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神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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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河之原，若不算上神裔二族居住的“托莱多”，就是维亚大陆最富饶的土地。
自圣山特拉维西亚流下的雪水，汇集起托莱多森林中的溪流，带走深时之族从地下丢出来的泉眼，在通往厄斯罗海的路上，携带着数不尽的财富，变成七条大河。
以苏哈家族为首的人族在这里建立起城邦，每三十年推举一位足够优秀的城邦主成为七河之王，管理这令所有人垂涎的黄金之国。从第三纪元三族混战后至今，七河之王已手持海鲸头骨打磨成的白色印章，在这里统治了六百七十年。
七河之国境内，名为“瑞特尔”的山谷深处，云雾弥漫。
如今天色已暗，星辉遍落，将漆黑山石染上银色，就算入侵者带来一百头长着尖利獠牙，三头九眼的异兽多格，也难以在这充斥着硫磺气味的温泉水雾中找到出路。
被绿植覆盖的建筑集群偶有巨石露出一角。伊什躺着的尖角小塔在这庞大如神造的城池中微不足道。房屋之间有一圈高达数百英尺的繁茂树墙，墙内是一块足以容纳两百人的湛蓝色水晶平台，它下方流淌着温热泉水，而身体被刻满数不清的符文，无声映照着天空。
水晶正中星阵里，站着那位被称为“阿斯塔”的黑袍少女，她将树杖与薄如纸页的石板放在高出地面一掌厚的桌台上，单膝跪下，弓起背，摘下面具。
“拉夫戎狄，我的神主。遵循神谕，坠落的赤星已来到七河。”
星星的轨迹在石板书上留下痕迹，待到那颗象征着命运神的“胡戈罗”走出石板书之外，阿斯塔才从地上站起来，俯身捧起石书。
她轻托石书，一枝细小藤蔓从黑袍颈口伸出，沿下颌攀上耳尖，开出纯白如米粒般大小的花。无序散落的银色在石书光滑表面上亮起，凝结，直至拼接成不属于维亚大陆的文字。
少女将它对准星阵外的符文，一字一顿地念诵出神谕——“圣山陷落，白原倾倒。王冠戴上谎言，众神跌下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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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什再次醒来时，深红色夜莺花正在窗外盛放。
苏哈家族将其作为徽章佩戴在外衣领口，随着七河之国的壮大与征服，令维亚大陆都记住了这种日出时盛放在厄斯罗海岸的纤细花朵。
周围没有呼吸声，最靠近的脚步还在门外逡巡，犹豫不决，思考是否进来。她不知睡了多久，现在手脚完好，衣服齐整，刀与残存的半副皮甲都放在床边，只有早已踩碎鞋底的靴子不知去向。
伊什翻身而起，离开柔软而温暖的床铺，赤脚踩在地上。她匆匆挂好腰带，抚摸着胸口晃荡的银质项链，将刀反握在手心，趁那门外的人拨响锁扣时，抓住窗台，消失在透进来的天光中。
“您好……阿斯塔——”
喊叫声传来，脚步奔逃出房门，钟声在角楼响起。
“快，封锁幻阵。那个人逃出去了！你去找阿斯塔来！”
骚动从这小小塔楼蔓延开，风划过青苔巨石，吹落两朵即将凋落的夜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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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比，我只是去给她拿今天的茄罗汁。路上遇见过莱孚阁下，同阁下交谈了几句，回来时她就不见了。”
小雀斑脸跪在地上，打翻的浅绿色汁液打湿袖口，而她额头被滚烫药水烫出一片红印。
“去找吧，”阿斯塔在窗边坐下，“你也是，换身衣服再来。”
涌进来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阿斯塔摘下兜帽，解下防风围脖，扭头看向窗外那株凋谢的夜莺花，露出个笑容。
阴影从上方投下，刀锋搭上她裸露在外的纤细脖颈，冰冷金属让脆弱的肌肤颤栗，带来即将被划破血管的本能恐惧。从外墙翻回来的挟持者落地如猫，悄无声息，情人般环抱着阿斯塔，左手紧紧箍住她两手手腕，呼吸扑打在她耳后，低声质问。
“你是谁？”
她浑身冰凉，有雪原上的狼腥味，贴在阿斯塔脖子边的右手沾着绿色汁液。阿斯塔微微仰起脖子，让自己与她贴近，试图远离危险兵器，而背后的女人顺势将她搂得更紧，刀紧随而上。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阁下。你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样的态度？”
“不说？也对。苏哈家族臭名昭著，我没有任何理由信任你？别废话，让你的人放我出去。”
刀划破皮肤，血顺着弯曲刀身缓缓渗出，痛感跳动着冲上大脑。
阿斯塔倒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如您所愿，请不要伤害我……我们得到门口去。”
“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我想你的命比我珍贵，对吗？”
“是的，是的。”
伊什能感觉到怀中女人的颤抖，她恐惧地吞咽着口水，被她推搡着慢慢靠近大门。
“瑞亚——”
门外传来脚步声，把手发出声响。
“是，阁下。”
“不，你不用进来。传我的命令，停止搜索。”
她似乎在这里拥有绝对话语权，门外的侍女没有任何疑虑，立刻应声离去。
“然后呢？您需要钱或者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给您，请不要伤害我。”
“我不需要，让我离开这里。”
怀里的少女比她矮了半个头，伊什贴近时，脸颊能碰到她那张露出一点尖角的面具。
“这里有侍者的衣服，您可以换上。然后从这里离开，我会和你一起。求您……我不会伤害您。”
“很好，劳您大驾。”
阿斯塔只觉得颈后传来一记痛击，黑暗瞬间袭来，昏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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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醒得很快，睁眼时挟持者正在对着镜子整束腰带，半遮的银色面具挂在额头上，还未扣下。
阿斯塔内心咒骂这女人下手太狠，忍着后颈疼痛，在镜子里与她那双灰色眼睛对上。她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您应该摘一朵夜莺花别在胸前。”
“这是你求救的暗号？”
伊什放下面具，顺手从花瓶里折下一朵未开的花别在衣襟上。
“这是苏哈家族的荣誉。你瞧……”被捆在椅子上的人由衷称赞起来，“多么像苏哈·德拉菲斩下叛贼头颅时洒下的血。”
那花忽地伸出枝桠，在伊什用刀将它从衣襟上割下时，它已随着少女的话语迎风生长起来。花茎转瞬就变成赤红色绳索，将伊什手脚反扣，而绿色的植物汁像胶水粘住她双手，那些花茎自觉地搭上床铺，把人扔了上去。
阿斯塔慢条斯理地看她挣扎，绳索掉下地，她活动着手脚靠近凌乱一片的软被。
割伤她脖颈的刀被受害者随手拾起，镶嵌有圆形冰石的刀柄和手一起固定住伊什扬起的头颅，她俯身压住伊什，那些花瓣贴心地为她摘去狂徒不太合脸的面具。
“好了，女士，现在该你回答这个问题——你是谁？”
“这世上还有苏哈族人不知道的事？”
阿斯塔轻轻拍着她肩膀，坐起身。
“当然，比如你的名字。你最好乖乖听话——被通缉的人可没有嘴硬的权利，我现在把你丢上忒得的大街，就会有一百个人涌上来想把你抓去审判所换钱。”
她从黑袍中取出一张羊皮卷，在伊什面前展开。惟妙惟肖的画像让瞎子都能在黑夜里认出伊什，但描述她罪责的内容却暧昧不清，只说抓住这罪犯的人，可以到审判所换取一千金贝币。倘若送来尸体，可以获得三百金贝，至于伊什随身佩戴的各种东西，则价值五十金贝。
墨迹清晰新鲜，浓厚香料味道掩盖了下令者身上的气息，伊什没办法判断——当然，她也能猜到，是谁如此迫切想要她的性命。
“怎么样？想好了吗？”
她不得不抬头去看阿斯塔，对方脖颈上的细长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蜿蜒血迹。
“你身上没有元素波动，为什么？”
阿斯塔笑起来：“你没有询问我的资格。”
刀抵上她的喉咙。
“我耐心有限。”
她那脆弱的喉软骨就贴在她的刀尖上，伊什垂下眼脸，避开阿斯塔的目光。
“我叫阿尔，”她说，“从北原来，尊贵的苏哈阁下。”
“苏哈·阿斯塔。”
刀锋向下，花茎自觉为它们的主人打开通道，释放被俘者的肩膀。
“为了表扬你的知趣，你可以称呼我为‘阿斯塔阁下’，或者，胡戈罗的阿西比。”
那失去作用的刀被她随手放进床头木柱中，仿佛那里本就有个恰好合适的刀鞘般，阿斯塔用手帕仔细擦拭手指。
“下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到忒得的？”
湛蓝眼瞳里流动起淡淡辉光，伊什有一瞬失神，耳边响起阿斯塔的警告。
“你最好想清楚应该怎么说，然后再回答我。”
“特伊拉河，特伊拉河带我来这里。至于你要问用什么工具，阿斯塔阁下，你不如去问问你家楼下的河，看看它知不知道特伊拉为什么送我来这里。”
阿斯塔叹气，从她衣襟上摘下夜莺花。粘住伊什双手的绿色黏液也乖巧融成一团，自己从窗口跳了出去。
“十三天之后，有忒得祭典。”
阿斯塔一弹指，花茎散落成花瓣，撒了伊什一身。
被束缚在床上的人说不出话来，那些藤蔓虽消失不见，但她仍旧取不回身体的主动权，体内空空如也，和血液一起流淌在身体里的元素之力就像被下了禁令，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乖乖躺在这里，我会放你出去，”阿斯塔重新回到黑袍之下，“你要是敢乱来——”
她离开时指向窗外：“就把你扒光了和夜莺花吊在一起，怎么样？”
这不是某种威胁，而是笃定的告知她一条必定会如此的路。
伊什停下尝试，眼中的怒火只燃烧到离开之人的裙角，大门被关上，脚步远去。她翻动身体摆脱身上的花瓣，无力地看着高插在柱上的细刀，闷闷闭上眼，无奈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神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