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秦》自在澜心

14、一念之间

　　屋子布置地格外别致，一看便知赵姬用了心思。
　　这间屋子，几乎是我们两个在邯郸所居赵姬屋子的放大版，连镜子所摆放的位置都几乎是同一方位。只是，床幔，纱帐，窗帘都是新的布料。整体基调颜色不是那种鲜艳的粉红，而是似有似无的透着粉红色，所经，不是流水的冲刷，而是岁月的洗涤，别有一番风韵。典雅又不失活泼。我轻轻吐了口气，幽幽道：“告诉夫人，我很欢喜，我很感激……”
　　夜色中，我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日上中天，一翻身，看到床边静静的躺着一卷竹简。我翻开，是我看了一半的春秋。我微笑，蒙恬真是细心，连这个都想到了，不愧是出身名门的公子。
　　一番梳洗后，我犹豫着要不要去赵姬那里，或是歪在榻上看书。
　　赵姬已经派人来请我和她一起共进午餐。
　　见到赵姬后，我才发现，一起吃午餐的，不止我一个人。
　　熟悉的小方桌上，摆放着熟悉的精致的菜肴，坐着熟悉的人。
　　一切仿佛没变……
　　不过，只是仿佛而已。
　　一切都变了。貌似熟悉的小方桌，只是仿制邯郸那张旧桌做的，光洁的桌面好似炫耀着它的年轻，闪着光泽；类似的菜肴，换上了精致的碗碟，盛装着用咸阳的土地长出的食物，看起来再如何相像，都不是曾经的味道。对面盛装的女人，笑容中少了轻松和满足，多了不安和放纵；身旁依旧沉默的英俊男子，已不再是我的政哥哥，而是，秦国的太子政。
　　而我此时的心，不再是沉浸在重新获得家的小小的幸福中，而是充满了怨恨，笑容中满是虚假和失望。
　　一顿饭味同嚼蜡。我和嬴政没有说一句话。赵姬几次试图打破这可怕的沉默，却也无法可想。
　　可是，尤在此时，我仍会在想，身旁这个玄色衣袍的少年，会不会还会偷眼看着我，对上我玩味的目光，脸有红晕？
　　午饭吃完，我起身告辞，赵姬嬴政也并没有强留我。
　　回到我的房间，不想睡，拿起未看完的《春秋》，继续看下去。
　　春秋，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战国，是一个容易让人疯狂的时代。
　　晚餐时间，赵姬又派人来请我。来人反复强调说太子政不在，只有夫人在。纵使有嬴政在又能怎样？不过是继续尴尬的场景，还能怎样？
　　晚餐很简单，的确只有赵姬一人。我也有保持身材的想法，所以晚餐也很精简。两人吃完，赵姬便挽着我出去散步。
　　良久无话，她赏她的风景，我自顾低头看路，气氛诡谲。
　　“菀儿？”
　　“恩？”我抬头，对上她温柔的目光。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很多事，你不必，太过执着。”说完，她屏退左右，拉着我坐下来，说：“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当年，大王和相爷，抛下我一个人带着政儿在邯郸东躲西藏，我不是不曾怨过，可是，如果带着我和政儿逃，只能是都死在邯郸……哪曾有现在的荣华？”
　　“夫人，”我不看她，目光停留在远方的残阳，“我第一次见政哥哥那天，他什么也不曾问我，一直陪着我，就像这样看着夕阳西下，看到满天星子，到最后他带我回家。我拉着他的手，任他牵着，好像他一生都会这样牵着我，不放开，不抛弃。我觉得很安全，很温暖……”
　　我说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沉浸在过往美好的回忆中，还是哽咽，我只知道，最后一抹残阳，刺痛了我的双眼，眼泪流了下来。
　　赵姬把我拉入她的怀抱，道：“傻孩子，政儿，他真的没有要丢下你……当时……”这次轮到她推开我，“既然政儿怎样也不肯和你解释，那就由我这个做娘的代他说吧。当时，我……”
　　“原来夫人在这里啊！”我记起，这是异人的声音。
　　我们两人齐齐转头，又同时拜倒，“见过大王！”
　　“快快平身！”只见一只手扶我起来。我依旧低着头，低声道：“大王，夫人，民女叨扰，这就告退！”
　　“你去吧。”赵姬一摆手继续去和异人撒娇软语，我只是低着头，回到自己屋内。
　　我躺在榻上，手中拿着《春秋》，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中反反复复想着赵姬的话。难道，嬴政，赵姬当时离我而去，是有原因的？可是，嬴政为什么不解释呢？
　　为什么呢？那么，这个苦衷到底是什么呢？
　　我从塌上跳下来，对一个叫做小奴的小丫头说：“太子政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姑娘，这么晚了……”
　　“带我去……”我语气哀求，眼神却是坚定地不肯拒绝。
　　我一定要要一个答案，赵姬没有说完的话，我要嬴政亲口说给我听！
　　我就这样在小奴的带领下，快步走去嬴政所住的宫殿。可能知道小奴是大王最宠的夫人的手下，路上倒也没什么人阻拦。
　　太子宫门前，我们被拦下来。
　　“太子寝宫，不得擅入！”原来是个太监，不过是狐假虎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盈盈拜倒，“民女李菀，求见太子殿下！”
　　我缓缓抬起头，看到嬴政几乎是跑着出来的，长长的凤眼满眼的不可置信，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菀儿……”
　　我起身，盯上他眼睛的一刻，突然所有的防线都崩溃掉。
　　隔着眼前不识时务的太监，这张脸，在梦里，已经熟悉的不可以再熟悉。我想着，一醒来就可以看到，他对我笑着，微红着脸……
　　可是，纵使这样，我还是哑着嗓子说：“太子殿下……”
　　嬴政一个趔趄，眼中的惊喜瞬间涣散，无比哀恫地看着我，脸蓦地惨白，喃喃道：“菀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那么，太子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确实做过让我无法原谅的事情吗？”我昂首看着他。
　　“菀儿，我……对不起……”
　　原来还是这样，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原来所谓的苦衷只是我一厢情愿，原来还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原来我不过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
　　我笑起来，眼泪却越流越多。
　　嬴政慌了手脚，推开挡在前面的太监，来到我面前，伸出手，却茫然地伸在空中，“菀儿……”
　　大概等到眼泪差不多流干，我扬起哭肿的眼睛，微笑。
　　“政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我装得很幸福很幸福，也不等他说话。就自顾自唱了起来。
　　我从来不敢打开装满你的盒子
　　只敢反锁自己
　　任日子一天天过去
　　所以忘记打开你

　　月半弯伴着每对恋人拥抱背影
　　不想看却又把幸福都影在眼里
　　是羡慕还是妒忌
　　我不懂澄清

　　一念之间发现你的爱情竟然不见
　　这些天你留下的原来只有谎言
　　刻得再美也无法沉淀
　　空洞得可怜

　　一念之间发现爱情竟然是种危险
　　这几夜我哭了好几遍
　　靠得再近也是种亏欠
　　我不是你随随便可以敷衍

　　戴佩妮的《一念之间》。
　　声音颤颤抖抖抖，听来并不好听。
　　“打扰了，太子殿下。”我强忍着自己不会再哭出来，转身跑开，不让他，再看到我的泪水。
　　我想我还是无法释怀，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