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苗疆教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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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从天空倾泻而下，打在屋檐上如筛豆子般急响。何武用木头凿了一只小船，正陪着何文在水沟边玩耍。油桐伞下，兄弟二人不时惊呼欢笑。秋凌朗的目光无意识地跟随着他们，那二人仿佛变成了自己和年幼的秋云龙。“哥哥，哥哥……等等云龙……”稚气的喊声在脑海中回响。
“公子。”铁匠端来一壶热茶，“内人在屋里照顾萧姑娘，我吩咐她，萧姑娘一醒就来喊你。”
“有劳了，多谢！”秋凌朗颔首致谢，又恢复成翩翩公子的模样，彷佛刚才在暴雨里冷漠行走的是另外一个人。
“何婶也是僰人吗？”
“不，她是汉人。”
“汉人？”秋凌朗很是吃惊。
“那一夜我逃出来的时候，是她和她爹救了我。他们没有问我的来历，收留了我。后来我便与她成了亲。她虽然没有问过我，但是我想她应该知道我是僰人。”
“但她不会想到你竟然是僰人的大将军，还想与汉人为敌！”
铁匠沉默片刻：“我只想僰人的兄弟姐妹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天地间，漂泊四方的族人可以重新回到这片故土，别的……我不想多想。”
“兵戎之战苦的只是百姓。万一你参战，何婶和何武何文怎么办？”
“在下誓死追随三王，无论如何，三王的命令我都会遵循。”
“她那般心狠手辣，你还要跟着她？”
“公子！”铁匠怒道，“你不要这样说三王！这些年，最辛苦的人是她！她东奔西走，殚精竭虑，苦心钻营，为的不是自己！”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缓口气道，“对不起公子。三王她从小就是孤儿，吃了很多苦。她与阿大王、阿二王的感情很好，他们称呼她为‘幺妹’，后来寨子里的人无论年长年幼都喊她‘幺妹’。我记得她那个时候总爱穿一身红衣——就像山里的扶桑花，骑在马上英姿飒爽。
后来明军进犯。她不顾危险总是冲在最前方。又一次总兵郭成的公子郭开做先行官，沿路烧杀掳掠，扬言要活捉阿家三兄妹。幺……三王她听说以后，不顾大王的劝阻，带人到‘石船’，布下檑木滚石阵，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后来官兵便绕道‘象鼻绞水’去打何家岩皇城头，三王她亲自引敌深入，再运用‘斩头切尾，破腹讨心’的战术，大败郭开。那郭开气急败坏，又生一计，他故意在白天大张旗鼓地撤走人马，到了晚上杀个回马枪偷袭。可惜早就被三王料中，先用滚石檑木打乱他们的阵脚，又布阵反袭。最后郭开败走，三王身穿一身白色帅服，手执梨花枪，骑着狮马紧追不舍。追到瓦窑滩的河边，三王大笑一声‘郭开，你不是要活捉我们三兄妹么？看现在到底是谁捉谁？’，一枪便将郭开挑下马。那个时候的三王意气风发，真如天神。”铁匠的脸上带着微笑，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秋凌朗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的女子形象，任性灵动如山泉一般奔腾跳跃。这会是那个心狠手辣动辄灭门的黑衣人？这两种形象怎么也融合不到一起。
灭门……秋凌朗悚然一惊，这么说，她岂不是湘儿的仇人？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铁匠发觉他不对劲，问道：“公子？”
秋凌朗在屋中踱了几步，忽然想起方三的话“他们五个都不是好东西，总归叫他们一个个死在我的手上！”。
五人？他眼眸一凛：“三王说她在九丝城之战的时候被白鹤等五人围攻，那五人是不是白鹤、朱志正、明赫武、明空方丈还有……令狐止？”
“没错。”
“那萧正廷呢？他也是去九丝城的奸细吗？”
“萧正廷？没有此人，当日的奸细总共五人。”
“那你们为何要灭萧家？”
“萧家？你说的可是洛阳萧家？没有，我们没有做过！”
秋凌朗看着铁匠坦然的目光，一时不知是该相信还是不相信，“可是我上山质问的时候，三王怎么没有否认？”
“当时三王太过激动，可能一时不察你提到萧家。公子，我向你发誓，萧家的案子绝对不是我们做的！”
秋凌朗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回落下去，他重重舒口气，虽说凶手还不知，但是起码他不会成为被萧湘仇视的人。
铁匠在一旁看着他，心道：“公子果然重视这位姑娘。还好三王将解药给了他，不然也许会母子反目。如今暂且将他稳住，三王做的是对的。”
“公子，秋公子，萧姑娘醒啦！”何婶欣喜地走过来，忙不迭地说。
萧湘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秋凌朗等人，她欣喜一笑：“大哥，你没事？”那骤然迸发的笑容像一朵花儿一样绽放在她白皙的面容上。
“我没事。你也没事了。”秋凌朗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
萧湘也对着他笑，忽然想起来：“那高大哥他们呢？”
秋凌朗脸色一黯：“他们……走了。”萧湘明白他的意思，垂下眼帘，不免哀恸。
何婶端着一碗姜汤过来了：“姑娘，你没事儿，就是淋了雨，喝了这碗姜汤就好啦。你啊身子骨太弱，你不知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秋公子都快急死了。拉着我家老头子喊了好几声呢，急得哦！”
秋凌朗面上一热，萧湘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大哥，何叔何婶替我操心了！”
“呵呵，来来，趁热喝了姜汤。秋公子，我炉子上还有东西要看顾，你照顾萧姑娘喝了吧，她现在身子发软，端不动。老头子，走吧，咱们去厨房忙活。”何婶将姜汤递给秋凌朗，笑呵呵地拉着铁匠出了房门，临走还将门给掩上。
萧湘有点儿尴尬：“秋大哥我自己来吧。”
秋凌朗将她扶着坐起来，一口口喂给她喝。热气在他们之间氤氲袅袅，伴随着屋外的雨声，宁静温暖的感觉在他们心中漫延。他们一起相视而笑。
“大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下的毒无色无味，高大哥他们喝了茶就倒下了。我只沾了沾唇，想去找你，结果一出亭子便昏了过去。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秋凌朗将方三所讲的事情告诉潇湘，掩去自己的身世不提。僰人的遭遇令萧湘叹惋，也很同情。
“我问过了，萧家的案子不是他们做的。”
“不是？”萧湘有些惊愕和失望，那会是谁？
“你别着急，我们继续再查，也许英雄大会那边已经有了线索。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回中原打听一番。”
萧湘点点头，躺下去乖乖休息。秋凌朗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萧湘的毒是解了，可是这毒却催发了她体内的冰雪寒毒。再不想办法，恐怕……
萧湘修养了两日，恢复了力气。便与秋凌朗告别铁匠一家，直奔中原。两人买了两匹马，一路奔波，归心似箭。这一日二人路过江津地界，一路上出现不少逃难的百姓。他们拦人一问，原来是杨应龙打到此地，就快进城了。
他们商量一番，决计绕路而行。忽见城外树林外拉着几面大旗，一些武人打扮的人正在从难民里挑选一些精壮的汉子。那黑底红字的大旗写着三个大字“神月教”。有人“咚咚”地敲着锣：“加入神月教，学武保平安，吃得饱还有钱拿，不怕打仗把命送！”
四周的百姓都匆匆忙忙赶路，但也有不少人犹豫着上前去打听，还有一些已经领了衣物加入了。如此混乱之时，神月教竟然大张旗鼓地招人，秋凌朗和萧湘虽觉奇怪，但也未多想，拨转马头，顺着人潮而去。
到了前面的小镇，因难民太多，许多客栈均已满客，他们便牵着马一家家问。看见一队江湖人趾高气昂地在街上四处收保护费，倘若有人不给，便掀翻摊子打人。
秋凌朗皱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如此妄为？”
身后一家店铺的老板愤愤道：“杨应龙造反就快打来了，现在此地一团混乱，官老爷哪还有空管这些小事！这个皖北派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整天仗势欺人！”
秋凌朗凤眉一挑：“皖北派？！”皖北派的薛掌门他是知道的，治理门派极为严格，为人公正严明，怎么可能放任手下做这种事情？
萧湘悄悄踢出一颗石子，正打在打人的皖北派喽啰手上，那人吃痛松开手，四顾一番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待另一个又要动手，萧湘又踢出一颗石子。那些人知道碰上江湖人暗中出手，便跳骂一番，悻悻走了。萧湘心中兴奋，一回头看见秋凌朗笑眼看着她，不由得吐吐舌。
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两间客房安顿下来。三更天，天地寂静，秋凌朗忽然从睡眠中警觉地醒来，几丈外有极其细碎的脚步声。他刚刚握剑在手从床上坐起，一阵尖锐的声音穿透门窗，直射屋内。他一个翻身，放倒桌子，“咄咄咄”箭矢钉在桌面上。箭矢如蝗虫般直扑屋内。他顶着桌子，退到床前，伸手一掀将床竖起挡在门后。箭雨终于有所缓势。他捡起一把凳子从头顶扔了出去。凳子穿透房顶，只听“啪”的一声，竟然被一张网给网住了。就在屋外的人愣神之时，一道身影轰然飞出。
秋凌朗站在屋顶，朗声一笑：“千劫网？阁下为了对付在下真是大手笔！”名震江湖的千劫网，刚柔兼济，从无遗漏，只要被它罩住，无论武功多高都逃不出来。而今天，居然罩住了一只板凳！
“秋凌朗，你神气什么？今天就算没有千劫网，你也插翅难飞！”有人阴阴说道，摇着一把扇子从弓箭手后面走出来。方才对准房间的十余把弓箭，一起对准了秋凌朗。
“薛玉郎，是你！”
“哈哈哈，没错，是我。”薛玉郎摇着扇子得意笑道，原本俊美的容貌邪气横生，他眼眸斜斜一睨，“我现在是皖北派的掌门！以掌门的身份来抓你，你也够有面子的了。”
“薛掌门呢？”秋凌朗一惊。
“哼！这还轮不到你操心。来人，给我带上来。”薛玉郎挥挥手，两个手下拉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低着头，似乎昏迷过去了。
“湘儿！”秋凌朗眼中精光一闪，“薛玉郎，你想干什么？”
“啧啧啧，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秋公子你也未免太多情了，家里有个穆娉婷已是一等一的美人，居然还不放过苏金铃和这个丫头！我要你做的……很简单，放下剑，给我磕三个响头！哈哈哈！”薛玉郎见终于能扳倒秋凌朗，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他伸手抓过萧湘，冷森森地说，“不然……我就让你的湘儿妹妹……啊——”陡然间，薛玉郎变了脸色。方才昏迷的女子竟然拿着一支银针抵在他的咽喉下。
那女子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月光映在她的脸上，无比的柔媚：“薛公子，要乖哦，这针上抹的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薛玉郎正要开口，女子伸出食指放在鲜红的唇上，“嘘——小心一说话就碰到毒针。”薛玉郎立刻闭紧嘴巴，女子对他眨一下眼睛，“薛公子果然识时务，很乖，比狗还听话。”薛玉郎眼睛里射出怨毒的目光，女子视而不见，大声喊道：“薛玉郎现在在我手上，想要他活命的话就给我放下弓箭！”
屋顶、院子里的弓箭手见状，彼此看看，一个个扔下弓箭。
“很好！秋公子，上马！”
秋凌朗骑上自己的马，走到客栈外。女子拉着薛玉郎一步步退到门外，将他点穴，飞身上马，用银针刺一下马，那马吃痛飞奔离去。只听她娇笑道：“一根绣花针，掌门吓破胆！”薛玉郎气得面色紫红，狠狠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秋凌朗一边策马一边道：“多谢花姬！不知湘儿在哪里？”
花姬搂着他的腰，轻笑：“奴家费了这么多心思救你和你的湘儿妹妹，你就一个谢字打发我么？”
“呃……”
“哈哈，跟你开个玩笑啦。萧姑娘在安全的地方，你去就能见到她。”
天亮时分，按照花姬的指点，他们到了江津城外。秋凌朗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掏出一个腰牌，在城门上敲了几声，门上打开一个小方孔。片刻后城门便打开，放他们二人进去了。
城内街上空荡荡的，冷冷清清，但是城墙上有不少士兵。花姬将他带进一座大宅院，忽然有几分钦佩地说：“秋公子，你就不怕有什么陷阱？”
“既然有人想见我，想必不会那么早害我。”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一个庭院外，花姬掩嘴一笑：“秋公子果然胆识过人。请进吧，里面有一个人在等你。”
秋凌朗推开院门，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迎面而来。典雅安静的院落中央，几株粉色的梅花花开正艳，宛若云霞般灿烂姣美。树下，落着一地的花瓣，一个白衣女子正纤手弄茶。但见她一头美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洒到裙裾上，她没有回头，声音清柔如春风拂耳，娇而不媚：“秋公子若不嫌弃，请试一杯香茶。”
秋凌朗拂衣坐下，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微微一举示意：“多谢雪涟姑娘，哦不，秋某失言，应该是——多谢教主！”
雪涟轻轻一笑，波光潋滟的眼睛荡开笑意，姣美的红唇微微一抿，笑容犹如一朵白莲幽然绽放在清波之上。几片花瓣轻轻旋落，沾到她头上七只发簪上，她樱唇微张：“公子客气了，一杯香茶而已，算是妾身对公子在明家庄出手相助的答谢。”
“教主在贤明庄的所作所为，秋某实在不解，你本已陷害在下成功，为何又要否认那封信不是朱大侠亲笔所写？”
“之前一番误会，公子休要再提。雪涟今夜设宴请罪，还望公子赏脸光临。”
“嗒嗒”忽然有人敲门，花姬在院外说道：“教主，侯爷有召，请您和秋公子去侯府一叙。”
“知道了。”雪涟仰脸一笑，芳菲妩媚，风情万种，“侯爷实在是心急，秋公子请随我来吧。”
“湘儿她……”
“啊，那不若让萧姑娘也一道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苗疆教主
