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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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下车前丢给了她一句话。
“七海执弈，你会不会爱。”
七海执弈忘了自己那时候都想了些什么，可能想了一下五条悟为什么突然这个态度，可能纠结了五条悟是什么想法，可她记得自己在驾驶座上坐了几分钟，就把心底盘踞的乱麻搁置到了永远不会见到烛光的角落。
她记得自己走进房间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在浴室洗澡了，五条悟听到声响把浴室的门推开，看见拿着冷饮怡然自得的她，她们对视了几秒，七海执弈眨了眨眼，其中的无辜无意的溢出言表。下一秒她被五条悟捏着后颈强硬的拉进浴室推进浴池里。她为了护住刚喝了两口的冷饮一直举着胳膊，湿透的衣服包裹着起伏的曲线，五条悟恶劣的把洗完澡要用的浴巾丢到她的头上。
七海执弈知道五条悟在生气，可他们谁都没有提出继续这个问题。其实从高专以来这么几年他们都是如此的相处方式，以前还有夏油杰在中间挑开线结，现在只剩七海执弈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五条悟一如既往的漠然置之。就在这样的不以为然和漠然置之中，什么都在悄然从指缝里溜走。
或许他们在预料不到的未来会有坐在一起把所有的感情坦白讲明、所有的问题顺利解决的一天，可怎么坦白讲明怎么顺利解决，她想过吗？没有。五条悟想过吗？肯定也没有。
所以哪怕十年过去了，他们依旧对这些悄然消逝也都是不以为然和漠然置之的。
七海执弈，你总有一天要面对你自己的不以为然。
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小学时期还不明显，到了初中的时候，一些女生已经有意识地抱起团来孤立她了。七海执弈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以为然，不以为然的和排挤她的女生们笑脸相谈，无视她们的小动作。她永远不会因为她们的所作所为生气似的，甚至她们在校园里无中生有的造谣，在同学面前挑拨离间，在老师面前故意装作担心的模样讲一些风言风语。七海执弈每天都在不以为然的正常生活，考试后拿着最好的成绩，下课的时候跑最快的路回家，和诋毁自己的人不以为然的露着笑脸。
和她截然相反的是比她高一年级的她的哥哥，每次七海执弈的风吹草动都挂在心上，七海建人花了好久一段时间摸清了风吹草动的源头，找到了那些抱团的女孩子，又花了一段时间让她们明白他的妹妹不是虚伪和看不起她们，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她们仍然要继续做不对的事情，他这个做哥哥的不会继续容忍她们的所作所为。
很久之后七海执弈才从偶遇的初中老师口中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们分别前她的老师问她：“一直这样不以为然不会觉得自己会失去很多吗？”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明白了。”
七海执弈那个时候记得自己微笑着回答老师，言语里充满感激。
可她心里在想的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失去的不是会更多吗？
当她又这么不以为然的选择着的时候，梦境也在她的选择中结束了。
七海执弈发现自己回到了公园，周遭依旧像昏暗的影院，咒灵坐在了她刚才坐过的秋千上，冷漠的看着她，隔着金丝镜框，眼神像缕从烟斗踱出来的烟。
“这就是你的坚定吗？”咒灵问她，表情如圣父般怜悯，她捧着一滩沉重拥挤的白灰，指间被同样的白色覆盖，“你依旧这么选择，你会付出代价，你将孤独一生，你要目睹所有的离别。”
“这就是你的诅咒吗？”七海执弈坐到了她对面的长椅上，抬头望天，最后一丝恍若的忧伤从她的眼尾流走，那双浅色眼眸无情无欲，唯独剩着香薰一般的笑意，裹着清冷散着淡凉，连清晰的时刻都不存在就像生锈的船灯消逝在漆黑的海底。
她们一个低着头，一个看着天空，谁都没有继续说话。七海执弈无法挣脱咒灵的领域，咒灵对她无可奈何，她们处于一个对彼此都做不了什么的情况，比夕阳西下在居酒屋里品着酒吃着天妇罗和烧鸟还要安宁。七海执弈一度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趁此机会补个觉，但最近一段时间作息过于规律，不在生物钟的休息时间完全没有困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实在暴殄天物，简直比面前的咒灵还让她觉得懊悔。
“他来找你了。”咒灵突然没头没脑一句话。随着她这句话出来时，血色的天空开始出现荆棘一般锋利尖锐的裂痕，浓稠的墨色开始龟裂，所有的赤红最后回到咒灵的白发上，绽放开迷途尽头的彼岸。
街道褪去破碎的外壳恢复原样，碎片像层层白莲，瓣瓣剥开的尽头也是如同雪迹的白发，五条悟站在逆光下，身下的影子被夕阳拖曳着，比他先去到七海执弈身边。
“其实他刚才全都知道了。”咒灵一改初见时疯癫又痴狂的态度，连脸上的笑都是冷漠至极的，她站起身与来到身前的五条悟面面相视，赤瞳和蓝眸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那又如何呢？”七海执弈仍旧坐在长椅上，她微微倾着，头发从白皙的脖颈上纠缠着淌下来，没有一丝起身解决问题的想法。
“那又如何呢？”五条悟也这么说着，学着七海执弈满不在乎的口气，又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成分在里边。
咒灵脸上的笑更加无所谓了，她启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嘴角卷成一朵融化的花。
“【往复】。”
“【茈】。”
七海执弈并拢了大拇指和小拇指，五条悟弹指，他们的术式在操控下结合在了一起，紫色咒力和黑白双色淹没在一起的灰色咒力相融，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恐怖的破坏，只是以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朝着咒灵而去，像星月落进海里摇晃起的斑斓水波。
“【屡移】。”
咒灵的咒力完全没有抵挡的空间，被七海执弈和五条悟两个人结合的术式击中的地方毫无征兆的开始塌陷，黑色扭曲的空间从咒灵被击穿的胸膛处裸露出来，一步一步蚕食着咒灵的身体。同时崩坏的不仅是咒灵，【屡移】破坏了空间里的一切物质，所有的分子都解体为无序的原子，所有的原子又被坍塌的空间吞噬，更大的空间开始不断涌入的物质填充，在咒灵被逐渐解体之后，坍塌也逐渐慢了下来。
逐渐消失的咒灵盯着七海执弈，目不转睛，哪怕下半张脸已经消失，她那张无所谓的笑脸仍旧烙在七海执弈的眼底，像中世纪遗留下的壁画，红色的颜料融化了，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仿佛伸出手一抹就能把那团油彩变成渗进指纹的冰凉。
七海执弈这么做了，但她的手什么都没碰到，咒灵在她手下彻底消失，像是她亲手扼死了自己。
其实你早就这么感受到了。七海执弈。
你爱，我也爱。你选择冷漠，我也如此。
咒灵刚才并没有说出口的话现在清晰的回荡在她耳边。
如你所见，因你而起，同你所易，换你所生。
我即是你。
你即是诅咒。
七海执弈抿了抿手指，咒灵最后一丝残留的咒力割裂了她指尖的皮肤，血液顺着不平整的指纹洇开，固执的留下刚才她没能触碰到的猩红，告诉她这血色也是同她一般的红。
结束了。
七海执弈无法祓除因为自己的咒力形成的的咒灵，只有用五条悟和她一起创造的术式【屡移】去破坏咒灵体内同她一般循环的咒力才能彻底解决。虽然他们使用【屡移】的次数寥寥可数，但相比十年前他们使用一次就会耗尽七海执弈所有咒力还无法控制术式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
而且也不用她使用【逆流】善后了。七海执弈舒了一口气，将咒力作用到分子层面耗费的精力会呈指数型增长，不是她能长时间负担的。
“这个咒灵是受了你的影响最后才变成这样的吧。”七海执弈身后的五条悟突然开口。
七海执弈刚想回答他，琢磨了一下五条悟的话，发现多出来最后两个字，让整句话的意思都变了。
“两张脸一起做着那副样子，真是让人恶心的嘴脸。”五条悟接着说。
七海执弈一如既往的把五条悟故意恶心她的话当耳旁风，想了想，觉得又是他看不惯自己的样子所以想发一发脾气，刚想换一副无辜又洗耳恭听的模样也去恶心五条悟，转过头发现五条悟紧紧的盯着她。
那是五条悟为数不多认真起来的神情。原本他的眼睛虽然像天空一样清澈，可很多时候完全和清澈两个字搭不在一起。他顽劣时那抹蓝色让他看起来狡黠无比，他杀伐决断时那抹蓝色让他看起来冷漠无情。只有现在他完全没有在弯眉没有在转眸的时候，他盯着你，才会让人看清他藏在湛蓝之后的晴空。
“我说，”
五条悟站在那里，夕阳在他的身周镀上一抹淡下去的暖褐，
“你什么时候能回头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