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思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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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但黎嘉一点也不怂。
真的不怂。
“是你开的头。”黎嘉起身整理褶皱的衣服，自我介绍道，“我叫黎嘉。”
慕明耀眉心的剑伤完全愈合，神智疑似恢复，理论上已经可以发出声音，但他抿着嘴不说话。
兰渊终年不见天日，他的白皙皮肤透着一股死气，嘴唇却有着血色，一看就是个三观被五官吃了的大反派。
慕明耀抿着的唇忽然舒展，勾出向上弧度后，眼眸随之半敛，虹膜掠过红光。
黎嘉退了一步。
慕明耀对黎嘉露出一个微笑，像在掂量怎么把人抽筋扒皮来庆祝自己重生。
黎嘉总算怂了。
要是这个魔头再笑一下，她马上就逃离玄天坞，然后坐等玄天坞原地爆炸。
好在慕明耀没有再笑。
他的笑容渐渐凉下去，重新用阴冷的目光望着黎嘉，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迷茫，似乎意识到自己再示好一次，这个人就会当场起飞，从此永别。
黎嘉很会察言观色，此时也意识到什么，试探着叫他：“慕明耀。”
慕明耀真的回应了她：“嗯。”
黎嘉放下心，走上前蹲在床边，隔着被子抚摸慕明耀四肢，透过凸显的身体轮廓，可以确定他已经拥有了手臂和大腿。
她取出常安泽送的那套衣服，撩开被子要给慕明耀换上。
慕明耀闭上眼睛，任凭她摆弄。
他四肢的生长点已经推进至小臂和小腿，新生皮肤是深浅不一的粉色，薄如蝉翼，上方缠绕无数血丝，还可以看到皮表下血管的微弱跳动。
黎嘉怕蹭破他娇嫩的新皮肤，双手谨慎地挽住他腋下，拉他坐起来。拥有了四肢后，慕明耀的重心转移，黎嘉得费更大力气才能改变他姿势。
当黎嘉为了给他穿衣服而触碰到某个位置时，慕明耀忽然睁开眼，似乎感觉哪里有问题：“啊。”
黎嘉随口询问：“怎么了？”
“……”慕明耀又想不出到底有什么问题。
魔头不愧是魔头，根本没有羞耻之心，要是换个要面子的名流雅士，光是被赤身吊在兰渊那么多年，复活后就得含泪自尽。
黎嘉给他穿完衣服，把他放回去后，提着水桶从容出门：“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嗯。”慕明耀缓缓眨眼，开始想一些事情。
入魔之前，他大概也是一个人。
属于人的记忆几乎消失了，人性也随之泯灭，但他隐约能感觉到，被别人这样摆弄应该是一件不体面的事——可惜他已经品味不出不光彩是怎么一种感觉。
所以，被她看见了，要不要弄死她？
室外的花木被慕明耀吸取了精气，全都产生了枯萎的痕迹。黎嘉摘了一片叶子放手里拧着，思索自己的血条能够陪魔尊耗几个回合。
金桥在远处埋伏已久，一见到她出现，立刻热情地从小路上窜出来：“师姐早上好！我刚晨跑回来，这是路上买的包子，你趁热吃。”
黎嘉接下袋子：“谢谢。”
“师姐你要去哪儿？”
“去洗脸。”
“那就到这边来！”
远处有一条小瀑布，瀑布边搭建了一个洗漱专用的小石台，台子下方摆放了各种吃灰的小物品。
“好。”黎嘉想到昨晚的剧情，假装漫不经心地询问，“金桥，我走之后，师祖与谁有往来？”
“是易海棠师兄。”金桥满怀崇敬地介绍他好人好事，“师祖年事已高，近百年隐居息雁台，只与你们两人最亲近。师兄对师祖尽心尽力，时常外出为他寻找珍贵药材，正因为有他照料，师祖的身体才没有恶化。”
黎嘉再问：“百年之前，师祖不曾与人亲近？”
“对，不曾。收你们为徒之前，我从没见过他踪迹。”
黎嘉对此很在意：“易海棠来玄天坞多久了？修为增长速度如何？”
“比你久一点，大约一百年，本就天资独厚，得到师祖亲授后，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他去找药材有多频繁？几天回来一次？”
“这……这谁去记它！反正经常会回来，有时会给我们买东西，我们都很待见他。”
黎嘉再问：“易海棠人很好？”
“没错，他对谁都好。不过师姐你当年离开玄天坞时，我们一群人劝你，你却哭着喊着说他是变态。”
“是吗？”黎嘉脑补自己哭着奔出玄天坞的场景。
金桥浮想联翩，遗憾自己没有这么好的福分与师姐双修：“你们认识那么久，应该早就结缘了吧？误会也是常有的，师兄是好人，你别再和他闹气了，这次回来，你就和他和好吧？”
出于私心，金桥又补充：“当然，和不好的话也不用勉强了，师兄他对谁都这么好，对你大概也就是寻常的好，没准没什么特别的……”
黎嘉觉得账号原主实属憨批，事情应当不至于这么复杂：“想简单点，没准你师兄真是变态呢。”
“……哦。”
简单套取一点信息后，黎嘉在小瀑布边洗脸漱口，随后打了一桶水返回自己房间。
金桥又凑上来：“师姐我帮你提。”
黎嘉不想让他看见屋前枯萎的花木：“不用，我自己回去，你有事先去忙。”
见师姐如此决绝，他也不好继续跟上去：“是。”
黎嘉进屋，把慕明耀拉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坐好，再往他背后垫了一层卷起来的毯子。
摆好姿势后，黎嘉觉得慕明耀很是顺眼。
他穿着青灰色雅蝶长袍，内衫是白色竖领，衬得肌肤如雪玉树临风，无边美貌不可方物。他的头发从未梳理保养过，蓬松中带着卷曲的野性，加上一双不带感情的凛冽眼睛，又有一股道貌岸然的古怪味道。
黎嘉随后把毛巾放入水桶里，打湿后擦洗慕明耀的脸，擦好脸再去打湿他的头发，把他打结的头发一缕缕梳理顺畅：“你的头发太难收拾了，以后要去水里洗。”
“……”慕明耀用余光看她的脸，再次陷入思考。
他的常识很模糊，因为成魔后，他不再需要常识。
作为魔，他在兰渊中诞生，天生本性就是灭绝一切活物，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生杀予夺全看心情，头脑根本不需要发育。
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得出很简单的结论——觉得这人留着挺好，没必要非得弄死。
“你不能暴露身份，不可吸□□气。”黎嘉轻声劝告他，“我知道这是无意之举，但你现在清醒了，我希望你能控制住。”
慕明耀的思维很迟钝，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其中意思，顺从地“嗯”了一声。
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悚然之气消失了。
慕明耀完全隐藏了气息，还主动掩藏了与魔有关的特征，头上的黑角与脸上的花纹消失，红色眼睛褪成黑色，外貌几乎与常人无异。
他安静地看着黎嘉，眉宇间的阴郁不减，但眼中流露一丝明媚的光芒，摆明了在讨好她。
黎嘉果然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重新整理他衣襟：“这样很好。以后你要吃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做。”
“嗯。”
黎嘉拿出一个包子送他嘴边：“吃吃看。”
“……”慕明耀张嘴并浅咬一口，发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味道，马上侧过头避开它，只在包子上留下牙印。
黎嘉继续怼他嘴边：“全部吃掉。”
慕明耀受到冒犯，瞳孔忽然紧缩，虹膜闪现嗜血光芒，直接进入发飙的临界状态。
黎嘉瞬间向后漂移两米远，一言难尽地皱起眉头，仔细揣摩慕明耀此时的心理活动。这个魔头当初能随意捅死账号原主，就算现在很虚弱，也有概率能再次捅死她。
“……”看到仆人再次准备扬帆起航，慕明耀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本能反应不合适，俯头收敛了自己的爆发气势。
随后他重新抬起头，纡尊降贵地把嘴张开一条缝，表示自己可以重新吃一遍。
“这就对了。”黎嘉是个出色的教育者，对痛改前非的学习者非常宽容，不计前嫌地走上前，把包子塞回他嘴里，“慢慢来，以后会习惯的。”
慕明耀像啃石头一样吃掉了这个包子，黎嘉知道他本不该吃这个，就没有逼他吃更多。
一会儿后有人敲门，门外传来陌生的婢女声音：“二十四桥小姐，师祖请你去息雁台。”
黎嘉走到门口回应：“好的你走吧，我待会儿就过去。”
婢女在门外坚持：“请小姐现在就随我过去。”
黎嘉：“我不过去会怎么样？”
婢女突然推开门，黎嘉立刻戒备地向后向后跳，右手握住背后剑柄。
婢女已经把细刀架上自己脖子，愤然含泪道：“小姐不能去，那我只能自裁在小姐面前。”
黎嘉：“……”
黎嘉挥手关上房门：“你等一下，我要上个妆。”
婢女明白上妆对女人的意义有多重大，文雅地在室外回应：“是，梨儿就在此等候。”
黎嘉转身叉腰。
慕明耀就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她。
黎嘉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感动——与外面作天作地的角色相比，眼前的大魔头从不惹事生非，竟显得如此正常。
她翻出化妆盒，简单地抹上唇红绑好头发，再用梳子去打理慕明耀头发，把他头发也绑起来。
在古代，披头散发去见客会很失礼。
“我们去外面看看。”给他梳了马尾以后，黎嘉用双手捧住他脸颊。
平平无奇的马尾造型配不上慕明耀怼天怼地的颜值，于是黎嘉又给他耳边的一缕长发编了辫子，再给他照镜子看容貌：“可以吗？”
慕明耀心情不错：“嗯。”
黎嘉一手抱住慕明耀腰身，另一手挽住他膝盖弯，凭借强悍的氪金修为，硬是用蛮力把他抱起来。
与昨日相比，沉了整整一倍。
慕明耀挺直后背，比黎嘉高了一个头。
他的双臂互插在宽大的袖口里，双腿掩藏在长裤中，外人看不出他还没有手脚。
他像个只食肉糜的贵族少爷，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毫无廉耻地坐在女子身上，被抱出门后，魔生第一次见到了明亮的阳光。
婢女等在外面，见黎嘉搬着一名高大男子走过来，惊恐地告知：“小姐不可！不可带他见师祖！师祖要静养，不是什么人都能见他！”
黎嘉：“见了会怎样？”
“我就——”婢女再愤然抽刀。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黎嘉也没办法，搬着慕明耀撇开她。
“小姐——”
慕明耀仰头直视太阳，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
黎嘉告诉他：“别看太阳，对眼睛不好。”
慕明耀便闭上眼，温顺地俯头，额头碰在黎嘉头顶一侧，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景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思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