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事干杯》凝风融雪

2、第2章

　　高考一天天的临近。
　　
　　“看书真让我头疼，说实话，如果不是父母逼的，我早就把书一仍，不考大学了。”佳妮和我背靠着背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
　　
　　“那你想以后干什么呢？”
　　
　　“我想当演员，可父母不让。濛濛，我觉得我不是在为自己学习。”
　　
　　佳妮突然朝院子的一头跑去，靠在院子的大树下：“濛濛，快过来！你看这儿！”
　　
　　我看着佳妮充满笑容的脸。
　　
　　“你这院子真好，有这么美的一棵树，你看树上的叶子，一片一片互相依偎的样子，多让人羡慕！”佳妮抬头望着茂盛的树枝，我好久都没有看到她这么开心了，但我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
　　
　　是一个下雨天，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高考已经结束，可它并没让我感到多少轻松。我不知道自己听到噩耗后是怎么奔进医院，只知道医院的走廊好长好长，我没命的向前跑，却似乎没有尽头，周围惨白惨白的墙壁，昏黄晃来晃去。终于，我跑到了一个岔道处，几个人推着一只担架，从我面前缓缓的走过，担架上的人，脸已经被白布蒙上了。一个人递给我一张纸条，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法出声，我只是无法抑制的扑向那被白布蒙上的身体，紧紧的抱住她。
　　
　　“亲爱的濛濛：
　　我走了。我真舍不得离开你。大学我一定考不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离开。
　　我父母早背着我离婚了，他们是怕影响我高考才住在一块的。
　　熊猫的信，你帮我还给他，好吗？其实我挺喜欢他的。
　　濛濛，别太伤心了，把我忘了吧，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佳妮”
　　
　　雨依然下着，我坐在院子的石阶上，看着大树一片片的叶子。树叶嫩绿嫩绿的，互相依偎着。
　　
　　“濛濛，你怎么了？”他挡住了我的视线，焦急的将我扶起来，拉到屋子里。我觉得自己空空的，像个木偶人。
　　
　　“我去拿些药来，你快点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不然会生病的。”他转过身去，正要离开，我拉住了他的手。
　　
　　“濛濛，你恨我，是吗？”他看着我：“你整整一个月都躲着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绝不再碰你。”
　　
　　我好像虚脱了一般，只是呆呆的坐着，手紧紧的拉着他。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拉住他的手，否则他也会像佳妮一样在我面前消失。
　　
　　“濛濛，”他似乎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紧紧的搂住我湿淋淋的身体，喃喃的说：“濛濛，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在那段苦闷的日子里，大学录取通知书并没有带给我多少快乐，真正让我快乐的是他，那个温和的男人。我和他一次次的重复着那天夜里的游戏。他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用一种我从未得到过的爱抚慰我，让我的伤口慢慢愈合。很多年后，当我再回忆起这个男人时，竟怀着一种不可抑制的感激和内疚。
　　
　　我家要搬迁了，我们那古老的大杂院被列为重点保护文物。
　　
　　我的新家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记得我和妈妈去看房子的那天，我们又是惊奇又是高兴。
　　“妈，这房子的门真多，说不定我以后慌慌忙忙的上厕所会一不小心进了厨房呢。”
　　“别瞎说。”妈也笑了。我和妈妈忙着打扫屋子，忙了整整一天。很久以后，我都没像那天那么开心了。
　　
　　傍晚，我又坐在了石阶上。他看到我，淡淡一笑，坐在了我身边。
　　
　　“我觉得我们不像爱情。”我说。
　　
　　他只是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家下个月搬迁，比你家早一点。”
　　
　　我犹豫了一会，说：“搬家以后，我不会去看你的。”
　　
　　“我知道。濛濛，你该记住，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十全十美，不要太强求了。我希望••••••”他顿了会，继续说：“我希望你以后能快乐些，不要太忧郁了，这样不好。”
　　
　　我点点头，问：“你会离婚吗？”
　　
　　“不会。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嫁给了我，我不会离开她的。”
　　
　　“那你不要再和妻子吵架了，好吗?小孩子会受伤的，即使是抱来的。”
　　
　　“嗯，我会注意的。”他一直都没有侧过头看我，似乎想保留些什么，只是最后，深深的望了我一眼。
　　
　　我看着他熟悉的背影，那种难受的感觉又让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真的没有再去看过他。记得刚离开他的那段日子，我常常在夜里梦见他，醒来时，总是泪水涟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在我心里淡了，最后，我都几乎以为他在我记忆中消失了••••••
　　
　　大学四年平静的过去了。在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我独自在海边徜徉。就在这里，我迎来了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日落的黄昏，周围的一切都罩了一层金色，海，沙滩，还有我自己。轻松的感觉浸入我的血液，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还是一个孩子，试图用沙子堆砌起梦中的城堡。
　　
　　“请问我打扰你了吗？”
　　
　　我抬起头，一个男孩正望着我，他有一张纯真的脸。我摇摇头。
　　
　　“那么你能和我一起走走吗？”他脸上挂着孩子式的微笑。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感到一种莫明的亲切，使我一开始就和他靠的那样的近。
　　
　　他和我谈了很多。他告诉我他是从美洲回来的，他三岁就离开中国大陆，现在是回来度假，说不定以后会定居在大陆。
　　
　　“你为什么想回来？美洲不好吗？”我问。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念这个地方，这儿有我的••••••我的家。”
　　
　　“应该是故乡。”
　　
　　“对，是故乡。”他声音中透露出欣喜。
　　
　　我望着这个说不清中国话的中国人，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他告诉了我他的英文名，很长，而我给他起了一个很短的名字，叫老巴。
　　
　　我和老巴每天在海滨相遇，一同散步、嬉戏，那条和他走过无数次的海滨小道，令我终身难忘。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感到一个古老而永恒的故事正在我身上上演。
　　
　　“这儿真美，有点像佛罗里达，我住的地方，空气中有雨。”他和我躺在一块岩石上。
　　
　　“佛罗里达经常下雨吗？”
　　
　　“不，是空气中有雨。”
　　
　　我笑了：“应该是湿，潮湿。”
　　
　　微风从面颊拂过，在空气中飘逸出一种温柔。我不禁闭上眼，潮湿的气息沁入心肺。
　　
　　许久，老巴在我身边轻轻的说：“濛濛，我找了你很久很久，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你就是我的故乡。”他将头枕在我的胸口，静静的听我的心跳声，像个孩子。
　　
　　“濛濛，你为什么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你说呢？”
　　
　　“我说不清，只觉得你很、很忧伤，是么？”
　　
　　我笑着说：“我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他们都还年轻，而我，已经活了五百年、一千年••••••”
　　
　　“那我要紧紧的抓住你，不然，你会想幽灵一样消失的。”老巴握住我的手，眼睛闪出一丝光亮。
　　
　　暑假很快就要过去了，而我和老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濛濛，我得回佛罗里达了，你等我，好吗？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上完大学，就和你结婚。”
　　
　　就这样，老巴走了。我怀着无尽的思恋开始了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