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城》玉落清明

4、四、有那么一种情叫一见

　　“这规矩终是容不下你我二人……”

　　“楼箫……”

　　“你为什么要哭呢？魔族是不许为外人流泪的……你看，你的头发都白了……”

　　“我只是想你开心的啊……”

　　楼箫又回想起渊陌死的时候说的话了，每天每夜，日出日落，楼箫总是会一遍又一遍回忆起渊陌死时的场景。每念及此，楼箫亘古不变的表情中才会流露出一丝痛苦，沉寂不动的心才会有微微的颤动。那是再多的时间也磨平不了的——痛彻心扉。

　　渊陌是天界的上仙，而仙是不能轻易动情的，动情的仙，都会被带去诛仙台接受天雷。九百九十九道天雷落下，三魂七魄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渊陌初遇楼箫是在魔界。

　　仙族与魔族自古以来便水火不容，或者说，自命不凡的仙族们藐视一切其他的种族，他们认为仙族理应凌驾于其他种族之上。如此这般，仙族自然与其他种族相交不善。

　　可渊陌是个异类，他虽是天界上仙却与魔界的人相交甚好。

　　那日元宵佳节，渊陌正准备去人间瞧瞧热闹，却被魔界的将军殇戈拉去魔界参加魔夜节。

　　“殇戈，你们魔界每次过节都是那么几个花样，”渊陌无奈道,“我看了几百年，早就看腻歪了，还是去看看人界的灯会比较有意思。”

　　“哎，是不是兄弟？”

　　“我和你说，这次魔夜节和往年都不一样，保管你不会失望。”殇戈向渊陌挤了挤眼睛，“到时候，你还要感谢我呢！”

　　“是吗？那我可要去瞧瞧，若不像你说的那样出彩，”渊陌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来，“我可就把你扔进牡丹的房里……”

　　“你……算你狠！”

　　魔族谁人不知，大将军殇戈不怕战场厮杀，就怕魔族牡丹的盛情难却啊！

　　魔都往日都是阴暗无声，不见踪影的。唯独到了魔夜节，整个魔族都是灯火通明，每个魔人都是载歌载舞得，欢声笑语整日整夜都不会停止。

　　“你说的特别是指什么？”渊陌故作奇怪地问道，“这节都快过完了……”

　　没错，在魔夜节开始后没多久的时候他便猜到了此事有诈，魔夜节还是如往常般，别无变化。一直等到此时才发出怀疑的声音，不过是本着反正来都来了就当陪陪他吧的想法，而且顺便可以戏弄戏弄殇戈还有个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

　　或者说，是想看看这自作孽的人是如何的有苦难言和后悔莫及的样子。

　　“不急，不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盛典的时间在众魔的喧嚣声中流逝，随之兴起的是不甘寂寞之人的戏谑。

　　“殇戈，”渊陌一脸戏谑地调笑道，“等着去牡丹房里做客吧……”说完后便作势转身离去。

　　“渊陌，别啊，我不是故意的，”殇戈边追着渊陌边诉苦道，“谁让武鸷有事外出没人陪我过魔夜节啊，上面又有要求不能离开……”

　　“我最讨厌有人骗我了，你知道的，说那么多也没用，等着……”渊陌作势吓他，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殇戈听到渊陌突然不再说话了，好奇得抬头看看。顺着渊陌的目光，看到了站在灯火下的楼箫。

　　那时的楼箫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墨色的长发用一根檀木发簪绾了起来，两鬓有未曾绾起的发丝垂下，血色的双眸在璀璨烟火的映衬下，似有波光荡漾在内。

　　无意间抬头的楼箫，撞见了无意间转身的渊陌。

　　那年魔夜节，无意转身的我，初遇了灯火阑珊下的你。从此，沧海桑田，唯此刻而已。

　　“你看他做什么？”殇戈看看楼箫又看看渊陌奇怪地问。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红色？”殇戈奇怪的看了看楼箫所在的方向。可惜楼箫已经向着别的地方走去了，殇戈只来得及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不可能吧，只有背叛自己主人的魔族，眼睛才会是红色，而这类人，魔族是会把他驱逐在外的。”殇戈疑惑的道。

　　红色。

　　一双几乎把他的灵魂都吸进去的，红色的眼睛。

　　渊陌静静地看着楼箫离开的地方若有所思，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继续前行。殇戈一直在他耳边唠叨个不休，他也装作没有听见。

　　直到渊陌快要离开魔界时，才朝殇戈淡淡地道：“下不为例。”

　　殇戈正震惊于渊陌的回话以及回话的内容，渊陌已御剑离开了魔族的范围之内。

　　“我骗了他，他居然对我说‘下不为例’？真是奇了怪了……”

　　殇戈不得其解的疑惑着：“我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其实，渊陌只是因为遇见了一个令自己心动的人，所以心情好到网开一面不再和他斤斤计较罢了。

　　至于戏弄？

　　以后有的是机会，又何必不急于一时呢。

　　而这，便是楼箫与渊陌的初遇。渊陌一眼便看中了楼箫，此后，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千年后，仍有人为了当初的相遇而继续追逐着彼此的身影，经年不变，亘古不变。

　　“楼箫，你等了千年，该上路了……”

　　“你是谁？”

　　“我是当归。”

　　“当归？”

　　“没错，当归城的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