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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遭遇马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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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之中,一切彷佛都是虚无,只有无边无际的黄沙,尽头永远都在天边,不会近一步也不会远一步。满眼都是一成不变的沙丘,人的思维也渐渐停滞,萧湘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坐马上,跟着前面的身影慢慢前行。
这是他们一起上路的第三天。萧湘专门买来用于载食物和水的马,因为是不是驯良的上等马,在沙暴中受惊丢失了。恩和的马也吓跑了。萧湘的马上只有很少的食物和水,而乌恩其和巴图尔因是仓促逃命,也没有带什么吃的,他们只得在死去的几个蒙古人身上搜了一些肉干出来。还好蒙古人的马都在,乌恩其将它们全部带上,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萧湘明白,万一到时候没有食物了,就只能吃掉这些马了。她的心中不由得又添几分恐惧,看来大漠险恶并非空穴来风。
乌恩其虽然吃了九转丹护住了元气,但是他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身体还是很虚弱。他们走走歇歇,食物和水一点点减少,而前方仍看不到尽头。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孩子,萧湘只得将自己的那份食物和水节约起来,偷偷匀给他们一些。
炽热的沙一点点凉下去,沙漠的夜又来临了。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洁白晶莹,银辉洒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沙如雪,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和荒凉。萧湘的心融入到一股乡愁之中,叹道:“这塞外的月亮怎的仿佛比中原的更大更亮?”
“嗤嗤”的笑声令她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却见巴图尔正嘲讽地看着她。“笑什么笑,小鬼!”
“天上就一个月亮,怎么会有不同?哼!”
乌恩其生性沉稳内向加之有伤在身,平时都不怎么讲话。巴图尔又不像一般的小孩,跟小大人似的,也比较沉默。难得现在有人和自己讲话,萧湘故意逗他:“你又没去过中原,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对?”
巴图尔嘴巴一扁,忽然看着乌恩其说:“乌恩其去过中原,你说她说的对不对?”说罢,隐约得意地瞥了一眼萧湘。
乌恩其左右看看,有一点儿为难:“这个……恐怕是因为塞外空旷,显得天地辽阔,所以萧公子才有这样的感觉。”
萧湘看看月亮,微微一笑:“是啊,塞外的景致和中原大不相同,别有一番滋味。来到这里,人的心好像会变得开阔和成熟。”
巴图尔露出疑惑的神情:“乌恩其,那他到底说的对不对?”
萧湘哈哈一笑:“小鬼,我方才只是在感慨啦!好啦,算你对,你赢了!大漠的月亮和中原的月亮是一样的!”
巴图尔到底是一个小孩子,难免心中高兴,但他不便喜形于色,于是故作大方地问:“除了月亮,中原还有些什么?”
萧湘一听这话,更忍不住了,捏了一下他的脸,笑道:“中原的好东西多着呢!就拿洛阳来说吧,一到春天满城都开遍牡丹花,雍容华丽,美丽极了!街头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比如糖葫芦,又甜又酸又脆!各种果子,吃也吃不完。还有风车、风筝、蓬蒿箭、芦笛……许多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如果去庙会,还能看杂耍,飞刀射人、蹬坛子、口中喷火、吞长剑……哇,保证你大开眼界!等到了端午节,洛河里就会有赛龙舟,十几条龙船争先恐后夺第一,十分精彩!”萧湘拣小孩子喜欢的事物讲了几样,巴图尔果然听入了迷,当他见萧湘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哼一声扭过头去,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侧耳听她讲话。
乌恩其的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轻轻笑了一下。萧湘想起他使过的刀法,好奇问道:“你学过中原的武功吧?”
乌恩其迟疑了一下,点头:“是,跟我娘学的。我在中原出生,十多岁的时候来到边关,被……巴图尔的父亲救了一命,后来就一直待在漠北。”
原来是报恩,萧湘看了一眼巴图尔,他听了乌恩其的话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微微依偎在他身边。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啊,这么艰苦的路程,才七八岁的他不哭不闹,那份坚强令萧湘都惊讶佩服。“大漠的孩子都像他这样能吃苦吗?”萧湘曾经问过乌恩其,毕竟巴图尔还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啊。“巴图尔是一个不一般的孩子。”乌恩其难得一见地露出笑容,骄傲地说,一副护牍的长辈神情。萧湘笑笑,这个时候的他不像是一个护卫,彷佛是一位慈爱的家长。
“好啦,该吃点东西啦,不然晚上会冷得睡不着。”萧湘分给他们肉干。将自己那片撕成好几块,慢慢啃着。等巴图尔吃完了,递给他两块,又给乌恩其两块。
乌恩其忽然疑惑地说:“萧公子,你不会是将自己的分给我们了吧?”
“呃,不是……是我吃不完。”
乌恩其脸一沉,将肉干塞到她手中:“萧公子再这样,我们只有不再吃饭!”巴图尔见状,也将剩下的一块递回。
“你们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孩子,我这个‘壮士’能不照顾你们吗?让你们多吃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乌恩其,我可指望你快点好起来,能尽快带我出大漠呢!还有,巴图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忍心让他饿着肚子睡觉吗?”萧湘板着脸说道,重新将肉干递给他们。
乌恩其语塞,他犹豫刹那,接过两片塞给巴图尔,摸摸他的头:“吃吧,多谢萧公子。”
巴图尔抬起眼睛,又低下去。萧湘笑笑:“不必啦,这肉干是我们大家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吃吧吃吧,吃完了早点睡觉。”
等他们都睡着了,萧湘忽然记起自己的马鞍上铺着一块毡布,于是取下来,轻轻替他们盖上。都说汉人和蒙古人势不两立,可是在这瀚海之中,自己却与他们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自从这一晚以后,巴图尔对萧湘的态度便好了一些,时不时还要她讲一些中原的事情听。女孩子家对动物和小孩都是爱心泛滥,萧湘越来越喜欢他,经常摸摸他的头,拿他当弟弟看。
弟弟……萧湘想起了萧溱,她只见过一面便打了一架的弟弟,他……还活在世上么?原来当日在萧府,她发现那具少年尸体的眼睛是黑色,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萧溱的替身,并不是萧溱本人。然而无论她怎么问,萧洛就是不承认。
“快!快跑!”萧湘的思绪正在飘忽之时,乌恩其忽然驾马往后跑,对着萧湘大喊。
为了看住那几匹马,乌恩其和巴图尔走在前面,萧湘在最后面押队。她听见喊声,茫然地抬起头,乌恩其已经冲了过来:“马匪!是马匪!”她向前一看,天际处出现几个黑点,卷起狂沙向他们奔来。
萧湘心脏剧跳,立刻打马,拨转马头奔去。马匪抢劫杀人便罢,万一发现她是女人……她不敢想下去,更加猛烈地甩着鞭子。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萧湘已经听见了阵阵怪叫吆喝声。她匆忙回头一看,那些人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像围猎一样,将人马分散开想将他们围起来。
近了,更近了……
萧湘大声喊着“驾驾”,伏在马背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
马蹄声像战鼓一样响声如雷急如骤风,萧湘大口大口地喘气,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嗬——嗬——”怪叫声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她向地上一瞟,一骑人马的影子赫然出现在她右后方两丈处。忽然她的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过,她下意识地将头一偏,头上一凉,原来后面有人扔出绳索来套她,结果将她的帽子套了去。满头青丝飘落,她的心一惊,后面的喊声更大更兴奋了:“女人!是女人!”原来这些马匪是汉人!
乌恩其回头一看,不由得一呆,脸上露出惊愕和担忧。萧湘知道,如果今天不能逃脱,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极为悲惨的结局。如果……到时候……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剑。
身后的人疯狂地抽着鞭子,离萧湘越来越近。那人露出贪婪饥色的笑容,一个翻身,单手抓住马,悬出半个身子伸手来捞萧湘。萧湘向后一仰,右腿一曲,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那人不防她竟然有武功,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萧湘的心“突突”直跳,几乎要蹦出胸膛。
“这边,这边!有商队!”乌恩其忽然回头大叫,示意萧湘向右边跑。萧湘抬头一看,那边的沙丘上缓缓走上来一队人马。她立刻随着乌恩其跑过去,后面的马匪仍旧穷追不舍。
“是沙漠之狐!快,快冲过去!”乌恩其露出惊喜的神色。萧湘看见那队人马中飘扬着几面旗帜,黑色的底面上立着一只白色的狐狸。
乌恩其抱着巴图尔飞身下马,落在商队前面,萧湘随后也到。后面的马蹄声渐渐变小,她回头一看,彷佛魔咒一般,那群人聚集在五丈之外,不敢前行一步,紧紧盯着他们,就像秃鹫等待猎物做垂死地挣扎。她知道,如果商队拒绝收容他们,那么那些马匪就会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抓走。
萧湘拿出一根布条将头发挽起。她见商队的人容貌衣着都是汉人的样子,单膝跪下,拱手行礼:“恳请贵商队救我们一命!在下和我的朋友感激不尽!”
商队的人都蒙着防沙尘的布,只露出眼睛,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眼睛细长的人走上前来,扫了他们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们素不相识,凭什么要救你们?”
萧湘一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他们是马匪!”
那人嗤嗤一笑,眼睛一眯,彷佛一只老狐狸:“他们是马匪又怎么了?我们是商人,只想赚点平安钱,可不想惹麻烦!”
萧湘没想到对方竟然见死不救,被他的话哽住了,良久才说出:“你们要怎样才救?”
“一千两一条命——别跟我说以后给!”
萧湘瞪大眼睛,谁会带三千两银子在身上?乌恩其和巴图尔也听懂了他们的对话,默默无语。
“你们走吧。”那人轻飘飘说了一句,回头就走。
一股悲愤之情从萧湘的心底冲上来,她大喊一声:“且慢!”
“你还想说什么?难道你现在有三千两?”
她站起来,伸手揽过巴图尔,对那人说道:“这几匹马是上等的蒙古马,加起来也有一千两,它们全部归你们,我只要你们保住这个孩子!”
那人微微一怔,仔细看了看那几匹马,果然品种优良,而且能在刚才的阵势中不惊慌逃窜,显然是训练有素。他微微颔首:“我何梁说话算数。这孩子,留下来吧。”
萧湘抱着巴图尔向前一放,看着他的眼睛说:“好好活下去!”说罢抬头对乌恩其微微一笑:“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吧?”
乌恩其目露感激之意,摇摇头,对巴图尔说了几句蒙语,然后对萧湘淡淡一笑:“走吧。”
两人俱知对方在想什么,一起转身,抽出兵器,向那群马匪走去。
“啊——”巴图尔大声叫喊着,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何梁一把抓住他,扔到身后让人看着他,看着萧湘和乌恩其的背影,轻轻一笑:“倒有些骨气。”
马匪群像一池春水被打破,躁动起来。
一步,两步……还只有一丈的距离!萧湘已经能看见马匪们脸上的狞笑,她握紧长剑。
“嗒嗒嗒”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玄衣人拦在萧湘和乌恩其的前面,慢慢说道:“主人叫你们回去。”听他的声音,比方才那个何梁要年轻。
“什么?”萧湘一怔,“可是我们没钱了。”
青年傲慢地说:“那点小钱我家主人可看不上。让你们回去就回去,如果你们想被马匪抓走,那就请便。”
眼看到手的猎物就要飞走,马匪也沉不住气了,为首的一人喊道:“我们飞沙帮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既然拿走了马,这两个人就给我们留下!”
玄衣青年眼眸一凛,只见他的手一动,那首领的帽子便飞落在地,上面赫然钉着一枚梅花镖。青年冷冷道:“凭你也敢跟我们主人抢人?”
那首领恼羞成怒,指着萧湘说道:“她刚才伤了我一个手下,我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留下她是江湖规矩!”萧湘咬紧嘴唇。
“你们出手在先,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滚!难道要等我家主人亲自出手?”青年眼眸一挑。
马匪首领恨恨看了他们一眼,喊道:“我们走!”
“他妈的!”
“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马匪们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都跟着首领拍马离去,留下黄色的沙尘滚滚。
萧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下,神经高度紧张的她一下子松懈下来,因为饥饿和疲倦,腿一软差点摔倒,乌恩其赶紧扶住她。
他们回到商队前面,巴图尔眼含泪水扑向乌恩其。何梁说道:“算你们好命,今次我们主人在,他宅心仁厚救下你们。不过你们也不能白吃白喝,到后面看马去吧。”
“多谢各位的大恩大德!不知我们可否向你家主人当面道谢?”
“我家主人说不必了。”何梁挥挥手。
萧湘对他行个礼,和乌恩其巴图尔将他们带来的马赶到商队后面去。这个商队有七八只骆驼,二十多匹马,总共二三十人,并不算特别大。而那些马匪人数并不少,为什么不敢动它呢?乌恩其告诉她,原来这沙漠之狐在大漠之中名声响亮,曾经打败过数群马匪,以至于大漠上所有的马匪都不敢对它怎样,而且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这些马匪不论什么时候都必须离它至少五丈远,否则商队就可能对马匪出手。
在商队的其中一头骆驼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骆驼棚”,前面有轻纱遮挡,萧湘想,这商队的主人想必就在里面。
商队对他们倒并不吝啬,每日都分给他们足够的食物和水。他们三个人在队伍后面,没什么人打搅,说说笑笑也算自得其乐。只有那个玄衣青年偶尔过来看他们几眼。不过因为商队也是去察哈尔的,萧湘他们待在里面安之若素,也不怕他们的监视。
又走了几日,黄色的地平线忽然出现了一些青黄的颜色,只听有人喊道:“出大漠了!”萧湘在马上直起身子,喜不自胜。
察哈尔,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