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归》桃花der

1、第一章

　　“妈妈，我想试一试。”
　　——日记
　　中考结束后，韩九就被妈妈文心撵出了家门，让他滚去贵州舅舅家玩上一段日子再回来。下机后的韩小九拎着行李看着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舔舔嘴唇，默默的蹲在小角落里，掏出手机然后暗搓搓的比对着来往的行人。
　　嗯，这个不是。
　　呃，这是个女的。
　　昂，这个有点像，但他走了。
　　正当韩小九认真进行人脸比对的时候，他左边卷起一阵风引得他下意识往旁边瞧了过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也蹲在了地上，剃着寸头，身着一身灰蓝短袖。
　　那人感受到了注视，也转头望向了韩九，韩九心一虚，忙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中年人瞧着他，突然向他凑近了些，韩九有些紧张，警惕的看向了男人。
　　男人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有些犹豫的张了口：“小伙儿，我看你像我侄子，你看我像你舅不？”
　　韩九：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儿！这是人贩子！还是传销！
　　韩小九惊了，他猛地站了起来，离男人远了一些，眼里透露着莫挨老子的惊恐。
　　中年男人看出了少年的拒绝，也不靠近他，“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接我侄子的，他叫韩九。”
　　“啊？”韩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举起了手机，目光在手机屏和男人的脸上来来回回。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妈妈给的这张照片和眼前的人有什么关系！他舅舅那蓬松浓密且杀马特的头发呢？！
　　男人嘿嘿一笑，拍了拍韩九的肩膀：“你舅叫文克，我就是文克，你就四岁来过贵州，不记得我是正常的，不过你妈应该给你看过我照片呀，你还认不出我来？”
　　韩九犹豫着将手机屏对向了文克，表情带着一丝复杂。
　　文克眯眼瞧了，白眼差点翻了起来。
　　咦~什么鬼迷日眼的东西，他瞎了瞎了。
　　他抬手在韩九的头上用力揉了揉，直到头发变成了一坨鸟窝样儿，才恨恨道：“这是舅舅的青春!青春！”
　　糍粑，烟熏肉，烟熏香肠，血豆腐，还有一种黑色的成坨状的糖，韩九很爱吃，他四岁的记忆里全是这个味道，那时候外公和他讲这个叫牛屎糖，他那时小，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好吃。后来他攥着一大块牛屎糖去找放牛的外公，看见牛的粑粑后......
　　幼小的他接受不了自己吃粑粑的事实，哭的惊天地泣鬼神，一家人哄了好半天，小韩九才打着嗝挂在爸爸身上，一脸悲伤的问外公，为什么牛的粑粑是甜的。
　　家里人也坏，小韩九哭的更加难过，家里人就笑得越开心，最后还拿着牛屎糖递到他嘴边问他还吃不吃了，我们的小韩九闻着香甜的味道，很没出息的接了过来，然后全家又是一阵爆笑。
　　舅妈热情的看着这个长得白净的小侄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再看看自家黑不隆通的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于是韩九小表弟的各种零嘴都被他亲妈拿出来投喂韩九了。
　　被火锅，小吃，零嘴儿各种养着的一个星期，韩九成功的在小肚肚上养了一小圈肉肉。
　　韩九愁啊，他感觉自己快被养废了，他知道舅舅家包了一个草莓种植地，现下正是草莓成熟的时令，于是他缠着他好说话的舅妈，好说歹说，舅妈才肯将他带去草莓地，临去那一天还给她化学，物理双防晒了一下。
　　韩九：......
　　舅舅家的草莓地在旅游地必经的一条路上，跟团来的客人，自驾来的旅游者，都在大棚里自己采摘挑选草莓。
　　生意出人意料的好，韩九看着棚里采摘的人和棚外排队称重结账的人，舅妈把他带到棚里就去忙了，也没安排他干什么。
　　他越过弯腰的人群，找到了忙碌的舅妈，“舅妈，我要干嘛呀？”
　　舅妈不停手里的动作，还忙着回应他说：“你干什么干，蹲地上吃草莓去。”
　　“凭什么呀！”那边小表弟不乐意了，大声嚷嚷道。
　　舅妈白了他一眼，想也不想的回道：“就凭你长得丑。”
　　小表弟：我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小表弟嗓子大，他听得清楚，他摸摸鼻子，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张白净的带着少年青涩还未长开的略带稚气的脸。
　　他走到棚外，拍拍小表弟勾着他，宛然一笑：“不然我俩比比？”
　　小表弟搡开他，不耐烦道：“比什么呀？”
　　“看今天个人收入，怎么样，比不比？”
　　“切，比就比，怕你不成？”
　　天边只剩最后一角昏黄的时候，韩九理着那一沓的前，在挫败的小表弟面前晃了晃，颇有些耀武扬威的交给了舅妈。
　　小表弟愤愤地踢开脚边的石子，不服气的撇着嘴嘟囔着：“小白脸！”
　　韩九耳力好，自然是听见了，但他也不在乎，因为那边舅妈已经抄着棍子替他教训这个逆子了。
　　“哎呀，舅妈，别这样啦，表弟也不是故意的。”
　　“对，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成心的，看我不抽死他。”
　　“哎，妈，妈！亲生的！亲生，啊！”
　　韩九在一边笑得得意，又一边时不时假装可怜兮兮的劝上两句，给舅妈再浇上两把火。
　　啊~他可真坏！
　　日子在他吃吃喝喝和表弟打打闹闹里慢慢过去，表弟也发现他看不上的堂哥越来越心不在焉起来。
　　直到那天文心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说他分数出来了，光华是稳稳的，然后又问他填的是哪几所学校。
　　韩九沉默了，他听出文心话里的激动和高兴，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分数一定是稳的，说不定还可以是省重点，就看他第一志愿填的是哪里了，没填省中也不可惜，填了也更好，无论哪个都是重点高中。
　　文心感觉到韩九的不对劲，出声问道：“小九，怎么了？”
　　“妈妈，如果......”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会收到任何一所普高的录取通知书，你会对我失望吗？
　　“阿九，是你做了什么你觉得会让我难过的事了，对吗？”
　　电话那头文心的声音贴着耳朵透过耳膜传到他的脑子，让韩九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韩九的默不作声让文心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太清楚自己的儿子了，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可是他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将他拉回来，哪怕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文心长叹一口气道：“那这件事会让你难过吗？你想好它的后果了吗？”
　　韩九鼻子酸的很，他抬起手用食指在鼻底一揉，才讲：“我不知道妈妈，我可能在拿自己的未来去赌。”
　　“那你还念书吗？”
　　“念的。”
　　韩九握紧了手机，等待着那边的回应。
　　电话那头的文心抽出张面纸，按在了眼睛上，片刻后，她调整好自己的声音故作轻松的说：
　　“嗯，起码还知道要念书的，哪个学校？”
　　韩九知道他的妈妈已经大抵猜到他放弃了什么，于是坦诚的告诉了她。
　　“一所职高，去学酒店管理了，报的对口班，还是能考大学的。”
　　他说完之后，心里突然轻了不少，那边的文心听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了句随你吧，便没有了下文。
　　电话没有挂断，韩九知道文心是在等他在说点什么，他知道他的妈妈心里不好受，可他已经做了，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那，要是可以的话，你帮我和我爸解释一下吧，我在这边躲一躲，到开学了我在回去好了。”
　　韩九心虚的摸摸鼻子想让文心帮他把她老公给搞定了。
　　“韩九！你真的是烦死了，我怎么和你爸讲？说你脑子抽了，想不开，用重点高中的成绩去上了职高？”
　　文心真的火起来了，咆哮着问：“我都不知道你图什么，你觉得你爸那个死脑筋想得开？”
　　韩九安抚着文心，等文心安静下来了，他以一种认真且执拗的语气和文心说：“妈妈，具体是为什么，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保证三年后你一定会知道的，但我也希望，那时候你也能像现在这样理解我。”
　　文心听着他讲，又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钟，她老公要回来了，她的心要烦死了，于是她借着火气大嚷一声：“你好像有那大病！”
　　电话挂断，他扔了手机顺势向后仰去，倒在了柔软的床上，看着顶上的吊灯，喃喃着。
　　“妈妈，我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