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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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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最初的恐惧,即便是如今的我,本也不愿意重提。
我真的……
那是在紫藤花初开时节的夜晚。
熄灯已经很久了,黑暗后的嘈杂哄闹早已经平息。整栋女生宿舍沉没入暗夜的寂静里。
此刻,你会发现应急灯永远是学生宿舍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买的东西。
我,微微,菜头,小天正依靠着应急灯的亮光,挤在窗边的桌上打拖拉机。提子歪在床上看小说,蚊子照旧煲她的电话粥。
“我去下WC,你们等我。”小天丢下牌,乒乒乓乓的冲出去。小天半夜上厕所总是恨不得弄出惊天动地的声音才安心。
厕所离我们宿舍很近,出门后拐个弯就到。
小天这次却去的久了点。
我放下牌看向窗外,我们宿舍的窗口对着校门,几个迟归的男生正爬门进来,看到女生宿舍这里亮着光,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校门进来横着条小河,说是小河没雨的季节也就条臭水沟。今夜水面却在月光下流的有点急。水沟另一边,也就是我们窗底下,有一曲折的走廊,繁密的紫藤花枝叶覆盖了走廊的整个顶部。
花在将开之时,精力最为旺盛。静夜里,她饱满的意识在窗下的草地上张扬开来。我被她吸引,笑着冲她轻轻的点头。来学校一年多了,我常常站在窗口,却还没和窗下的她打过招呼,那都是顾及着伴着我一起长大的阿紫的心态,阿紫是棵爱妒忌的紫薇,她最不喜欢我和开紫色花的植物接触,何况是这样美丽温柔的类型。
紫藤的气息一瞬间强烈起来,简直可以说浓烈了,几乎有淡紫色的烟雾在草地上弥漫的感觉。第一次沟通,我并不清楚她的意思,唯一知道她好象在急着传达什么东西给我。
小天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她的朋友。
“怎么才回来?快快快,到你出牌。”
“你朋友?来一起玩。”
……
小天进门的那一刻我身体产生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很多年以后我依旧能很清晰的回忆,我想,我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改变的。
一顺间,前额猛的胀了下,象是眉间的骨头裂开来,紧接着有热热的东西沿脊椎流下去。
诧异身体上的变化,没留心她们的谈话,直到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我才回过神来。气氛有点怪异,小天还站在那里,大家都愣着,直勾勾盯着小天看。我顺她们目光看去。
小天站在进门几步的地方,虽然小天一向胆小,但我没见过她这种表情。有点圆圆很可爱的脸此刻整张都白了,两片嘴唇失去的血色,微微抖动。她是想走到我们这里来,可是她大概是连跨一步的气力也失去了。
视线接触到她身后的那个人。我全身都凉了起来。皮肤一阵阵发麻,力气迅速的在流失,我想喊,张开嘴却说不出声。我生平第一次的,体会到什么叫恐惧。真正的恐惧。
那个,我一度以为是小天的朋友的,不是人类,不是人,真的不是人。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但总之不是人类。觉得她是女性,她就是女性,依稀有了长发,手脚。觉得是鬼的时候,它就变了形状,扭曲起来,含糊不清。
她开始绕上小天的肩,发出短促的,就象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慢慢的,短短的。
啪啦啦!
微微手上的牌掉了一地。大概被这个声音绷断了最后的防线,提子昏了过去,菜头在她身后正好接着,但菜头此刻也是战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床上。
小天一动不动,只有目光移动向我,那眼神是哀求,是在呼唤我的帮助。常常在考场,小天会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都忍不住冒着风险把答案偷偷给她。
可是此刻,此刻,我恨不得能和提子一样昏过去。
我看了小天身后一眼,那个东西,她以我最畏惧的方式扭曲着,嘴一点点的列开,眼睛变大,诡异至极点的笑容,脑袋一歪一歪的伸出来。
我就要吓破胆了,我觉得自己就快疯了,她的恐怖,并不是她的形状,她其实并没有固定的样子,只是她似乎能看透我的内心,看穿最为薄弱最为畏惧的地方,以我不能接受的极限,展示着我最畏惧的摸样。我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这个时候,一双紫色的手,带着母性的温柔,从我身后抱住了我。我的心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一点点静下来。说是紫色的手,其实也就是一种感觉,象是在母亲的怀抱,即使闭着眼,不用去看,也能感受到的心安。
是紫藤,有着淡紫色长长卷发的女性,她从窗口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就消失在空中。但就这么短短的一刻,我平静了下来。
我向前走去,我还是害怕,我没有力气,全身发抖,走路不稳,但我向前走了,就那么几步,来到小天面前。
“离……离开她,走……出去”我结结巴巴,声音很小。
之后是短短的一段寂静,完全的寂静,我身后是没有声音的舍友,面前是呆立的小天,和那个我不敢正视的东西。
几秒之后,那个东西动了,向着我移来,发着象是人声又不是人声的声音,拖着头发,一步一步逼近,贴到我面前,挤到我移开的视线前来。
那一刻,我本不该想其它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偏偏想到中学时的一件事。
谁都知道在上中学的年纪,那个以为友情可以战胜一切的年纪.于是人人在那时都有几个死党。有一天,我和几个朋友在逛街,途中遇见一小偷,那是一满脸肥肉的男人,他正准备偷一瘦骨嶙峋卖菜老头的钱。我平时也不是什么满身正义感的类型,只是那天不知为什么血气上头,冲上前去和那小偷争执,当那男子恶脸相向时,年纪小小的我立刻心生畏惧。才发现,我所有的朋友,都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们甚至连站在我身后给我一点心理的支持都没有做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类的行为中偷窃这种不光彩的行为,也是第一次明白友情这种东西在现实和理想中的差距。那时候的心灵太幼小,于是这点事也成为伤痕留了下来。
此刻,我突然在脑海里闪过当年那一幕,是因为,同样面对着恐惧,同样身后站着伙伴,同样渴望支撑,同样感到无助的悲哀。
那张脸已近在眼前,我甚至想起了死亡的绝望,我闭上双眼。
碰!
一本书。
我睁开眼回头,居然是提子,刚刚从微微怀里醒来的提子,她竟然有力气把手里的书砸过来。
哗啦!
几只笔。
劈啪!
一堆的纸牌。然后是电话机。
我看到菜头,微微和蚊子。她们白着脸,发着抖,却能把手上勉强能抓起的东西丢过来。
那个怪物,伸长了脖子,穿过我身边向提子趟去。提子转脸埋进菜头怀里,菜头抱着提子,居然吓的不记得后退。
那个。
那个因该是怒火。
怒气涌了上来。
我本就是很容易冲动的类型,怒火爬起,热血上升。一把紧紧抓住那东西的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道:“你,敢!你敢过去!你敢碰她们!”
后来回想起来,我都很佩服自己这种粗神经,冲动的时候,竟然能盖过那么大的恐惧。
这句话喊出来,我发现那怪物立刻起了变化,变的柔弱了,五官清晰起来,体态正常,居然有了点小女生的摸样,还带点楚楚可怜。我愣了下,怒气下降,抓她的手都不知觉松了点。她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夸张了五官,龇牙咧嘴跳起来。
我吓的甩开她,她从地上弹起,我不知道我急中想到什么,就一口痰向她呸去!她又变的柔弱,缩到墙角,一缩一缩的。
我那时候只是隐约的明白,鬼怪它们畏惧怕凶恶的人,当你心里没有恐惧没有漏动时,他们反而开始畏惧你。当然,我完全清楚这些的时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那时,虽然看她缩在墙角,我心里毕竟还是充满恐惧的,不敢上前,只是喊着:“滚……滚啊。”甚至还带点结巴。
看她没有反弹,我做势前进一点,要吐出痰去的摸样。
她吱的叫了声,穿过墙壁消失了。
半晌,大家才回过神来,小天慢慢挪过来,我张开手紧紧抱住她,提子,微微她们冲过来,大家在宿舍的地上抱成一团,失声而哭。
“啊,那……那。”
菜头指着那怪物消失的地方。
我们吓了一大跳一齐看过去,并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那……那是隔壁。”
我心凉了。那墙的另外一面是隔壁宿舍,是我们班的另外六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