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遥三生》柏恩

16、第十六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回到拙政园，小桃告诉晴樱，李德全刚来过，说康熙让晴樱明日伴驾出游。见自己没份跟出去，倒是让个小丫头抢了光，宜妃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亲自交代了晴樱如何伺候康熙和各种事宜。
　　这次出行，除了四，九，十三，十四几位年轻的阿哥，康熙仅带了一名贴身侍卫，留下晴樱一名女眷作随行答应。此行，康熙主要是想带着年轻的皇子们看看世间的百姓苍生和了解大清朝下的吏治官道。
　　康熙年间，苏州已经是除了帝都京城之外的第二大城市。地处长江三角洲地区的苏州，河道纵横，舟棹交通十分便利，苏州河更有“东方莱茵河之称”。苏州还是少数几个云集了全国乃至海外洋货的商品中心之一，故来往的洋人也有一定的数量。
　　康熙心情大好，一路上和几个儿子们说说笑笑，全然一副富家老爷的样子。儿子们也不拘束，彼此直抒胸臆。
　　忽然，康熙停住了脚步，看着前方，皱了皱眉。阿哥们站在康熙身后，谁也没吱声，都只是默默的看着。康熙刚想开口，却见晴樱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到前面，大声说道：“Let her go quickly,you are going too far（放开她，你们太过分了）.”
　　只见两名黄发蓝眼一身传道士打扮的洋人稍稍松开了一名不断挣扎着的穿着汉人服饰，娇小美貌的女子，转身盯着晴樱。晴樱毫不畏惧，看着女子说：“淑兰姐姐，别怕，我们来救你。”那女子正是昨日摆渡送她和胤祥回去的船家。
　　“Get us away,It’s not your business(给我滚，这没你的事).”其中一个洋人有些着恼的对晴樱喊道。另一个则面带□□的看着晴樱，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小美人来得正好，不如一起加入我们吧。”说完，手也不安分的向晴樱伸过去。
　　“Bastard.（卑鄙）”晴樱娇斥一声，想要伸手去拉淑兰走，怎奈那个说中文的洋人挡在她的前面，一步步向晴樱走进。
　　见到此番情景，胤禟已是暴怒至极，跃跃欲上。是前面还有个康熙在看着，他没发话，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胤祥也是又急又气，求助的看向身边的四啊哥，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表情，胤祥也不敢再指望。
　　康熙一双拳头在袖子下早已是握得青筋暴起了，他嘴角抽了抽，一字一句的吐道：“老九，老十三，你们去看看。”康熙向来对文化都采取兼容并蓄的态度，对于洋文化的研究也是颇有造诣的，他的儿子们自然多少也要学着点，外语基本上都能说上几句。
　　话音刚落，胤禟和胤祥就已冲了过去，怎奈胤祥还是比胤禟慢了一步，只见胤禟一手把晴樱拉到身后，自己挡在了她面前。胤祥只好不露声色的转向一边，去救另外一个女子。晴樱见状，心底一丝落寞迅速滑过。只听得面前一个冰人刺骨的声音冷冷的说道：“If you dare to touch her,I will let you incompletely go back. (你们若是敢碰她一下，我就让你们不能完整的回去。) 大概是从未见过这等架势和语气，两个洋人看了看胤禟和胤祥，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康熙一伙人，松开淑兰，边嘀咕着边气急败坏的走了。
　　叫淑兰的女子也不扭捏，大方的向胤祥道谢，并邀请胤祥一众到她前面的小园稍作歇息。康熙一行人经此一闹，出行的时的喜悦心情也一落千丈，便答应了淑兰的邀请。
　　淑兰的园子位于太湖的不远处，虽不算大，却也别有风情的。花草树木映衬得景，假山水榭互应得彰。见如此美景舒心怡人，众人的心情也不禁慢慢恢复过来。
　　“为何不见他人？”康熙向淑兰问道。
　　“这诺大的园子只得小女子一人住，乃是父母过世后留下的。如今的县官老爷看上了这方地，多次派人来捣乱，逼得园子里的下人们都纷纷离开了。”淑兰缓缓的说道。
　　“当朝之下竟还有此等之事。”康熙龙颜大怒，吩咐道：“去，老四，十三，给我好好的彻查此事。”说完，四阿哥和十三便告退了。接着康熙又从淑兰的口中了解到了近来苏州城诸多的情况。漕运水手组织——水手罗教近年来，在太湖附近兴建起了多座庵堂，大肆宣传罗祖邪法，甚至还勾结了洋人传道士一共闹事，扰民生息，惹得太湖湖畔居民怨声载道。康熙听此，便要亲自去探查此事，想要看看那水手罗教到底是个啥样。
　　来到太湖，果然见到附近新起了许多座大大小小的庵堂，沿岸还立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罗像。许多船家打扮模样的人在庵堂周围徘徊游荡，还有一些人见着路人就拉着向其传道，先前的那两个洋道士也在里面，拖着位貌美的姑娘向其龙飞凤舞的传授道义，几个靠岸泊船的船家也不时向康熙一行人张望。
　　“真是岂有此理，怎容得他们胡作非为。”康熙见得漫天满地的乌烟瘴气，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转身往回走时，突然一个船家模样的人出现在康熙面前，手执一罗像，一阵乱舞，口中还念念有词：“无始以来至今，还糊涂流浪红尘，不着出路，六道轮回，父母无期数，死后不知托生什么物。。。”。康熙皱眉避之，怎奈那人忽然一声怪叫，便引来了更多的人，围着康熙等人在乱舞，口中也是念念有词。此时，胤祥和胤禛已经从县衙那边赶过来。突然，那手执罗像的人高高举起罗像，手指不知按了哪里，罗像的底部顿时伸出一把光亮的短匕首，直晃晃的就像康熙刺去。众人都大惊失色，在康熙身后的侍卫来不及出招，一直陪在康熙旁边的淑兰突然冲出，毅然的挡在了康熙身前。只见那刀锋陡然一偏划过了淑兰的肩膀，衣裳裂了个口子，透出丝丝血红。一时之间，四周乱成一团，赶过来的十三和四阿哥纷纷挤入人群，和着贴身侍卫护住康熙和淑兰，一点一点往外移动。十四早已加入了战局，赤手空拳的和几个船家模样的人打了起来，那几人虽不是十四的对手，但毕竟人多势众，十四还是免不了吃了几下子。
　　九阿哥揽过晴樱，紧紧的护着他。时不时还与十四借力打过来的几个人过过招。突然“呯”的一声，只见，九阿哥揽在晴樱肩上的左手的袖子穿了个口子。晴樱大惊，回头一看，先前出言挑衅自己的那个洋人正拿着一支火枪对准着他们。说时迟那时快，也来不及多想，一股莫名的冲动催促着晴樱推开胤禟。刚把胤禟推开，自己还来不及侧身，只听见一声子弹打在肉上的闷声，晴樱顿感背部火辣辣的痛，一个支撑不住便往下倒。胤禟急忙冲了过去，接住了晴樱倒下的身子。十四阿哥早已到了那洋教士的身边，一脚踢掉他手中的火枪，一横手向洋教士的后脑劈下。胤祥听见火枪声，便向晴樱那边张望，也想着冲过去。四阿哥却在旁拉住他，阻止道：“十三，护送老爷离开要紧。”说完便拉着十三，护送康熙他二人上了迎面驰来的一辆马车。
　　胤禟无心恋战，抱着受伤的晴樱，十四一边打，一边退到胤禟身边，护住他们二人。晴樱一直拼命撑着眼睛，看着胤禟俊美的侧脸曲线，背后的伤疼的让她说不出话来，眼皮也越来越重，意识开始逐渐涣散。她怎么就挨上了呢？只是想推开他罢了，怎的那洋人技术如此之差，打偏在自己身上。没那枪法就别学人家做什么刺客嘛。人家都演英雄救美的剧码，到我这里怎就变成霉人救狗熊呢。。。心里还未嘀咕完，晴樱眼睛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胤祥一回到拙政园便到晴樱的屋外等候，他急于想知道晴樱怎样了。再见到晴樱时，她满身是血的被胤禟抱在怀里，脸色白得吓人，呼吸弱得已是微不可闻。他刚要上前，便被胤禟的一记眼神狠狠的逼退了回去。胤祥靠在廊柱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空洞的盯着晴樱的房门，胤禟和太医已在里面待了许久，除了不时有丫鬟从里面端着盆血水出来倒，房门几乎没开过。
　　屋内，晴樱头靠在胤禟的肩上，胤禟坐在床边，双手扶着晴樱的肩膀牢牢的固定好她，黄太医在一边为晴樱取子弹。原先晴樱的背上还覆着一层薄纱，只露出受伤需要诊治的部分，可是不断外涌的鲜血染红了纱衣，粘糊糊的贴在晴樱背上。胤禟见状，便扯下了纱衣，直接让太医为其手术。迷糊中的晴樱仍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份疼痛，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胤禟一边心疼的看着太医手术，一边轻言安慰。他的心上人竟肯为他挡枪，那是一份怎样的情意，原来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过了差不多三炷香的时间，胤祥才看到黄太医疲惫的从屋内走出来，他急忙上前问道：“晴樱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黄太医忙道：“回少爷，董鄂小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姑娘家身子骨弱，还需好好静养，只怕日后会落下病根。”说完，太医便告退了。
　　胤祥正要伸手推门进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九阿哥胤禟走出来，也不等胤祥说话便道：“这里有我和小桃照顾就行了，十三弟回去吧。”说完也不理会胤祥，便转身往内室走去。胤祥在内室门口远远的看见晴樱趴睡在床上，一脸的痛苦表情，心里更是内疚，沉声向胤禟道：“有劳九哥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屋子。
　　晴樱能够原谅他吗？即便她能原谅，但自己又如何能原谅自己！当她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在她身边；当她身处困境时，自己没能拯救她；如今她承受着如此痛苦，自己仍是不能为她分担，陪伴她，照顾她。曾经还对她发什么山盟海誓，对她说什么不离不弃，现在自己对她却无情如斯，实在是薄情寡义啊。胤祥越想越气自己，回到自己的屋子，连着几天也没有出来，只知道一个劲的醉酒，即便是四阿哥叫门，也只是回了几声，仍旧闭门不出，只顾喝酒。
　　等到第三天夜晚，晴樱才悠悠醒转。昏迷的这几天总不时听到个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向自己诉说着什么，但总也听不是很清。这会儿，晴樱还未睁开眼就听见床边有一男人在说话“樱樱，我相信，你是为了折磨我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晴樱听着就来气，敢情说她就是个磨人精。刚想睁开眼看清何人，却听到那人又要往下说，便继续闭眼装睡。“你永远都看不见我的伤心落寞，没有你看我，和我说话，我怎么开心的起来；你不在我身边，我又怎能不落寞。樱樱，你到底想什么时候醒来。”一番煽情的表白听得晴樱心里痒痒的，可是表白中似乎又含着些许责备，晴樱张口便想反驳，不料一口气不顺，呛着便咳了起来。床边人见状不禁又惊又喜，他的心上人到底是听见他的呼唤回来了。晴樱醒了想起身，不料一用劲，又抽动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无奈之下，只好借靠在胤禟的怀里，缓缓的调整气息。
　　胤禟亲自喂她喝了粥，又为她抹了嘴。虽觉得有点别扭，却也不好意思拒绝，更何况也没法拒绝。晴樱也就由着胤禟为自己转来转去。喝完了粥，晴樱靠在胤禟的怀里轻轻的说道：“谢谢你照顾我。”
　　此刻，胤禟心里欢喜非常，心上人在怀，向自己的表达谢意，恋爱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了吧。胤禟假装不满道：“就这样打发你的救命恩人吗？”
　　晴樱听罢，火上心头，刚直起身来想骂，又是一痛。胤禟急忙又心疼的扶着晴樱靠回自己怀里。“还不都是你，要不是我，现在躺床上的不定谁呢。我不管，你要赔偿我。”晴樱一缓过气来，便说道。
　　“那我就把整颗心都赔给你。”胤禟边笑边说。
　　晴樱也笑道：“还真不巧，心本姑娘自个儿有，现在我们只讲金不讲心。”
　　“哈哈，有了我的心，我的金便全是你的，试问大清之下有多少人能与我九爷比金银的。”胤禟骄傲的说道。
　　“我是不是该歇息了，怎么眼前老见头牛在飞来飞去的。”晴樱俏皮的说道。
　　胤禟见她又转移话题，也就不再继续，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又过了两天，晴樱已经能够慢慢的下床。宜妃一进屋看到晴樱正要下床，便急忙走到床前说：“回床上去，给我好好的养着。你这一动一伤着，可又得有得我家老九忙活儿了。”说完，还笑着看着晴樱。晴樱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脸一下就红了。
　　宜妃也不管不顾，径自在床边坐下，说：“要不是你这丫头，躺床上的就是胤禟了，这次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看胤禟那小子对你也挺上心的。。。”
　　“夫人。”晴樱不好意思的打断了宜妃的话。在宫外，为了不泄露身份，康熙自称是一富家老爷，其他人便也改了称呼。
　　宜妃以为晴樱不好意思，笑了笑，又转移了话题：“老爷也是关心你得紧啊，命胤禟一直守着你，一有情况便要上报。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惠妃姐姐交代了。”
　　“谢老爷和夫人的关心，晴樱已经没甚么大碍了。”晴樱小声的回道。
　　突然宜妃脸色变了变，换了个口气说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叫淑兰的女子，还为老爷挡刀，哼，敢情就不安啥好心。现下可好，仗着老爷对她感恩，许了她一门婚事，她算是高攀进来了，可累了我们的十三咯。”宜妃语带讽刺的说完，还不忘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晴樱听到最后一句话，脸都变白了，心一个劲的狂跳不止，扯得伤口一阵一阵的疼，她紧紧的拽住胸前的衣襟，紧抿着嘴唇。宜妃见晴樱突然变得不对劲，慌忙问道：“可是又不舒服了？！快躺下休息，我让太医过来看看。”说完便离开了。
　　晴樱躺在床上更加难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发生得那么突然？怎么没人告诉过她。小桃端了药进来，刚要出去，就被晴樱叫住了。“那个，小桃，你知道，知道老爷最近是不是，是不是给十三少爷指了门婚事。。。”晴樱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心里总有个不好的预感在时刻等待被验证。
　　“听说老爷想要把一位叫淑兰的姑娘配给十三少爷做侧福晋，那位淑兰姑娘长得可美了，性子也忒柔，配上十三阿哥，看着还真是一对璧人呢。我还听说啊，十三阿哥对她也是好得不得了，那个淑兰姑娘和十三少爷都已经。。。”小桃喜滋滋的说道，好像她才是嫁去给十三做福晋的人，全然没有感觉到听话的人已是呆住。
　　也不知道小桃何时离开的，晴樱呆呆的在床上坐了半天，一直望着雕花床沿，一动不动。突然她回过神来，摇摇晃晃的下了床，随手披了件衣服，站站巍巍的朝胤祥的屋子走去。她决定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