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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会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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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漠与十二的房间是连着的,白灿则被安排在了另外一边。
二人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后院,月上中天时,萧漠将窗户打开了一点缝隙,顶着呼呼吹响的刺骨寒风去看那满院的月光。
正所谓月黑风高月杀人放火天,又是武林权利中心武林盟所在地,缉凶大会前夕,天时地利人和全占齐了,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萧漠这半夜不睡觉,在黑暗中扮夜猫子的姿态。果不其然,没站一会,这白日里漂漂亮亮琉璃石铺陈的院子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黑衣蒙面,只不过显然这位只是个前锋探子,只粗粗转了一圈,便又走了,来去冲冲,显然是被武林盟暗中布的守卫吓走了。
萧漠略微思考了一下今夜武林盟的布防,也就理解了刚才那位信奉‘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的仁兄了,不过心里也生出了个疑问,又无宝物,又无重要人,且园中大多都是武林人士,练武之人对自己武功最为自信,何至于布这么多的守卫,这就快赶上自家的长公主府了。
没等他琢磨太多,第二批客人到了。这次的客人不是单打独斗的,是成群结队来的,有三个人,依旧是黑衣蒙面,显然这次的客人比上次那个马前卒有身份多了,因为他们不是偷偷摸摸来的,是光明正大地来的,光明正大到暗处的护卫都做了睁眼瞎,堂而皇之地假装没看到。
有古怪吧,八成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萧漠心里略一思索,便避开暗卫跟了上去。
这次的三个人显然对山水刘园很熟悉,径直走向了内院,盟主刘墉所在的房间。
院子里布防太多,萧漠只能从房顶走,好在他的轻功是朱雀下了大功夫在身上的,这些人还没那个能耐发现他,于是他偷偷找到了黑衣人进入的房间,趴在了屋顶,做起了梁上客。
房间里,刘墉正和一个黑衣人说着话,另外两个人站在不远处,像是放风的保镖。而为首的黑衣人依旧把遮脸的黑布拿了下来,俨然是已经被炸死在了梅州书院的“铁笔书生”梅不屈。
只见梅不屈朝着刘墉拱了拱手,“刘兄,你让我劫下这批火器,却没说为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这人不愧被称为“铁笔书生”,单看他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度就是一个手执诗书散步庭院,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偏偏一开口就是一腔刚毅正直,只叫人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地柔和在了他的身上,真真是“铁笔书生梅不屈”。
刘墉回了个礼,一副忧心的表情说道,“梅贤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带着梅左梅右二位小兄弟,冬夜天寒,你们先喝杯茶暖暖吧。”
梅不屈显然没有跟他客套的心思,“为了不让这些火器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作恶,我不惜炸了‘梅州书院’,就为了隐藏剩下的那些火器,而你却要开缉凶大会为我报仇缉凶,这事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你不是说剩下的火器被一伙黑衣人劫走了?”刘墉脸上的微笑一顿,微微皱起了眉头,“根本没有什么黑衣人对不对?那些火器就在你的手上!”
“不错,剩下的火器都被我藏着,由阿华看管着,安全得很,你不用担心。”梅不屈说到。
刘墉的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当初得知有人要运一批火器从梅州路过,便利用梅不屈那好管闲事的脾气,以梅州百姓为理由等云云,让他出手劫下火器再交给自己。没想到,梅不屈坚持将火器带回“梅州书院”,不久就传来“梅州书院”爆炸,被毁于一旦的消息。自己夜不能眠,好在收到消息说火器只是炸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抢走了,正想借着缉凶大会把那伙人揪出来,哪成想,剩下的火器敢情是被梅不屈监守自盗了。
刘墉气得微笑都不保持了,但无论是梅不屈的臭脾气,还是为了剩下的火器,他都不能得罪眼前这个人,只能勉强自己堪堪保持住了嘴角的一个弧度,看起来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反倒是让他比平时微笑的样子看起来真实了几分。
“梅贤弟,我开缉凶大会虽说是为了帮你,但实际是为里查出当初那些私运火器的人的身份,”刘墉看了一眼梅不屈,“这些人胆敢运送这么多火器,且被发现后全体自杀了,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阴谋,我们一定要差个水落石出。”
且不管房间里的梅不屈听了这话怎么想,房顶上趴着的萧漠可是皱起了眉头,那些人明显是死士,现在拥有死士的也只有京城里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人私下养的,可死士一般是执行自杀式任务的,火器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派死士去运送?还任由火器就丢在了路上。
前前后后都说不通,底下的刘墉还在对着梅不屈讲一些废话,萧漠不由得将心思放在了京城里有死士的几个人身上,一一过滤着,他一心二用,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呀,狗咬狗打起来了!”一个极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萧漠惊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手臂一曲反射性地就要朝身后的人打去。
十二显然早料到了他这一手,连忙接下了打过来的手臂,悄悄地按住了这人的肩膀,轻声道,“是我!是我!”
萧漠反射性的动作之后也立马反应了过来,轻轻地抖肩把那只手拍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被吓到还是被打扰了思路,他的语气格外的不好,“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偷鸡摸狗吗?”
十二一听,也不反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漠反应了过来,面子却下不去,只装作没有这回事地继续去看底下的两个人。
见他又回到了一副认真的样子,十二也正经了不少,凑到他身边一起往下看,还一边小声地咬着耳朵,“这刘盟主文采斐然啊,口才更是不错,这么点事被他说得仿佛正义两个字就是为他而生的。”
萧漠并不答话,显然对于刘墉的磨叽,不仅他受不了,看起来梅不屈也要受不了了。
“不过,这两个人看着是一伙的,都是为了什么武林正义,其实嫌隙不小,都是为了私吞火器吧。”十二若有所思道。
萧漠倒赞同了这句话,“倒是应了你那句狗咬狗,不过火器是朝廷禁物,这两个人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私扣火器。”
“你这论断下早了。”十二示意他认真听底下的对话。
房间里,梅不屈显然已经很熟悉刘墉这一套关于武林正义的说辞,等他长篇大论地说完,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是火器在我们手上到底是个烫手山芋,不如我们往京城那边递个信,把火器送回去,顺便把这个案子也给出去,左右是朝廷的事,我们能帮得上尽力帮忙就是了。”
“万万不可啊,”刘墉对这个提议显得极为反对,声音甚至提高了两个度。
“这个刘墉倒也不傻,”十二说道,“火器定是从京城被私运出来的,现在送回去,不正好上赶着被人家杀人灭口么?”
底下的刘墉显然和十二是一个心思的,两个人对这个提议倒没有过多争执,又说起了别的,倒是萧漠,看了眼十二说道,“你们好想对朝廷很不信任?”
十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一会才答道,“谈不上信任不信任的,只是这是在武林,武林有武林的道理罢了。”
他这么一说,萧漠就懂了,朝廷与武林一直是两足鼎力的局面,朝廷管天下百姓,管税负天灾,管国泰民安,却管不了武林势力;而武林中人也大多是武林事武林毕,不伤及普通百姓,不到地方上为非作歹。但终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萧漠心里突然有些模糊的想法一闪而过,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毕竟眼前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他们要走了,我们要跟上去吗?”十二看着接近尾声的谈话,自来熟地问到,自顾自地把两个人归为了一伙。
萧漠挑眉,“十二,我没想到你还有半夜不睡觉跟踪半百老头的癖好啊。”他边说还边露出一脸不耻的谴责表情,宛如十二是什么衣冠禽兽一般。
十二一窒,“哦,我衣冠禽兽,你也没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要跟我一样,半夜不睡觉跟踪半百老头。”
“巧了,”萧漠做出一个碰巧的惊讶表情,“我正好要回去睡觉了。”说着就施展轻功原路返回,空气里好像还传来了他的声音,“我可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十二气得直磨牙,这人白天面对外人的时候,明明就是偏偏君子的作风,却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人真正的恶劣,就连对着那个白灿,也是沉稳居多,甚少有恶劣的态度。不过想着想着,十二又笑了,仿佛他越来越恶劣,而自己也越来越有趣了起来。
但这并不耽误他在心里骂娘,又不解气一样,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心里嘟囔,“瞎了眼的才会想和你一起。”然后往梅不屈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就着月光,梅州书院旁的树林里,两个影子倒映在地上显得极为尴尬,赫然正是说要回去睡觉的萧某人和瞎了眼的某数字少侠。
萧漠本想甩开十二,自己偷偷跟着梅不屈来调查的,没想到在梅林与十二撞了个正着,“十二公子好雅兴啊,这么晚了,还出来赏月。”萧漠跟丢了梅不屈,正想从十二身上套点信息,只好先开口说道。
他要回去睡觉可是当着面说的,而十二的瞎眼却只有自己知道,所以萧漠尴尬了起来,十二倒是理直气壮,“是啊,萧公子睡不着吗?”
萧漠顿了一下,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开口道,“我看今晚月色极美,不忍辜负了,便出来观赏一番。”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语气和缓,叫人不由得生出了那风花雪夜的柔情来,丝毫没有刚才的尴尬。
十二沉默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人脸皮能厚到这种地步,“萧兄这胡说八道不要脸的功夫,小弟是望尘莫及,甘拜下风。”说着,还不伦不类地朝着萧漠行了个礼表达自己的敬意,用认输来结束这毫无意义的扯淡对话。
还在萧漠就坡下驴,并没有将这毫无营养的对话继续下去的欲望,遇见十二已经用过了他这辈子的活泼,平时认识他的人,绝对想不到这个就是京城里那个擅长权术、玩弄人心的萧公子。
“十二,你有什么发现吗?”明人不说暗话,再尴尬的对话都进行了,不差这么一句,萧漠直接自来熟的开口问道。
刚才是谁拒绝自己成团邀请的,十二在心里不满道。然而,不同于十二公子,不同于十二兄,萧漠喊他十二的语气让他非常受用,于是难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什么发现,我跟着梅不屈他们三个人出了刘圆就一直往这个方向来,刚进梅林时还跟得很紧,不一会,三个人的身影就突然消失了,很是奇怪。”
“连你都跟丢了?”十二的武功萧漠是见识过的,不由得惊讶道,“那两个小孩不用说,就是梅不屈武功绝对在你之下,会不会是什么奇门八卦之类的阵法?”
这话勉强可以当做是在夸奖自己的武功了,十二内心不由得开心了一下,语气都带上了自己都没发现的上扬,“阵法吗?难怪我跟丢了,我看这林子怪异的很,指不定真有什么阵法。”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为了证明自己似的,用手在四周的梅树上敲敲打打,然后,变故就这么发生了。
不知道十二是碰到了哪棵树上的机关,两人站的地方突然裂开了一个大逢,事发突然,躲都没地方躲,两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摔了下去,然后那条裂缝又缓缓地合上了。
四周静悄悄的,寒风刺不破梅骨,月光冷不透热心,这个夜晚仿佛一直如此,无事发生。
而一直呈直线下落状态的十二和萧漠可就没有那么岁月静好了。他们掉进去的是一条笔直的通道,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任凭轻功再好,没有着力点也是枉然。
萧漠知道十二跟着自己掉了下来,凭着印象和耳力想要去拉一下人,倒不是为了什么战友情谊,主要是想落地时有人垫一下自己的屁股。凑巧的是,十二也是这种想法。所以,且不论两人险恶的内心,起码动作上倒是很一致,所以两人就从各自掉落变成了拉扯成一团掉落。
事后回想这些可能很复杂,但其实两人全凭多年的习惯做出了这种判断,并且通道并不长,一瞬间就到底了,抓成一团的两人不管初衷是什么,但无意间在这黑乎乎的地方,倒是互相支撑着,都站稳了脚,没有摔个屁股蹲。
“好黑啊,我害怕。”刚站稳脚,十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紧接着,萧漠就感受到两只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然后一个温柔的身躯贴了上来。
他伸手扯了扯,竟然扯不开,那两只手臂根本纹丝不动。
不是萧漠自恋,但是他真的感觉十二不是什么怕黑,他根本就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黑暗中,萧漠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只好放弃了去扯那两只手臂,转而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而被想成了登徒子的十二,若是知道了萧漠的想法,一定会绝对自己是冤枉的。他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捉弄一下萧漠,但是没想到,手臂伸出去之后,那感觉比意料之中的还好,于是,他就绝对两只手臂不受自己控制了,后来,整个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于是,火折子被亮起之后,萧漠就看到了十二一脸享受的满脸笑容,而他将此形容为“臭不要脸的登徒子”。后来或许又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对着另外一个大男人大骂登徒子不太像话,于是又忍了回去,然后黑着脸把人一脚踹开了。
十二冷不顶没注意被踹了个正着,他揉着被踹到的地方从地上爬起来,抱怨着嘟囔道,“你也太恶心了吧,也不怕把我踹出个好歹。”
萧漠冷笑一下,“我为什么要怕,”然后突然运起内力,一掌把旁边的石头拍了个粉碎,“上一个惹我的人,我赏了他一掌,你,最好小心一点。”
十二哪里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看了看地上已经碎成渣渣的那个石块,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会小心的。”表情严肃的,就差对天发誓了。
“很好。”萧漠看了看,满意地说了一声,才收起那黑锅底似的脸,转头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