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末红》偷闲

3、184

　　184

　　流星街一角，一周前坍塌的蜘蛛基地早已重新建好，只是这次不是念力修复的，外观上有了些许的差别。玛奇一如既往地在睡觉前帮库洛洛换了绷带并监视他吃消炎退烧药，当她走到门口时，房间中的男人依旧靠在窗边看书，完全没有去睡觉的意思。玛奇皱了皱眉，要知道念线缝合的效果对内脏受损并不好，这个人直到昨天早晨还在间歇性昏迷咯血。
　　不过她没说什么，关门出去了。

　　留下窗边的男人，在想一个人。

　　合上书，库洛洛看向窗外。弦月的光倒映在漆黑的海上，与冰冷的波光相比，海对面红贝城灯塔的淡橙色光束缓缓旋转着，散播着虚伪的暖意。
　　她最喜欢坐在窗边。黑幕下的血瞳中，映出的是什么样的风景？

　　敲门声响起，得到应许后，侠客走了进来。他一只眼睛是青的，样子很诡异。
　　注意到库洛洛的视线直指着自己的青眼，侠客不禁黑线。
　　“……还不都是因为你睡得死。窝金和信长昨天凌晨回来了，我把事情……”他说着，脸色微沉，但几乎立刻恢复了那种碰不到眼底的笑，“我把事情告诉他们了。要不是我拦着，他们两个说什么也肯定把你折腾起来亲自解释。”
　　“今天倒是很安静，真难得。”
　　“因为帕克也回来了，她和玛奇勒令他们闭嘴……啊，我不是来找你聊天的。查到些东西，也许你有兴趣。”

　　侠客走到窗边，将两份文件和一张彩印照片递给库洛洛。
　　“就这些？”接过薄薄的三张，库洛洛随意地问。
　　侠客无奈地摇摇头。
　　“你也知道的，几乎所有记录性系统都和国民登录系统挂钩，没有国民编号记录的人的信息会被自动当作‘错误信息’处理，连备份都不会有。能找到这些，是因为恰好我知道她以前的名字，不过也都是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没什么大用。”
　　库洛洛点点头，拿起第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某小国十八年前的海关记录。记录来自一个身份不明，疑似为偷渡者的黑发女性。被拘留的女性不到二十，带着一个金发的女婴，最后担保她离去的是一个六十岁以上的老者。
　　库洛洛的视线停留在卷宗记录中，女婴的名字一栏上。
　　——Cerise
　　“在大梯形搏斗场刚认识时，她是叫这个名字的，那时候两难婆婆拜托我去扯她后腿。”侠客适时地解释，“……不过最后断了腿的是我，挺讽刺。”

　　库洛洛翻到第二份文件。
　　这是十九年前某地一份无名报纸的一版，版面上有一张黑白照片，是一个带着些许忧郁感的俊雅青年。新闻写得煽情狗血，是关于当地的暴走族械斗将无辜的新婚夫妇牵扯其中，照片上的丈夫为保护妻子被混混错手捅死，受伤的年轻妻子被及时送到医院，入院后却被诊断出已经怀孕了。
　　无良小报没有隐蔽受害人的姓名，女性的名字和海关记录相符。
　　库洛洛在那张眉宇间有几分熟悉的照片上扫了两眼，把文件撤到了后面。

　　最后是一张照片。

　　“这是从一个幻兽猎人的个人信息库里盗出来的，照片下面的标记是某个猎人专用游戏的发售纪念。照片中间那个叫金的男人很有名，团长你认识的吧。”

　　库洛洛没有回答，专心地看着照片。照片上有十几个人。呲着牙的两难婆婆站在一角，耷拉着眼皮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金站在正中，除了胡子少些外，和现在的样子差别也不大。
　　差别大的是……
　　金的右手放在一个金灿灿的脑袋上，漂亮的小女孩有着和回忆中完全一致的清澈青瞳。但歪着的小脸上甜甜的微笑却是陌生的。
　　甜美的微笑，干净地似乎永不会沾染血腥和绝望。

　　他在想一个人，想一个他曾以为完全认识的人。

　　忽然巨响打破寂静，基地外的某处有念压爆发席卷，库洛洛几乎在同一时间瞬移般从房间消失了。
　　“团长——”侠客没拦住人，懊恼地抓抓头发，随即消失在房间中。

　　基地外与废弃物之山邻近的空地上，窝金和信长保持着临界的战意警惕地注视着不远处山顶上的男子。男子扎着头巾披着披风，他背着月光，阴影中看不清容貌，犀利刚硬的气息却如不绝的洪水般无声咆哮。

　　窝金收起了强化系的粗神经，瞪着闯入者的眼神凌厉，但杀气是内敛的。他握了握有点麻的拳头。眼前的男人显然不是随便可以应付的。仅仅一次对击便让他感到麻痹，这即使是那个非人类的女暴龙也做不到。
　　——来得正好，终于可以痛快打一架！

　　“好久不见。”
　　库洛洛的声音忽然从基地那边传来。他只穿了衬衫，不紧不慢地向闯入者走去。
　　在库洛洛出现时，废弃物山顶的男子也跳了下来，无视已经完全进入临战状态的窝金和信长，步步稳扎地向库洛洛走来。

　　“老朋友而已，你们先回去吧。”
　　库洛洛语气安然，手中却凝出了黑书的形与质。比起靠近中，脸上的愤怒已经暴露在月光中的金，他平静的面孔更吸引窝金和信长的注意。
　　长久的了解让他们意识到，库洛洛比他们还想战！

　　即使是窝金也明白让库洛洛在这个状态下战斗不是明智选择，但团长的命令必须服从。就在二人犹豫不决时，清冷的女声忽然插进来。

　　“这是作为团长的命令吗？”

　　冷着面孔的玛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芬克斯、飞坦、侠客和帕克也出现在四周。一个个身影随意，却都如压紧的弹簧，一触即发。
　　库洛洛微微侧身看向她，没说话。玛奇的视线移到他胸口，然后移到已经走到库洛洛身前十米处的金，金瞳中冷光闪过。
　　“半个月后你想怎么乱来都随便。”

　　库洛洛闭闭眼睛，合上了盗贼秘极。他看向金，淡淡地问：“叙旧还是打一场？”

　　迅猛碰撞带起呼啸的破空声，刀光被爆发逸散的沙尘遮掩，念线崩断的声音尖锐刺耳。念压带起的飓风将沙尘席卷一空之后，原本站立四处的人影集合在以库洛洛为圆心的小圆范围中。
　　力的平衡在杀意与僵持中暂时维持。一把断刃在空中快速地打转，插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信长瞟向断刃的眼中带出一瞬的惊诧，但一瞬之后，他已经将断刃收回鞘中，战意不降反增，立刻后跳一步后，再次作出了拔刀的架势。
　　同样行动的还有飞坦。杀意四溢的金瞳眯起，他的刀砍在金的肩上，切裂了斗篷和皮肤后，却再难以深入一分。确认无法砍进，飞坦干脆地扔了刀，念的光急速地在手中凝聚。

　　就在第二击已箭在弦上时，僵持的一方却突然撤力收手了。金粗鲁地将粘在胳膊上已经断碎的念线扯掉，又甩了甩挡住窝金拳头的左腕，刚硬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库洛洛没有光点的黑瞳中。
　　“来找你叙旧。”

　　“团长——”
　　当金走向远处的悬崖边时，库洛洛抬脚欲跟上，却被帕克出声劝阻了。她看向金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库洛洛摆摆手，看向围成一个小圈的团员们。
　　“没关系，他说叙旧便是叙旧，没必要和他冲突。有兴趣的话，站在这里看也可以。”

　　当他跟到崖边，金扔过来的眼神依旧是愤怒中带着鄙夷。
　　被瞪的人微微勾起嘴角：“该生气的是我。你和婆婆一早就知道吧。”
　　金皱皱眉：“我是很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帮她。两难老太婆是一切从利益出发，她从小鬼那里和你那个变态前团员手中都得了不少好处。”
　　“呵……”库洛洛轻笑着，目光飘向夜海与夜空交融的边界，“你不见得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只差了一点便被抓破心脏，只差了一点便死于毒素，上一次受到这种程度的重创是十几年前。她真地做得很好，三年来一直都在进步。

　　金的声音压抑着恼怒：“你要试试吗。”
　　“过两天吧，那帮家伙这两天管我管得很严。”
　　“……我是来问你接下来的目标。”
　　“这么说她还活着。”
　　“（咬牙）……还没死。”
　　“还没……吗——”库洛洛露出一抹浅笑，眼睫垂下，黑瞳中却没有任何光。
　　“找到了就杀，旅团不允许背叛。”

　　金咬牙切齿地忍了半响，才终于把冲动的拳头改道，砸在了地上。崩落的山崖落入海水中，崩裂和波涛的巨响持续了十数秒。
　　“你……为了些转眼就卖掉的眼球杀尽一族，难道连一点心虚或者悔意之类的感觉都没有吗？！”
　　激动中话一出口，金才发现自己说了可笑的东西。
　　自己一直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他还是小鬼时就感觉到了。
　　人对人总是潜意识里抱着某种幻想，期望对方按自己的希望行事，即使这种愚蠢的想法会被理智完全驳回，但始终难以祛除。
　　然而强者又偏偏容易被超出预计的东西吸引……

　　“心虚嘛……大概没有。到手前是很期待的，可是拿到全部后，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特别感觉，所以很快丧失兴趣了。”
　　——也许一开始就弄错了目标。
　　“废话，死人的眼球除了空洞还能有什么？！”
　　库洛洛没有看金，兀自继续说着：“至于后悔……”
　　看到眼前的男人居然在认真地思考，金惊讶地盯着他，甚至感到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也没有。”
　　库洛洛认真地给出结论，看到金一脸生吞了鸵鸟蛋的样子，他的嘴角噙了一丝浅笑。
　　“如果她不恨我，那我们大概不会有任何交集。比起陌生人，我觉得现在这样好些。”

　　金一愣，看着库洛洛脸上可以说是风轻云淡的浅笑，皱起眉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感觉啊，你问的。”
　　“……”
　　金揉揉额头，把突然跑出来的那种基本上不可能而且非常恐怖的猜测按回去。
　　“既然这样，还是要杀她？”
　　“虽然她算不上很危险，但还是有一定威胁。”
　　“散布你们的情报只会导致更多的笨蛋来送死，这种事情她不会做。”
　　“呵……我知道。我说的是她本人。”
　　“（咬牙）……两难老太婆提供了个办法解决你们的问题。她有个奇怪的能力……”
　　“你说的是地下城那个潭吧。”库洛洛打断了金的话，回想了一下被婆婆带去时看到的情景，手指抚上唇，沉思了一会——
　　“你认真的？那种连老太婆自己都弄不清楚的能力。虽然她推测是群体性记忆抹消，但……”他放下手，摇摇头，“那个老太婆最强的，而且有着那种程度制约的念，会这么简单吗……”
　　金一挥手：“至少可以肯定你们以后都不会认识彼此。我没打算让她下去，而且除了强按，我也没办法让她下去。我的意思是，如果她真的倒霉到再落到你手里，比起杀了她，这个选项对你来说也足够解除威胁了吧。”

　　库洛洛望着夜海，一时没有回答。直到金露出一丝焦急了，他才喃喃地开口。
　　“我拒绝。”
　　金的脸上立刻混合了激怒和不解，在他印象中，库洛洛不会按个人感情行事，也不会做有害无利的事。
　　“你杀了她我不会放过你……何必一定要她死？”

　　“呵……随便。”
　　库洛洛把手放到胸口，微微用力压着。掌心的温度渗入冰冷的皮肤，也带来剧烈的痛楚。
　　“我不是好人你知道的。”

　　他在想一个人，如此狂躁地想着一个人。

　　“因为我不想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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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09/9/11 呜……我不小心把这章的WORD错手删了，结果靠回忆重写……悲催啊。
2009/9/12 我改错字ING。。
看到好多好多留言，激动望天——果然鱼是要钓的啊~~
明天，还是两章……我的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