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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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的自由活动课。
二中是Z市老牌的名校，多年的教育理念秉持因材施教，坚决不走题海战术和军事化管理。关胜男记得自己高一那会儿确实过得比较轻松，课后作业不多，还有很多时间供自己支配。
当然，这里指的自己支配，实际上就是自学。
她把乔蕊书包里的教材课本全拿出来堆成一沓，一本一本地翻阅起来。毕竟以前都是念过的考过的，虽然年代久远，已经忘掉很多，但也不至于全忘。要捡起来的话，可以，需要一点时间罢了。好在乔蕊的学习习惯很好，笔记写的工整漂亮，有侧重点，关胜男翻完一遍，心中便多了一份底气。
“滋滋，滋滋——”
“干嘛啊？”
关胜男嫌弃地看了蒋彦一样，背过身去，故意离他远一些。
“唉，学习委员今天怎么不来检查我的作业本？”
见同桌不同往日，自修课都快结束了，她连笔都没动一下，更别说招惹蒋彦，惹得他不禁好奇起来。
“你没断奶吗？作业也让我给你检查？要不要以后三餐都让我替你去吃？”
连着一顿质问，蒋彦被噎得顿时无语，他诧异地看着身旁这个瘦排骨，不知道她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是吃了炸/弹/，火气这么大，一下午没给自己好脸色。
还是别招惹这位姑奶奶了，蒋彦识相地背过身去，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他们将失望的种子偷偷埋在你的勋章里】
【它们开不出花来，却告诉你：不准哭】
这是什么？青春期的少年诗歌？
关胜男随手翻着乔蕊的错题本。翻着翻着，居然看到在本子某页留着两行字迹秀气的小楷。笔记本的主人沿着页与页之间的中心线，用纤细俊秀的字体小心翼翼地写道：
【黑夜中，那一只迷路的羔羊在心中祈祷】
【祈祷那个拥抱自己的夜晚，没有星星】
恩？还有续集哦？
关胜男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翻下去，与自己大张大和总是爱写出格子线外的字迹完全不同，乔蕊的钢笔字一看就是练过的，张驰有序，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这么漂亮的字缩小成蚂蚁一般的大小，若不是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页与页之间居然还藏着这样的诗句。
这是有多敏/感的女孩子，难怪她后来她会自杀。换成关胜男，别说纠错本里写诗，怕是拿起笔就开始打瞌睡了吧。
哎，希望她这次回来，真的能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吧。
关胜男两手举过头顶，大大伸了个懒腰。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苦学，她一边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一边无聊地望着窗外渐渐泛起金光的天际。
年少的她，曾经最爱站在教室的一角，远眺窗外的晚霞。高中三年，关胜男前后换过两所学校，唯一不变的爱好就是看夕阳看天空，当一抹红霞盖过头顶，便是她一天当中最欣喜的时刻。
“唉，你在看什么？”
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人突然转过头来，偷偷瞧了瞧自己身边的女孩。
“喏，你看。”
“什么？”蒋彦瞥了瞥眼窗外，很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稀奇的？最近不是天天都有吗？”
是啊，06年的时候还不流行“雾霾”、“PM2.5”、“能见度”这些词汇，此时的蒋彦当然会觉得并不稀奇。
关胜男勾勾嘴角，不予置否。
没错，晚霞夕阳一直都会有的，只是后来的她变成一名上班族，按时下班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多的时候是在写字楼里一忙就忙到天黑，万家灯火是见多了，但看一次夕阳，却是珍贵稀有。
关胜男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放松地看一场火烧云了。
“学习委员，外头有人找你。”
不知是哪位同学朝她叫了一声，骤然打破关胜男的惬意，她转过头一看，乔父在外头走廊对她点点头。
怕是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吧？这都一个下午了，他怎么还没走，哪有这么多牢骚可发？
关胜男无奈，又不好当着同学的面不理自己的“亲生父亲”，只好老实乖巧地走到乔父身边。
“蕊蕊，你怎么样？爸爸已经和老师请过假，我们现在去医院检查一下，今晚就不回来了。”
乔父心疼地摸摸包在女儿额头刺眼的一圈纱布，心被戳得跟筛子似的。
“爸，我挺好的，你回去吧。”
眼下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可没工夫跟着乔父去校外乱转。
“蕊蕊，你这样爸爸要心疼死的！”不知是那句话刺激了乔父，他突然掐住自己两边的胳膊，情绪逐渐激动：“你要是之后出了后遗症，谁来负这个责任？！这个学校的老师不称职，难道你要让爸爸也跟着变成一名不称职的父亲吗？”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见乔父慈爱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份严厉，关胜男拗不过他的强势，只好随了他的意：“好好，我跟你走就是。你等我一会，我去拿个书包。”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关胜男在心中哀悼，这时下课铃打响了，教室里渐渐传来人声，大家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只有关胜男逆流而行，回到自己课桌，收拾起书包。
“醒醒，醒醒，下课了！”
这混小子，天都没黑，睡什么睡！关胜男伸出手，在蒋彦的课桌上连敲了好几下。
“干嘛啊。人家美梦做一半呢！”
蒋彦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不开心地转过头来。他的脑袋斜斜的，同时也看到一个斜斜的同桌。
“我先走了，你好好记上课笔记，明天我回来要检查。”
“检查？你想抄我的笔记？直说啊。”
一听到学习委员有求于他，蒋彦立刻来了精神。他端坐起身，长臂一伸，张开五根手指在关胜男面前。
“一门课笔记计价五元，九门课全要的话，我给你打个折，四舍五入，正好五十元整。谁叫你是我们大家敬爱的学习委员呢？给个优惠，也是理所当然的。”
“呵呵。”
关胜男白了他一眼，拎起书包，“砰——”地一下盖上书桌板。她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站在蒋彦面前，冷漠说了一声：“幼稚。”
......
......
......
回家的路上，两父女一句话都没讲。
医院的检查表明，校医至少在诊断上没有纰漏，除了点皮外伤，乔蕊这具身子确实一切正常。
当乔父拿到所有的检查报告，又听完医生的讲述，悬挂着的心才终于敢落地，连带着表情也渐渐松弛。
2006年的Z市还没有修地铁，公共交通只有公交车。关胜男记得那会儿他们全家都是公交车出行，像现在这样能坐在乔父开的小轿车里，她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我和你们班主任说过了，你现在的座位太靠后，这对你上课的吸收程度是有影响的。我让她给你换到第一排，靠近讲台第一个位置。”
“什么？”
关胜男一听，立马不干了，谁要坐那个一天到晚吃粉笔灰吃得没完的位子。
“我不要，我现在的位子就很好。”
她当然知道乔父的用意，离教师越近，学生的上课注意力就越容易集中，反过来，越是后排，越容易开小差。可是，她穿越过来，又不是来当第二遍高中生，乔蕊的学业，或许对于乔家来说是第一位的，可对关胜男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爸，以后你能不能做这些事之前，先和我通一个气，打一声招呼。我毕竟已经上高中，有自己的思想了。你这样不闻不问只管自己拿主意，太武断zhuan/zhi了吧？”
呲——
乔父突然一脚急刹，车子停在开往郊外庄园的路上，荒郊野岭乌漆嘛黑的，关胜男心一凉，谨慎地转过脸，望向乔父从主驾驶位下来，他气冲冲地绕过车头，愤怒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下车，你给我下车！”乔父拉过乔蕊的的手，把女儿整个儿从副驾驶座拖出来：“站好！”
“看着我！”
夜里的田间，寂静无声。关胜男也是刚知道，原来乔蕊真正的家并不是那间书屋楼上的民宅，而是在郊外乔父自己搭建的一套四层农民房里。为了让女儿从小吃到原生态无污染的水果蔬菜，乔父一直在这里自己耕种自食的果蔬和粮食，不惜挽起知识分子的袖子和裤腿，做起农民的工作。
啪——
啪——
没等关胜男反应过来，乔父第一个巴掌落下来，第二个巴掌紧跟其后。一个打在左脸，一个打在右脸。在身后车灯的映衬下，这个中年男人青筋毕露的脸上写满了暴怒，与这黑夜融入一片，化成了一片恐怖的阴霾。
“你还敢不敢顶嘴！”他的手高高举着，仿佛准备随时落在女儿的脸上和身上：“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顶嘴！身为我乔闫明的女儿，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没大没小，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跟你妈一个德行！”
“说话啊！爸爸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要懂的表达，更要懂得如何优雅地向别人传达自己的观点！你已经上了高中，居然到现在还只会顶撞，叫板，这是低级的错误，是我乔闫明女儿该犯的吗？！”
苍天啊。她穿越来，该不是来历劫的吧？
才半天的功夫，关胜男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尽。
看着面前面容扭曲抓狂的男人，关胜男一愣。都说父爱如山，可这座山也太重了吧？
联想到十五年后，那个披着一头灰白的头发，眼神中饱含绝望的乔父，她突然明白，或许，正是他现在对女儿疯狂的期许，才最终让乔蕊放弃了最后活下去的念想。
“爸。我错了，今天我不应该处处顶撞您，让您为难。您受委屈了。”
突然，关胜男向前一步，放下身段，双手环住乔父的背脊，轻轻地安抚他。
“你总是为我操劳，为我考虑。我长这么大，非但没和你说一句谢谢，还老让你为我奔波，为我生气。以后学校的事情，可以让我自己来解决吗？让我来向你证明，你的女儿长大了，不再是一个什么事都要别人帮忙拿主意的小孩子了。好吗？”
亲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总是不如外人看得清楚。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乔父的极端，更能说明他有多在意自己这个女儿。
不过，说真的，这两巴掌若是关胜男的亲生父母打的，她怕也没有办法变得这么冷静、这么轻松地放下心中芥蒂，说出这一通缓冲彼此怒气的话。
“痛不痛？爸爸刚才下手重了。”感受到乔父慢慢恢复平静，他歉疚地捧起女儿的脸，哽咽起来：“我乔闫明的女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爸，刚才两巴掌真的好痛哦。以后你开打之前，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这样我还能躲一躲嘛。”
关胜男故意装着委屈，偷偷看了乔父一眼，没想到他此刻已经满眼泪光，正在偷偷抹眼泪。
今个儿她算是真看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完美父亲”，其实没有那么完美。他对女儿的掌控欲，着实有些变态。但是，关胜男只要一想到或许再过几个月，这个父亲就会失去他唯一的女儿，她便狠不下心来和他产生冲突，尤其是用乔蕊的身子直接与乔父对着干。
毕竟若干年之后，这对父女之间的纠葛，并不会随着乔蕊离世而化为乌有，那些没有解开的心结，会一直伴随着乔父后半生，直到他和女儿在天堂相遇。
关胜男心想：老天既然派她回来，那她何乐而不为，在乔蕊所剩不多的日子里，让她这位父亲快乐一些呢？
或许，这也是能改变乔蕊未来命运的第一步。
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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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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