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争无忧》onlyL

7、7

　　八点的约，施意起了个大早，七点五十就到了。这家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叫Study，老板就是从民高毕业的，这家咖啡店装修不像其他的店铺那么灰暗深沉，反而明亮，听说老板就是为了方便民高学生过来学习而装修的，民高学生还半价。
　　她满心欢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所有的书都摆整齐，还点了一杯美式。
　　直到八点二十，严宿宁才姗姗来迟。
　　“我差点忘了。”严宿宁却是慢悠悠地坐下。
　　施意这么在意的事情，他却说，他差点忘了？
　　算了，许是忘记调闹钟什么的了。
　　“没事。”她语气里还参杂着一丝委屈。
　　“开始吧。”严宿宁没听出来似的，直接从包里抽出几本资料，摊在他面前，一本正经道：“这有两套题，初三和高一的，你先做一下，尽量不要错。”
　　施意皱眉看了一眼试卷，艰难地嗯了一下，提起笔开始做。
　　思考间隙，她会抬头偷看严宿宁，咖啡厅的灯很柔和，落在严宿宁的发丝上，像是镀上了金光，显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发亮。
　　严宿宁在写题，他今天只穿了一间薄款白色卫衣，干净利落，做题间他偶有皱眉，偶有轻叹，神态多化，却始终保持焕然的样子，施意渐渐入了入迷，甚至忘了写题。
　　“施意？”严宿宁察觉到她的目光，试探叫了一下。
　　施意立马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随机找了个借口：“我有题不会...”
　　“哪题？”严宿宁望向她的试卷。
　　此时，她正指着一道题目，施意顺势看下去，上面基本是一道最简单的问答题。
　　“施意，你这么差吗？”
　　这话严宿宁说的时候虽然是轻笑着，但是施意傻了一下。
　　她会，但是也不想承认了。反正在严宿宁眼里，她就是这么差劲吧。
　　“嗯。”施意鼻子酸酸的，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
　　严宿宁没有马上讲题，而是小心翼翼试探：“你是怎么进火箭班的？”
　　施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奇他怎么问的出口，这明明就是她的痛处之一。
　　“先说题目吧。”施意低语。
　　那一个早上，施意都很低落。她一直在反复思考，自己是不是僭越了，渺小的她，怎么有资格踏入一群天才、精英的殿堂。
　　甚至一直到严宿宁回家了，施意都没怎么听进去他说的东西，因为她也真的听不懂。
　　她坐在窗边，一边看着窗外发呆，一边轻轻抿着已经沉淀的美式。
　　很苦，但没她心里苦。
　　突然，一张脸出现在玻璃前。他满头大汗，像是刚运动完，有几根头发湿漉漉的。
　　“封无忧？”施意愣了一下，再次确认自己没认错。
　　窗外的人也看见她，笑了一下，径直走进咖啡厅，他手上还拿着摩托车头盔，一个墨蓝色的头盔，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开了两颗扣子，依稀可见锁骨和汗水。
　　“你在这啊。”
　　封无忧走过来，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严宿宁前脚刚走的那个位置上。位置上还有严宿宁喝完没清理的杯子，封无忧瞟了一眼，眉头稍蹙：“你和谁？”
　　“他已经走了。”施意才回过神来，严宿宁已经走了。
　　“严宿宁？”封无忧问。
　　施意瞥了一眼他：“关你什么事。”
　　少年咬了咬嘴唇，把头盔放桌上，不满道：“我发现你根本不怕我啊，嗯？”
　　此时施意心情糟透了，哪里管的上他是不是恶霸。
　　“怕怕怕，我最怕你了。”施意敷衍道。
　　“不是让你别怕我吗？”
　　施意横眉：“你烦不烦，整个民高谁不怕你。”回想了一下，施意欠揍地说：“你是‘民市不怕死’，谁不怕你？”
　　封无忧的脸一下子黑下去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语调冰冷，“不能在本尊面前提这个称号？”
　　施意一愣。
　　“除非你做好不怕死的准备。”封无忧眼里没有感情，手在敲打桌面。
　　“那你打死我好了。”施意略带哭腔，本来就够烦恼了，还来这么一尊大佛给自己添堵，偏偏她还没有还手之地，干脆将就这他的话：“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看见施意眼眶的泪花已经在打转，封无忧怔了一下，抿了抿嘴，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瞬间柔和下来：“你是要...哭了？”
　　施意听见他这么问，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在打转，慌乱地擦掉自己眼里的水花，语气委屈地回复：“你烦不烦，别整我了。”
　　她只是在反思，她是不是真的适合什么所谓的火箭班？确实，她必须要承认，她没什么学习天赋，也没什么努力的目标，每天碌碌无为的。
　　“我真是怕了你了。”封无忧起身，向她位置走来。
　　暖光间，少年站在她面前，轻轻递上了一张纸。
　　“别哭，我不会安慰人。”他懒懒地，没有什么安慰人的意思。
　　施意推开他，恨恨地说：“没让你安慰。”说完，抡起自己的东西就往外跑。
　　封无忧望着她跑走的背影，似乎还在啜泣，他一头雾水，嘟囔道：“我这么可怕了？”
　　周末过后，学校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传闻，像是有人有意散播出去的。
　　施意因为这个周末心情都不好，周一起晚了些，还因为要给封无忧带早餐，又迟了些，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了，她心想完了，不能偷偷给封无忧带早餐了。
　　她还在校门口徘徊，就听见几个结伴而来的人正在大声八卦。
　　“你看学校贴吧了吗？”
　　“看了看了，封无忧那事？”
　　“对啊，没想到他这种人在学校还有老大。”
　　“还是个女的，名字很好记，叫什么...”
　　“施意？”
　　听到这名字，施意一下子愣住了。她平常还要对封无忧躲躲藏藏的，见到他退避三舍都来不及，怎么直接跃到他头上做老大了？
　　谁他妈造的谣！施意只恨自己没有手机和电子设备，不能立马去追溯源泉。
　　这要是被封无忧知道，她脑袋估计保不住了，加上她周末脑子一抽对封无忧那种态度，看来八成是要转学生活了。
　　去到教室，平常都是踩点到的封无忧来个奇早，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看书。
　　施意不看喘大气，只是步伐轻轻地靠近，再轻轻地将把八宝粥放在他桌上。
　　少年看书正认真，看到八宝粥，抬眼看了一眼施意，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
　　没等封无忧说完，施意双手合十，呈求饶姿势：“我错了，我不知道谁去散播那种谣言，我不想做你的老大，我也不配做你老大，你继续做你的校霸，我继续做我的小跟班，我不会僭越的，你不要找人打我，散播那个谣言的人永世不得超生！”
　　“......？”
　　封无忧第一次听见她一连串说这么多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真的错了。”施意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我没有手机，根本散播不了谣言。”
　　少女眉毛弯弯的，像柳叶，又清秀又漂亮。
　　“谁怪你了？”封无忧蹙额，语气生硬。
　　“嗯？”施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封无忧站起来，高了施意一个头不止，施意只觉得气场压制，默默低下头，不敢说话，一眨眼间，一只手落在她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我只是想说，你心情好点没？”
　　他离她很近，语气轻轻的，还带着万年不变的鼻音。
　　施意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那你...别说希望我永世不能超生的话了行吗？”
　　嗯？施意抬头，对上封无忧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暗想，她没说过希望封无忧永世不得...
　　“你散播的？”施意突然反应过来。
　　封无忧没说话，轻轻嗯了一下。
　　施意心里暗骂，你是不是没事找事做啊大哥？
　　“你不是怕我嘛？”封无忧委屈起来，“你做我老大的话，还有什么好怕的？”
　　“.........”施意直接沉默。
　　就这样，她默默承受了来自班里的人对她投来的目光，包括严宿宁，包括何青，何青也问过，施意只是把前因后果说了一次，得到了何青一句：封无忧是不是没事找事做啊？
　　幸好她高一的时候够低调，还不至于在年级里被认出来。
　　秋意渐涨，白驹过隙。
　　“施意，你中秋和国庆去哪里啊？”何青戳了戳施意肩膀。
　　施意一愣，都准备中秋和国庆了啊。今年中秋节很特别，和国庆节连在一起，所以直接放七天假，所有学生都很开心。
　　忙着学习，施意根本没注意准备放大假了。
　　“在家学习吧？”
　　何青嘘声：“太没劲了吧，我告诉你，这可是高中最后一次正经放长假了，等你上了高三，所有假期都给你缩一半。”
　　施意点了点头，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能去哪，去年她就在家待了整个小长假。
　　“要不，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何青凑过来，声音小小的。
　　施意也贴过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有一栋烂尾楼吗，在c区那边，荒废很久了，被一小片森林围住，超多冒险吧主去那里凑热闹，要不你陪我去看看？”
　　“为什么会荒废？”施意抬眼看她。
　　“我劝你们最好别去。”严宿宁突然回头，义正言辞警告。
　　何青瞪了一眼他，讽刺地问：“你也会偷听啊？”
　　施意没看他，自从周末之后，她对严宿宁有了芥蒂，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很遥远，她也不再主动去和他说话了。
　　“那个地方真的很危险。”严宿宁看向施意，“施意，我劝你别去。”
　　嗯？施意抬眼，他在刻意提醒自己吗？
　　他这一提醒，又把施意从“脱粉”的边缘挽救了回来。
　　“那就不去了。”施意语调轻快。
　　何青蹙眉，伸出拳头锤了一下施意，狠狠地说：“你听他话干嘛！？”看着施意从面无表情到笑意盎然，她突然秒懂，恨铁不成钢地道：“重色轻友。”
　　等严宿宁转回头后，施意又轻轻凑过去，小声说：“我陪你去，放心！”
　　何青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施意坐好，轻轻瞥了一眼封无忧，他在看书，面无表情。
　　敷衍地过了个中秋节，施意和谭青茵说和新认识的朋友出去玩一下，就到附近走走，谭青茵见她长这么大也没什么正形朋友，就同意了。
　　她午睡过后出发，那个地方离市中心有点距离，施意做了半个小时的的士才到，等到哪一块区域的时候已经开始吹秋日的晚风了。
　　何青已经在那等她了。
　　“青，感觉有点瘆人啊。”
　　施意大量了一下周围，几乎都是一些年久不住人的屋子，路很大很空旷，前面就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地，一大块围着的地方，只有一个铁皮门，上面写着【禁止入内】。
　　从门缝里看，里面不是杂草就是树，但放眼看去，还有一栋烂尾楼在树林中间，它就是栋只有水泥的五层楼高的建筑，经历风雨，略显沧桑。
　　“这有什么好看的？”施意不禁发问。
　　“啧啧，你赶紧买个手机吧。”何其道，“在里面涂上自己的名字，证明你来过，你就是勇者，懂我意思吧？”
　　....好中二。施意扶额，但是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我马克笔都带好了。”何青拍了拍自己斜挎包。
　　俩人打量了一下周围，决定直接踩着铁皮门上面突出来的铁皮上去。施意和何青都不算要太重，平常也跟着体育课练习，三下五除二就跃进了里面。
　　旁边还有一个废旧的保安亭，门已经坏了，看上去年代感更强烈了。
　　“我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听严宿宁的话了。”施意不禁打了个冷颤。
　　“快走！”何青倒是好奇心满满，“来都来了！”
　　就这样，施意被何青一路推着，越过杂草，穿过树林，渐渐靠近了烂尾楼。
　　烂尾楼看起来很庞大，如果是一个商场，一定金碧辉煌。
　　前面一望无际的水泥地。还有一个楼梯，俩人走上去，二层到四层都是水泥地，俩人略过，向楼顶走去。还没靠近五楼，突然听到五楼传来一阵阵嬉笑。
　　“我去，遇到鬼了？”何青一把抱住施意的手臂。
　　施意仔细听了听，安慰道：“应该是别的探险者，声音听着挺真实的。”然后她转头去质疑何青：“你刚才不是挺勇敢的吗？”
　　“咳咳。”何青尴尬地挣开手，主动走在前面。
　　一上五楼，森林的景象引入眼帘，伴着落日的余晖，每棵树都落上了夕阳。
　　竟然，别有一番风味。
　　“值得了啊!”何青感叹。
　　俩人正准备细细品风景，听见不愿处传来浑厚的调侃声：“哟，俩小姑娘也敢来？”
　　这声音...施意向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了那天在校门口说话的混混之一。
　　该不会...
　　“你他妈在说什么东西。”
　　封无忧从几个人后面窜出来，狠狠给姜书哲踹了一脚。他看了一眼施意，眼里含着笑意，冲着她问好：“老大，你也来啦！”
　　真是冤家路窄。施意咬咬牙。
　　“封无忧怎么也在这？”何青压低嗓子问。
　　“他闲着没事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施意向他们走过去，撇着嘴，没理会封无忧。
　　“施意，你看，‘勇者’墙！”何青指了指一个方向。
　　施意看过去，那是一面涂满了各种字体的墙，上面有很多花里胡哨的图案，还有各种那个颜色喷漆、笔写下的名字。
　　最先引入眼帘就是那几个一米多大的黑色字体，清晰可见：风吹无忧。
　　施意看了一眼封无忧，他一脸自豪的样子。
　　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写的杰作。
　　“你怎么不说话啊，老大？”封无忧向她走过来，悻悻地问。
　　施意躲开两步，嫌弃地瞪着他。自从他出现以后，施意便不再有安宁的生活，她每一天都被这个闲着没事做的人围着，她快窒息了。
　　“你看我的字大吗？”封无忧站在她身边，高她大半个头，一下子遮住了她的夕阳。
　　“大。”
　　封无忧笑容可掬：“你要说清楚，是哪里大？”
　　“字。”施意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帮你喷一个吧。”封无忧晃了晃手中的喷漆，向墙走过去。
　　施意不作声，默默看着男孩把施意两个字喷在风吹无忧旁边。
　　此时夕阳落幕，最后一点夕阳的温柔，落在了封无忧身上。他在轻翘嘴角，涎眉饧眼的样子竟然有一丝丝出挑。他的眼睛犹如含着星河，妩媚灿烂。
　　两字喷完，封无忧退下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生姜，给我拿红色。”封无忧喊了一声。
　　一瓶红色喷漆丢过来。施意皱眉，严肃地问：“你要干嘛啊？”
　　少年没说话，只是捡起喷漆，自己默默开始喷。
　　良久，施意两个字格外扎眼，因为后面还带了一个红色的...
　　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