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全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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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1
早山茉莉讨厌极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知道自家父母是想给她取个洋气点的名，但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了Molly的谐音，再转成汉字，就变成了茉莉茶。原本Molly也是够老气横秋了，像蒙了旧时间一层厚厚的灰尘，在黄色滤镜里发出幽暗的光。
“反正都是茉莉花茶了，还不如叫茶茶呢，听起来还可爱一点。”
每月例时，茉莉夹起桌上的西兰花和爸妈吐槽。细小手腕上的杂色串珠手链晃两晃，新做的纯色指甲在灯光下低调闪光。
“抱歉嘛，”把秋刀鱼往自家女儿面前一送的母亲终于笑着坐了下来，“以前这名字很时髦的呢。”
忠厚老实的汽车修理工父亲和母亲一起笑，烧酒杯空了又满，最后起身准备出门散步。
过两年一定要去把名字改掉。
茉莉第无数次地暗想。
但是要改什么名字呢。
早山茉莉在便利店的饮料货架前端详良久，冷气涓涓流淌，细密雾气爬上膝盖，但她无所畏惧。稻荷崎的55厘米制服裙在腰间卷了三卷，包上挂饰叮当响。依旧是违反校规穿了黑色漆皮的中跟玛丽珍，碰上纪检的日子就会把制服鞋塞在包里及时换上。灰色毛线堆堆袜应上了灰粉格纹围巾，把染了栗棕色的头发盖住大半，逢人问起就理直气壮答曰天生就是这个发色——“天选时尚圣体”。
而黑框素颜眼镜就挂在毛衣门襟上，削弱了露出的白色衬衫衣领的正式感。哪怕膝盖已经冻得通红，藏青色羊角扣大衣上粘的毛除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时尚就是不实用不保暖的”。
茉莉就此从中浮现。眯起眼睛扫视纸盒果汁，从桃子红茶跳过去，换到葡萄绿茶，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叫桃子了”，不过叫葡萄好像更加奇怪。但是等等，为什么要在果汁里选名字？
她自嘲地微笑起来，拿了一盒荔枝乌龙茶，开始研读成分表。目光在赤藓糖醇上停顿一秒，果断地放了回去。比起尚且不能完全清楚副作用的代糖，还不如就喝加了传统蔗糖的果汁。时钟滴答五次，茉莉拿了矿泉水去结账。
忽然听到门口有声音传过来，几乎是在尝试压低声音，却显而易见早已飘进了她的耳朵。
“在饮料前面站了好久啊。”
茉莉侧过脸，睫毛扫下一小片阴影，瞧见了门口那一堆穿着同样运动服的男生。
刚才那声音是谁的。
她不动声色地一一检视，捏紧手里的矿泉水瓶，挺起胸膛扯平毛衣褶皱，肩膀微微下沉，神态冷淡地高高抬起腿，用力跨了出去。
于是两眼一抹黑。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她直挺挺往后跌去。
茉莉的耳边再次落下轻笑，随之是爆发出的惊天大笑，立马被人揍了两拳似的刹住了。等她抬起眼睛，视线里朦胧起一团人影，逐渐清晰成眼前另一个跌坐在地上的男生。
“真糗啊，角名，竟然会被女生撞倒。”
然而被点名的男生仿若无事发生，轻率的嘲笑声从他身上掠过，置若罔闻。站起来先是捡了手机，视线一转，俯视到依旧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茉莉脸上，朝她伸出手，语调淡然得听不出什么屈膝的意味：“抱歉。”
“所以说走路干嘛老是看手机。”
门口的队友再度嘲笑。茉莉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利落地抚平褶皱，恶狠狠瞪向那个总是在讲话的黄发男生。
“土死了，臭小鬼。”
茉莉嫌弃地把他从头看到脚，满意地望着他骤然一口气噎住，即将要咳嗽出来。
“黄头发早就不流行了。你还活在上世纪的不良漫画里吗。”
扑哧几声。周围的队友们陆续笑了出来。
茉莉转过头，瞥见刚才的男生站在她身后，嘴角无法察觉地抽动，一抹讽刺的阴影迅速从眼中闪过。
episode 2
如果真要说起来，可能没人会觉得茉莉是早山家的亲女儿。
八岁的茉莉扯下家里的蕾丝窗帘裹成希腊式连衣裙，在玄关处放了音乐仿照模特走秀；十岁天天跑去图书馆翻看Vogue和其他时尚杂志，从馆藏的页边卷起的旧书一直翻到送来刚拆封的新书；十二岁拐弯奔进了商场，隔着橱窗看衣服鞋子和首饰皮包，对各大蓝血品牌如数家珍；十五岁开始打工，斤斤计较节衣缩食几个月拿下了人生第一双叫的上号的玛丽珍，送去贴了底，一直穿到升入高中。
头发丝都精致地微微卷起的茉莉和早山家朴实无华的家风格格不入，仿若旁逸斜出的新枝干，拼命汲取着属于自己的阳光，一点一点输送到身体里，爆出新芽。
但不管怎么样，早山家的父母从来不干涉她的选择。家中两个哥哥在她进入高中时都已经去了大学，自然是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即便是存了很久的钱才买下的鞋子，在新鲜劲过去之后，照旧穿着它踢起了路上的石子，哼着歌看它在空中扬起弧度，啪嗒几下再度滚落。
好东西自然多，想要的东西也多。茉莉深知东西背后的真实价值，深思几天后心甘情愿为喜欢到不行的物品买单，但绝不会冲动消费。购物如恋爱，但再好的恋爱也有耗尽的一天。
茉莉无所谓。
耗尽就耗尽，东西就是拿来用的。而恋爱同样是来享受的。
于是便利店之后，稻荷崎体育馆的墙角钻出一朵皎洁亮丽的茉莉，昂扬地朝向了秋季的太阳。得亏她当时的调侃，让排球部的人对宫侑有了“黄毛小鬼”的新绰号。其中最以宫治和角名出力促就新绰号的旺盛生命力，以至于之后每次看到她，阿侑都愁肠百结。
“你要是想和角名谈恋爱，”趁当事人去卫生间之际，宫侑转着手里的球凑到茉莉面前，“还不如变成手机。”
空气凝滞几秒，茉莉拍了拍自己的手，恍然大悟：“好有道理。”
“所以，”宫治也慢悠悠挪过来，“你为什么喜欢角名？”
“他懒洋洋的，”茉莉正在手机上迅速打字，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像树獭。”
双胞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下去。茉莉振奋的拉长了尾调的“特别可爱”就此被他们落在了身后。
episode 3
角名伦太郎最近有个烦恼。
早上刚睁开眼睛，手机震动几下，屏幕迅速展现早山同学的问候。从“早上好”到“吃什么”，再到“要去学校了”，满屏溢出的吵闹，流到手指上，精神饱满的仿佛迎风而上的花朵，让他看了巴不得一把掐断，然后再躺会去继续睡五分钟。
但湿漉漉的手指蹭到枕头，带着花香的溪水蔓延，浸湿被子。翻来覆去十几秒之后，角名皱着眉打着哈欠爬起来套上运动服，从宿舍慢悠悠晃去体育馆早训。如果不出意外，训练结束后大门一打开，就从墙角蹿出来一朵花，响亮地邀请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你不是在家里吃过饭了吗？”
角名一口气还未叹完，茉莉早已挺直胸膛站定，用力扬起一只手，宛若精神饱满的报告，迅速盖住了他有气无力的声调：“因为想和你一起吃早饭，所以没有在家里吃！！”
虽然真的很麻烦。
但大概是因为本身家里就有妹妹，所以早就习惯应对这种场面。茉莉话很多，不需要他询问什么就已经把自个家底全盘托出。用旁观的阿兰的话来形容，大抵是“很容易就会被骗走的一个孩子”。
“都不需要被骗吧，”阿治坐下来和其他人一起观察正在不远处讲着话吃饭的两个人，“自己就会跟上去。”
埋头苦干的阿侑不屑一嗤。
茉莉追人没有一套，一丝一毫都没有，只是每天干劲十足地跟着角名，不由分说地钻入他的生活，变成夕阳下拉长的一个尾巴。打赌角名什么时候会生气的双胞胎一天天加着筹码，最后加无可加，哐当一声滚落，散布满地。
于是便开始怀疑角名也早就喜欢上了茉莉。但真要细查追究，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眼看着两个人逐渐变成固定风景线，宫侑撂下最后三个布丁，冲过去一把扯过角名质问：“你们已经告白了？”
“你觉得呢？”
角名似笑非笑，尾音平坦，慢慢滑落。宫侑打了个小小的寒噤，一边念叨着“真可怕”一边转了回去，忽然想起来一年级刚入部时，角名还因为寡言不外露的性格让北前辈青眼有加，结果打了几场比赛就发现所谓的寡言只是懒得讲话，不外露是因为压根就没在意。不过因为打球没什么能挑剔的地方，自然也就没有微辞。
真的没在意吗？
不应该是“可靠的长子”吗？
这个传闻起源于一年级时，角名的父母带着妹妹从爱知县来看他，见面就是拥抱并称之为“我们家可靠的长子哟”，让排球部众人难得一观他丰富的表情变化。
其实只是因为自家父母有点不太着调而已。
角名八岁时，妹妹哭嚎出生，让他担起了照顾柔软小婴儿的职责。在自家母亲已经有了“照顾长子”的经验却还手忙脚乱地换尿布时，角名搬了椅子站在灶台边，烧了水沉默地泡好了奶粉，甚至熟练地在手腕上滴了几滴试验温度。
“哎呀，因为照顾你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嘛。”
在儿子怀疑的目光下，角名夫人摆了摆手尴尬地微笑着解释。
从此之后，妹妹变成了尾巴，在身后摇晃着拉长了影子。十五岁时决定跑去兵库县念高中，还让妹妹闹了好一会，临走前藏起他的运动鞋，死活不愿意拿出来。
在父母束手无策的时候，角名叹气，蹲下来凑过去悄悄说了句什么，惹得她眼睛一亮，飞奔的小马达般冲去房间，麻利地爬到床底下献宝似地把鞋子抱了过来。然而事后父母问起来时，她却是严肃地抿紧了嘴，故作深沉地抱手望着窗外。
因此很难说角名是不可靠的人。
只是烦恼终归是烦恼。
千里迢迢跑到兵库县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想一个人待一会，毕竟在家里不是妹妹摔跤了，就是父亲在院子里倒车时不小心把邻居的树撞了，或者是母亲把没清理内脏的鱼原样蒸了端上了桌。
所以说迄今为止这一家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年级的角名舒展满意地躺在宿舍的床上，一觉睡到二年级。然后他睁眼就瞧见了茉莉发来的消息。
episode 4
茉莉忽然消失了。
当了两个月角名的尾巴之后，没打一声招呼就断了。下训之后角名和队友们去便利店买零食，拧开矿泉水瓶盖，转头一望，路灯长长的影子被秋季灿烂的余晖照耀着，却没有跟上来。
角名微微眯起眼睛。余晖过于刺眼，耳根倒是清净不少。他想起风掠过的时候，茉莉会跳起来跺脚，裹紧身上的毛衣，声音被小碎步摇晃震落：“好——冷——冷冷冷——啊啊啊。”
然后蹦到他面前，高高地扬起脸盯着他，眼睛被光线刺到，眯起来掉落亮晶晶的碎片。角名叹气，只好把运动外套脱下来给她。从便利店窜出来的阿侑逮住就笑：“不是说我们的运动服很土吗？”
“我是说你的头发土，可没说伦太郎的外套土。”
茉莉精明回击，利落得几乎听不出是在故意呛他。
角名跟在打闹的双胞胎后面，慢慢拖着步子走回宿舍。手机上的聊天框停留在已读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前天他发送的无力表情包，用以回复茉莉振奋的“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喔”。都不用当面讲都能听见她惊叹的语调，句尾一定会加上两个感叹号来表示。
白天经过茉莉的班级时侧过脸望了望。消失两天之后终于瞧见了熟悉的茉莉，低着头在课桌抽屉里捣鼓。角名双手揣进裤袋，在后门站定，和阿治讲着话，等着对方抬起视线然后蹦出——“哟，那不是早山吗”。
于是理所应当地从阿治身上移开视线，飞进教室掉到茉莉身上。被点到名字的女生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转过身子，红通通的眼睛一下子撞进角名心脏。
“好久不见！”
茉莉转回身子揉了揉眼睛，才跳起来冲到两个人面前。宫治瞧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角名，最后扬起嘴角朝向茉莉：“前两天没来学校？”
“啊，”茉莉简短地应了一声，没有看角名，“我爸爸住院了，所以请了两天假。”
猝然升起一股微妙感的阿治下意识地回应一句“抱歉”，余光瞥见从走廊那头过来的真由美*，哪怕看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惊恐也还是忙不迭和两个人道别走开，跟了上去。角名从心脏沉下一口气，慢慢呼出来：“没事吧？”
茉莉还盯着手机屏幕，闻声抬起头，眼睛依旧闪闪发亮：“哇——你在担心我吗？”
“…是伯父。”
“既然担心我为什么不发消息来，明明两天没来学校。”
语气显而易见地降低两个调，却依然笑眯眯。角名刚要说话，上课铃骤然响起，最后只落下一句抱歉，把“你应该不需要我担心”吞了回去。
手机在裤袋里震了震。角名刚在椅子上坐下，打开一看，是茉莉发来的消息：不是非常严重，但是要做手术。所以放学我打算去找兼职来着。
茉莉说的兼职不太像是普通的兼职。角名的尾巴又断了两天，最后出现的时候带着愁眉苦脸的神态，站在便利店门口捂着脑袋大喊：“就没有那种我擅长又来钱快的工作吗！！”
“比如？”
阿治好脾气地接了话。
“模特吧，”茉莉顿了顿，陡然振奋起来，语调迅速，宛若惊飞的鸟群，“模特应该来钱挺快的吧？至少比高中生在便利店打工餐馆端盘子咖啡店清理咖啡机来的快吧？”
“应该？”
阿治不确定地应了一声。茉莉定定瞧了他一眼，立马转过去跳到正盯着手机搜索通讯录的角名旁边：“你说呢，伦太郎？”
“应该会吧。”
尾调落下了比宫治多几个度的仿佛熟悉般的确信。
“那我周末去找找。”
茉莉下定决心，再度停止胸膛，又把询问的脸送到了角名面前。
角名放下手机，第无数次叹气，仿佛更加有气无力：“好吧。”
【*角色真由美见宫治篇】
episode 5
周末和茉莉一口气跑到了大阪，坐车坐的角名昏昏欲睡。茉莉精力充沛，拉着他跳下车，玛丽珍在地面清脆啪嗒，兴致勃勃张开了双臂，兴奋不已。
早已做好功课的茉莉跑了十几家事务所，不出意外大多都被拒绝了，只有两家给她拍了卡照留存，说是有回音的话会联系她。折腾到中午在荞麦面店坐下，茉莉沉默着捧着水杯，忽然转过来怀疑发问：“我长得很丑吗，伦太郎？”
角名噎了一口气，不动声色顿了顿，语调平淡：“不丑。”
“那为什么…”
“可能大阪不缺模特吧，”角名浅淡勾起嘴角，“为什么不在兵库找。”
“没找到来着，”茉莉挠了挠头，“我们三年级不是有个前辈在做模特吗，我去找了她几次想问问，但是都没碰到。然后别人和我说她就是在大阪玩的时候被星探发现的，所以我想着要不来大阪看看。”
好单纯。
角名端起水杯喝水，把吐槽咽了回去。
不管是找工作的门路还是对工作的想法，都横冲直撞的。但是至少一想到就去做了，虽然碰了壁，也没见有多灰心。天真的好像完全没有吃过苦头，甚至还在被第三家公司拒绝的时候大胆发问到底该怎么正确打开找模特这份工作的方式。
吃完饭后茉莉翻着笔记，看到一连拍的叉号，几乎是跃跃欲试的心痒，最后啪一声合上笔记，和角名坐电车去逛街。没料到只是去买个章鱼烧的功夫，一转头茉莉就没了踪影。心下一惊的角名刚要掏出手机打电话，就看到她呜哇乱叫着从商场旁的一个商务楼里跑出来，拽着他狂奔到电车站，满脸惊恐。
“刚才有星探来找我，”茉莉捂着脸，瞪大了眼睛，“我就跟他们过去了。结果一进那里就黑乎乎的，然后要我脱衣服拍照。”
角名顿住了，末了缓缓开口：“他们还追上来了？”
“是啊，”茉莉淡定下来，理所应当的神态，语气轻描淡写的像刚手滑摔了一碗荞麦面，“我觉得不太对劲，就把他们摆在那的摄像机砸人身上，然后趁机逃出来了。”
不是觉得不太对劲，而是就是不对劲吧。
角名扑哧一下笑出声，捂住嘴转过脸去，迅速收住了：“为什么就跟着他们走了啊。”
“我以为没问题嘛。”
“那应该先和我说一声吧。”
“抱歉，我当时一高兴就忘了。”
茉莉吐了吐舌，结果还是垂头丧气地回了兵库。
只是没有想到周一一去学校，三年级的模特前辈就来找她了。茉莉扬起脸盯着前辈姣好的脸，惊呆得几乎说不出话。
“哟，”前辈笑容灿烂，“听说你在找模特工作？”
“你好漂亮，前辈。”
“我叫松生弥*。”
“你好漂亮，松生前辈。”
“好啦，”连着被夸两回，即便是习以为常的松生也没法抵挡住她亮闪闪的眼睛，扭过脸去忍笑，“收收口水。放学和我一起去事务所看一下吧。”
“等等，”茉莉忽然想到什么，陡然收起崇拜的神态，义正言辞，“我要先和伦太郎说一声。”
松生刚要问话，就望见角名从隔壁班探出头，朝茉莉摆了摆手，以至于女生一下子拖长了声调：“诶——你不和我一起去嘛？”
“再怎么样都不会被骗两次吧。”
角名几乎要笑出声，侧过脸朝松生微微颔首。
即便是茉莉，也不会被连着骗两次。但正因为是茉莉，才丝毫没有去怀疑为什么松生前辈会直接来找她，而且径直带她去了事务所。
面试拍摄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有很多要学的东西，但茉莉对这种内容不算陌生，因此上手很快。拍的只是兵库县一本只在县内高中生中流行的时尚杂志，并且只是内页的团体拍摄，所以没怎么费力就拿到了人生第一笔模特费用。
“慢慢拍一些小杂志积累一下经验会比较有用喔。”
事后松生如此提点。茉莉恍然点头，后知后觉地感叹：“好快，像梦一样。”
“角名来找我的时候，”松生顺势接话，一转头撞进她震惊的视线，“你不知道吗？”
“他来问我，说有个朋友想当模特。因为我欠他个人情，所以就想着带去让经纪人看一下。不过还是茉莉你自己比较争气啦。”
松生笑起来，又续上了话：“没想到是女朋友啦。”
“是女朋友吗？”
茉莉眨了眨眼，假装没有听明白。
“不是吗？”松生顿了顿，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我当时还觉得挺好玩的，所以问他这个朋友长的好不好看，毕竟模特就是靠脸吃饭的嘛。”
“那好看吗？”
“啊，他说，”松生眯起眼，模仿角名波澜不惊的神态，调平了语调，“做模特足够了。”
茉莉飞红了脸颊，顿了几秒，忽然嘿嘿笑起来，把松生追加的“你觉得是在夸你吗，真的是在夸你吗”给落在了耳后。
“对伦太郎来说这就是在夸我啦。”
茉莉回过头，朝前辈眨眼。她跨出事务所，迎面拂来凉风，跳起来打了个哆嗦。秋季夜晚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清透的黑色宛如沉静大海倾倒下来，扑灭焦躁。茉莉抬起视线，望见站在路灯下的角名，仿佛已然触碰到他慵懒的声音，水珠从丝线上延绵滑落。
【*角色松生弥见北信介篇】
episode 6
“因为茉莉不好听嘛。”
“为什么？”
角名侧过脸去看她。
“茉莉茶不是很苦吗。”
茉莉坐在空荡荡的电车里，想起幼稚园时被同学嘲笑，用的就是这个理由。然而忽然看着角名靠近，嘴唇上落下轻盈一蹭，屏住呼吸。
“倒也还好。”
角名回直身，眼里闪过笑意，吸纳进光芒，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看着茉莉还屏息凝神专注地坐着，抬起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子。
“现在可以呼吸了。”
“吁——”茉莉吐出一口气，依旧专注于先前的话题，语调高昂，“那我的艺名还是茉莉？”
“可以。”
“不，还是茶茶吧？松生前辈也是叠词的艺名呢。”
“…”
角名忽然想起前不久被茉莉拉去她家庆祝她父亲出院，理由是“毕竟你之前还担心我爸爸呢”。
其实担心的是你来着。
一想到听到这句话她就会得意地翘高尾巴，所以依旧按捺下去没有提。只是没想到才作客十分钟，茉莉的父母就几乎泫然欲泣，掩面拜托他照顾好茉莉，同时伴以“茉莉也长大了呢”的微妙感慨。
“手术不是挺成功的吗。”
角名扭过脸去看茉莉，她正往嘴里塞蜜瓜。
“啊？”茉莉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他们是觉得我带男朋友回来了，所以很感动。”
角名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他感觉到空气微微晃动，宛若木船漂在海面。浪涛轻盈托起，浮冰互相撞击，咔嚓碎裂。光线刺目反射，浅淡金色水流般淌过身体，几近颤抖。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茉莉把脸埋在他腰上睡觉。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可以抚摸到她的呼吸。
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
角名想到宫侑的那三个布丁，忽然勾起嘴角，又闭上了眼睛。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全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