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不才一朽

1、Chapter 001 阴郁的少年

　　Chapter 001 阴郁的少年

　　又逢期中。
　　对于已经读到高三的学生们来说，期中考试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它意味着又要面临一次考验，生死难料；它也意味着学生们将要享有一个短暂的假期，尽管那真的非常“短暂”。
　　平日里，大小测验已然让这个年级的学生们变得有些麻木，可期中考与其他测验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它更具有说服力，同时也更具有杀伤力。
　　好学生们，个个摩拳擦掌，希望期中考的成绩出来，那鲜红的分数可以再度刷新他们的辉煌；差学生们，个个愁眉不展，祈祷这次的考试题能让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先混个及格，免得遭受家长跟老师的双重折磨。
　　正所谓白天不懂夜的黑。高二跟高一的学生们似乎看不到他们不久之后将要面对如同学长们一样的“幸福生活”，仍旧踢着足球吃着零食，谈论偶像再憧憬一下学长学妹们的俊逸美丽。
　　总而言之，一中跟其他中学乍看之下没有什么不同。这里不乏朝气蓬勃的少年，这里不乏被升学压力搞得疲惫不堪的孩子。另外，这里当然也不会缺少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年少轻狂，无所谓自己的将来，无所谓老师与父母的殷切期望——他们活的相当自在，但他们将来的人生路上也注定也会遭受比其他人更加严苛的磨练。
　　一中，所有自以为是的学生中间，还存在一个比自以为是更特立独行的男孩。
　　他叫闫澈。
　　闫澈是个乐队少年，他从初一开始学习吉他，每天至少练习五个小时，这么坚持了六七年，如今俨然成了专业的吉他手。在音乐方面，闫澈颇具天分。除了弹吉他之外，他唱歌也非常好听，同时还擅长创作。事实上，升入高中之后，闫澈就再没有弹奏过别人的曲子。他弹的，唱的，都是自己的作品。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愁考不上大学的。在当地的乐手圈里，闫澈已经小有名气，而他也已经被几所艺术类大学瞄准。这里需要提一句，闫澈会的乐器可不止吉他，钢琴也是他的特长，只不过他更喜欢怀抱吉他的感觉而已。
　　只要闫澈高中一毕业，他便可以在那几所大学里挑选一所就读。在旁人眼里，闫澈是令人羡慕的，同时，他也是与他们格格不入的。
　　不是没有人愿意接近闫澈，一中遍布崇拜闫澈的男女粉丝。闫澈的独来独往，只因为他本身的性格而已。
　　有人说闫澈太傲气，瞧不起别人；有人说闫澈很不良，跟乐队一类的社会青年有染的他势必不会是什么好人，就如同他的长相那样阴冷不善；还有一些知情的人，他们了解更为详细的情况。
　　“看在你跟其他女生不一样，又跟我很投缘的份上我才告诉你。其实上高中以前，闫澈的性格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他啊，很开朗，就算别老师训，也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谢芷敏咬着余媛媛买给她的冰淇淋，两人漫步在回校的林荫小道上，窃窃低语。
　　余媛媛眨眨眼睛，勾住谢芷敏的胳膊，“那他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这可是绝密，你不能告诉别人。”
　　“嗯！我肯定不告诉其他人！”
　　谢芷敏从余媛媛的眼中看出她的真诚，点点头后，她将目光投向远处，表情也变得不再轻松。余媛媛察觉到谢芷敏的变化，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故事，说不定会非常沉重。
　　“闫澈有个哥哥，叫闫清。他们是一对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我认识他们之后，从来没有看到他们分头行动过。因为在一个班级，又被老师分成同桌，他们干什么都在一起。闫清学习很棒，闫澈很会弹琴，他们又都长得很帅，许多人喜欢跟他们一起玩。”
　　余媛媛默默点头，她不想打断谢芷敏的话。谢芷敏所说的每一个字，余媛媛都听得异常认真。
　　“中考的时候，我听说闫清出事了。具体的经过我也不很清楚，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部分。他们兄弟两个，中考分座位竟然也分到了同一个考场、同一个教室。闫清坐在闫澈的左上方。闫澈学习上比较马虎，中考那种正规的考试吧，他肯定也想获得一个好成绩，能跟闫清一起考进重点中学。他们作弊了，闫清给闫澈递答案，答案还没到闫澈手里，就被监考老师抓住了。所以一切责任，都要闫清承担。”
　　余媛媛大大的眼睛里闪烁出浓浓的担忧，抓着谢芷敏的手心里也已经出了些许薄汗。
　　“当时，那个监考老师说要取消闫清的考试资格。你想，这种作弊未遂，至于给那么严重的惩罚么？我猜当时那个老师也就是吓唬吓唬闫清的，没想到闫清当真了。”
　　“那……然后呢？”余媛媛不得不催促谢芷敏，她想知道的是事情的经过，而不是谢芷敏的猜测。
　　“那场考试考完之后，监考老师说具体的处理办法第二天公布。当天晚上，闫清就自杀了。”
　　谢芷敏说到这里，垂下头，表情那么难过。余媛媛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喃喃的说：“怎么可能？这种事根本不至于自杀吧？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我也这么想。就算换成是我，被剥夺考试的资格，我也不会用死来逃避。说不定是回家后挨骂了吧。据我所知，闫清那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只有被夸的份，几乎没挨过骂。越是优秀的人啊，越没办法承受责备，就像咱们班长一样。你还记得上次他收英语作业晚了一点，被老师训了，他那个脸色嘛？吓死人了。”
　　轻轻摇头，余媛媛还是不能被这样的理由说服。
　　“我一个假期没见到闫澈，中考剩下的几门课他也没参加。后来再开学，闫澈被分到我们班，他要重读初三。虽然我早就认识他，但那个学期他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不对，其实到现在为止，他都再没跟我说过话。”
　　谢芷敏的难过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吃完冰淇淋，拍拍余媛媛的手笑着说：“所以我劝你不要喜欢闫澈，他已经是一座冰山了，你融化不了他的。”
　　“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话将要出口，余媛媛想起哥哥的嘱托，又把后面的解释咽了回去。
　　“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闫澈只会跟两个女人说话。一个，是他妈妈；另一个就是闫清初三时候的女朋友。不过她不在一中读书，你很难见到她了，她可是个大美女。”
　　“我说了我不是喜欢他啊……哎。”
　　“哈哈~好啦好啦，你不喜欢他，是我喜欢他，行了吧？！快点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余媛媛抬起手腕看看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哎呀！真的要迟到了！”
　　“怪你啊，吃饭吃那么慢。”谢芷敏耸肩，她还没见过比余媛媛吃饭更慢的人。
　　“快跑吧，我可不想在转学的第一周就因为迟到被老师点名骂！”
　　“没关系没关系，我看你神经粗的很，就算被骂一百遍也不会心灵脆弱到要……那个……呃，算了，你当我没说。”谢芷敏狠狠拍自己嘴巴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余媛媛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谢芷敏的手一路狂奔而去。
　　粗壮的树干背后，那个背着吉他的少年缓步走到阳光下。刺目的光，照在他白的不太健康的脸上，给人一种他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状的视觉假象。
　　他穿着一中的校服，不像其他迟到的学生那么着急赶路。他的步伐缓慢、沉重。他垂着头，过耳长度的发遮挡在额前，也掩盖住了他的双眼。
　　他的政治老师骑着助动车经过他的身边，停下，好心的拍拍他的肩，“诶，闫澈，我载你去学校吧，马上要打铃了。”
　　闫澈微微摇头，动作一如他的步伐那样缓慢。
　　“不用了，老师您快走吧。闫澈总迟到呢，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政治老师愕然的看着眼前阴沉的少年猛然旋转身体，仰起头颅，似乎在空中寻找着什么。那片天空，除了路边大树伸展过来的枝桠跟叶片，再无其他。
　　谁在说话？是谁在说话？！
　　哥，那是你的声音，你在哪儿啊？
　　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淡，闫澈在声音传来的方向搜罗数遍，最终什么也没看到。他再度低头，唇角翘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
　　转身，朝着学校的方向迈脚，一步，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