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失眠》佐匹克隆

10、层流病房

　　在内一科有个特殊的病房，叫层流病房，病人的白细胞过低，就需要转入层流病房，防止发生各种感染及其他并发症。层流病房是通过空气净化设备保持室内无菌的病房，是一个相对无菌的病房，包括空气也是经过高效滤过，其内所有物品也经过消毒灭菌处理。由于层流病房要求消毒无菌较普通病房严格，家属不能在内陪同和探视，所以病人的所有护理都由护士完成，比如为不能活动的病人擦身、刷牙或口腔护理、递尿壶尿盆、换床垫等。但由于层流病房无菌要求高，未防止病人交叉感染，所以只设有两张床位，分隔在外间和里间。
　　病房内病人平时只会有一个，最多的时候也就两个，所以工作量较轻松，晚上只需要一个人在里面上班，但工作时间长，从十七点上到第二天八点。而里面的病人一般只需要换补液和身体护理，所以夜班通常由实习生单独上。
　　这天晚上轮到我在层流病房上班，病房内有两个病人，一个在內间，虽然白细胞很低，但意识清晰，能自主活动；一个在外间，白细胞比他高一点点，但意识不清，一直在昏睡。
　　病房内很安静，听不见外面走廊的嘈杂声，內间病房和大门上都有一个小窗户，可以看见病房外，医生也能通过窗户观察病人的情况，外间病房有一扇窗户开向另一侧，可以看见大楼外面的天空。
　　我进病房后就忙着给两个病人换补液，还要给外间昏睡的病人擦身、口腔护理，因为病人一直昏睡，所以插了尿管，我就需要为病人进行会阴护理，用浸湿了碘伏的棉球，按顺序从病人的两侧大腿上部、□□头部、□□体部、阴囊部、□□擦拭，防止尿道感染。
　　忙忙碌碌不知道多久，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里间病人的补液也结束了，因为病人可以自主活动，我便打了一盆热水，请病人自己擦身。可病人将衣服裤子一脱就往床上躺下，叫我给他擦。我没见过这种场景，既觉得尴尬又觉得受到羞辱。
　　我诺诺地说：“您可以自己擦的……”
　　病人依旧躺在床上不动，说：“你刚才不是给外面那个男的擦了吗，怎么我就不可以？”
　　我说：“那位病人意识不清，不能自己擦。”
　　病人看着我笑道：“我胳膊抬不起。”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我才拿起毛巾给病人擦拭，只想着快快擦完，可到会□□的时候病人说：“你擦的不干净啊，蛋都没有擦到。”我只能忍住恶心再擦了一遍。
　　终于结束后我走到外间，委屈和耻辱一股脑地涌上脑袋，只觉得恶心，在厕所干呕。
　　外间病人的补液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我没法儿休息，就守着补液，到晚上十一点左右，病房里异常安静，只能听见空气净化系统的呼呼声，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好像被世界抛弃了，疯狂地想听见其他的声音，想看见其他的人。于是我换下衣服，走到病房大门，将大门开出一条小缝，走廊不断响起的呼叫铃声、匆忙的走路声和病人家属聊天的声音立刻传了进来，我感觉自己
　　又回到了人类的世界，之前的焦虑和不安都不见了。
　　我不敢待太久，过了几分钟就回到外间病房，继续守着补液。大约是凌晨两三点钟吧，我困得不行，感觉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于是趴在桌子上想睡一会儿，但趴着非常不舒服，我想着病人才上了一瓶500ml的补液，估计滴完得有一段时间，就干脆躺地上了，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微弱的声音喊“护士，护士”，我立刻清醒过来从地上跳起来，原来昏睡的病人醒了。
　　不知道病人有没有看见我睡在地上，我为自己的失职羞愧不已，不敢再打瞌睡了。就这么坐着，看着窗外的天空终于一点点亮了起来，我兴奋地不行，瞌睡全无，哼着小曲给病人准备晨间护理的用品。
　　终于八点了，接班的护士来了，交完班出来，我回到了嘈杂的病房中，这个时候我竟然觉得平时刺耳的呼叫铃声一点都不刺耳了，走进人群中令我特别愉悦。
　　注：层流病房是一个相对无菌的空间，进入病房需要换上消毒过的洗手衣，所以从病房出来和进入病房都需要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