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抄》鲸鱼A

3、秋日宴

　　于是，九月的第一天晚上，御花园被整个分隔开来，千金难求的名贵树木上都吊上华美的灯火，照得如同白昼。这个国家所有的年轻权贵都济济一堂，展眉在中间，周围围满了青春而得意的脸庞，无数舞娘在他们面前展现柔美的腰肢，乐师的手指仿佛有魔力一般奏出乐章，精美的食物和熏香的味道四下蔓延……就像一颗熟透的，饱满的果实，在枝头晃荡出万种风情。
　　旺子很殷勤地在一边倒酒，一边对他耳语：“左边那个鹅黄色衫子的是陈尚书孙女儿，月桂树下的那个，是曹参赞妹妹……”展眉不动声色地听着看着，感觉到她们也在偷偷打量这个以俊美和无所事事，以及皇上莫名的宠爱而闻名的六殿下。明年就是封王建府，顺带大婚，也代表着他终于在京都的政治格局上占有一席之地。
　　但是现在形势未明，展颜也迟迟未订婚，这样的局面，有些困难呢……
　　展眉移开眼，仰头灌下一杯酒，大声问道：“原礼人那个势利眼呢，这么好的攀关系的机会怎么没来？”
　　他的话引起一片笑声，有人说：“原大人啊，给他春宵一渡，他也宁愿去看星星！”
　　展眉正想发发无伤大雅的小脾气，抬眼看见一张端正得几乎有些严肃的脸。
　　“恭喜六殿下！”醇厚的声音响起，却似乎对这般放浪的宴会不满意般地皱起了眉头。
　　“哪里这么客气了，思辰表哥，来来，坐！”明显看到青年心不在焉的表情，展眉暗笑，“在找谁么？”
　　“哈？”几乎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青年连连摆手，”我就是……恩，颜公主怎么没来？“
　　”哦~她呀~“当然是躲你去了……展眉眼珠一转，笑道：”她有什么好的，又凶又没家教，天下美人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枝刺桐花呀！“
　　钱思辰窘得话也说不清楚，一转眼，在旺子示意下蜂拥而上的莺莺燕燕就将他淹没了。
　　展眉拍案大笑，周围的年轻人也跟着哄闹起来。一时之间人声鼎沸，酒酣耳热，风光正好。

　　一般来说，越欢乐越闹腾的时候，就越是出状况的时候。
　　伴随着一声战战兢兢的“五殿下到！”，宴席上的温暖香氛霎时间无影无踪，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园口，看着一个并不高壮反而有几分纤细的青年缓步走进来。
　　和“玉面罗刹”展夜一模一样的，栗色的发，淡色的唇，唯一不同的是一双琥珀般的剔透眼瞳，看着你的时候，又好像不是在看着你。
　　天青色的鹤氅并不是是京都少年子弟流行的样式，却如流水般恰到好处的顺和柔软，衬得他眉目愈加秀气，如泼墨山水长卷中那最后一笔凌空挥毫，淡而飘渺。
　　展夕展殿下，北蓟十六州的展总兵，两年退蛮族五百里。
　　却是这样一个文弱清秀的青年。
　　带着一身漠北的荒寒和他神秘的贺礼来了。

　　在座的各位青年才俊们一面在偷偷打量哪一条路最容易逃出去，一面脸上又难以抑制地露出了猎奇的表情。那个关于秘术师的传言想必早已经飞遍了华京，谁不想早点翻开底牌，现在换注还来得及！
　　展眉迅速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三殿下素王，对方也是一脸叵测的表情。大殿下和二殿下和展眉相差了十几岁，只是差人送了礼，并未亲自过来。四殿下展夜在角落里自斟自饮，脸上似笑非笑。
　　展眉只好站起来，作出弟弟和主人的姿态既恭敬又客套地迎接，展夕拱手谦让了几句，就如同在战场上一样快准狠地切入了正题：“并未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路遇一位奇人，自称能断知命数，就自作主张地给弟弟带回来了，希望有什么不吉利的地方弟弟能早日避过才好。”
　　这一番话说得挑衅之极，展眉暗暗咬牙：“哪里的话，小弟谢五哥还来不及呢，但是我朝……”律法二字还来不及脱出口，展夕便道那太好了，一挥手，一个低眉顺目的男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伏在地上。
　　满园的人都伸长了脖子仔细看，却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微微发福，跪在地上也不见得如何有气势。
　　展眉也略觉得失望，然而来不及注意这失望的心情从何而来，展夕已经开口说：“那么，王福，就开始吧，在座的哪位大人想先来试一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