白的桌布上除了之前的咖啡印渍，就只有这一圈水印了。
　　“夏楠，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做好朋友。”西湖抽回了游移在窗外的视线，表情有些冷漠，她希望能快刀斩乱麻。
　　面前的男生白净斯文阳光，他正伸手去拨弄杯子上的水珠，仿佛没在听西湖说话。夏楠微抿着嘴，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像第一次那样，西湖以为他不会作答时，却听到缓缓而来的一句话，“如果你觉得和我做朋友都有负担的话，我没话可说。事实上，我已经按照你的建议，先做朋友。以后可能是敌人、可能是路人，或者可能是情人，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敢保证。”他话一顿，叹了口气，接着说，“现在我们仅仅是朋友。”
　　他的话已经挑明，以后是什么那是以后的事，为什么现在要困扰呢？可是不对，把棘手的事情扼杀在摇篮才是最保险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我们仅仅是朋友，现在是，以后是，一直是。而且夏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的感情很好。”
　　夏楠没料到她会说这些，脸上的神情微滞，不过却仍然很有风度地说，“我们现在仅仅是朋友，谈谈友谊就好，拒说爱情。”西湖明显看到他手指一抖，透明杯里的茶面漾出一层细纹，如果你要这么执意，她多说也无益。“那好吧，好朋友，一言为定。”
　　“顾西湖，我觉得你是那种非把人逼到黄河边上不可的顽固女人。”夏楠没有甩袖离去，倒是修养很好地继续坐在那里，“他什么时候追到你的？”
　　西湖先是一怔，然后笑着看他，“你又来了。”
　　“我只是，很羡慕他……”
　　西湖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她和夏楠其实心里都有数，感情不是闹钟，按再大力也不会立刻停止。不过就当这件事情解决了吧，想多了也是庸人自扰。安幸和齐旻真的去看电影了，空空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下床关了灯，有一丝微薄的荒凉。手机在枕头旁闪动着浅蓝色的光，窗台上的茉莉在夜色中的已经不再是绿色，黑黑的身影，小小的一丛，遥望远方。远方，远方，法国。想到这里，西湖披上短外套，拿着钱包冲出了寝室。她需要一个电话。
　　隔了七个小时的时差。法国现在应该是中午，程诺也许在吃中餐。电话刚接通就被迅速地接起了。
　　“西子，是你吗？”清清浅浅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地溢出，只有五个字而已，却让听电话的人已心跳如雷。
　　“程诺。”她不知道说什么，每次抱着电话，如同痴儿一般只会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心里封存了那么多话，却找不到一个开头。
　　“又在犯傻了，丫头。”西湖喜欢听他叫自己丫头，语气亲昵，好像他此刻正抚着自己的头，“七八点了，怎么没去晚自习？”
　　“我想你了，手指也想，全身没劲，连琴键都敲不动。”西湖听见程诺低低的笑声，也跟着弯起了眼。
　　“你呀，就会找借口。哦，对了，下周我们会去普罗旺斯，西子，还记得高三暑假你怎么说的？”程诺总是喜欢用这件事糗她，她当然记得，去普罗旺斯一定要带上自己喜欢的姑娘。
　　“你记得就好。所以呢？”总算口齿恢复了一些，尾音拖着比较长，大有你要是携女伴去就和你没完的意味。
　　“所以呢，我一定会按照你的吩咐——带上你的相片去。”程诺开玩笑道。
　　“好啊，回来以后给我传照片，要是没有我的相片在里面，哼哼……”
　　“‘哼哼’怎么样？来法国找我算账吗？”程诺的声音听起来有丝期待，又有些惆怅，“西子，真想就见到你。”
　　“我也是。”西湖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手指绕着电话线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个暑假，我争取回来看你。”
　　“好……”
　　恋人的蜜语，即使远隔重洋，一条细细的电话线也能将心暖得滚烫。
　　西湖哼着小曲心满意足地回到寝室，洗澡、洗衣、拖地。夏日的余温在晚风中飘散，各种植物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在她推来窗户的那刻猛地灌进来，将安幸床头的风铃吹得叮叮当当乱响。安幸回来的时候，西湖已经倒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法语版的杜拉斯的《情人》。
　　“快点给我起来，害我今晚电影都没看的安生，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找男朋友的，下午和夏楠说明白了吗？他是什么样的人？有照片吗？你和夏楠以后会不会老死不相往来？我猜他不会，很有风度的男生。对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家这么厉害，哎呀可惜了……”她一屁股就坐到了床上，所提问题如钢炮，一个个丢出来都掷地有声。
　　西湖翻了页书，没理她。
　　“喂！”安幸一把扯过她的书，丢在床头，“快说啦！”
　　“姐，情报局的特工也没你这么性急的。我就准备了三个问题的答案。”西湖抱着枕头坐起来，“太多的，我也不想说。”
　　“那不行，我要是不全知道，一定睡不着。顾西湖谈恋爱，多稀奇的事情呀。”安幸简直八卦到冒泡。
　　“算了，我连三个问题都免了。”西湖顺势又要睡下去。
　　“好吧，你就告诉我他是怎么追你的，你们在一起多久，然后……”安幸知道她一向说话算数，忙见好就收，狡黠一笑，“现在进行到哪个阶段？”
　　“见你这么上心，我就免费赠送一条八卦好了，他叫程诺。”西湖喜欢念他的名字，轻轻的从舌尖滑出，就像春日花开一般自然。“我们之间不存在谁追谁，相互吸引，然后就到一起了。我现在多少岁就和他在一起有多少年。至于阶段嘛……”
　　看到西湖卖关子，故意拖长声调，安幸既好奇又心急，“你倒是说呀。”
　　“他远在法国，我们完全属于柏拉图式。”
　　“这你也能忍？他也真放心？两大强人。”安幸本以为可以挖出些劲爆消息，听到柏拉图时差点没喷血，“对方一定是超级极品。”
　　“那是一定。好了，时间不早，快点洗洗睡。”然后一翻身将头埋在了枕头里。“我准备去梦游法国了。亲爱的，晚安。”
　　“醒醒醒醒……”安幸夸张地摇晃着她，“你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18年？他是你邻居咯？青梅竹马的那种？”
　　没人理她！安幸揣着她旺盛的“求知欲”赖在西湖的床上，脑子迷糊前还念念有词，“顾西湖，你说他的时候真够春情荡漾。”
　　西湖没想到一个礼拜后，邮箱里真的塞满了程诺传过来的照片。紫色花海里，那个眉目如画、清俊斯文的男生正扯着一幅夸张的海报对着镜头微笑。西湖把照片全部下载下来，一张张地看，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连他被人偷拍时候蹙眉的表情全都没有放过，伸手触触屏幕上他发、他的眼、他的酒窝，还有雪白的牙齿，也能获得极大的满足。自己的那张海报其实是被他用手机偷拍过去的，白衣胜雪的少女静坐在钢琴旁，背脊笔挺，神情傲然……这是高二学校组织的一场活动，没想到他都存下了，一直留了这么久。那些记忆随着一张照片排山倒海地袭面而来，西湖闭上眼趴在桌上，仿佛时光在倒流一般。安幸每次都会阴阳怪气地冒出来，一副因为挖掘不到八卦而欲求不满的样子，然后连连摇头，“某人怕是深中程诺的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